在宗门休整了几日,无迎峰日日闲暇,秦肖肖待得腻了,便跑到主峰于菱的住处,借用她比自己高阶的炼丹炉。
秦肖肖抠门,舍不得高价买别人的丹药,于是自己炼制。
她曾经涉猎甚广,读过许多玄幻小说,其中最受欢迎的职业便是炼丹师,她也曾对该职业有过幻想,自己学了才知道,难,炼出来丹药品阶不高,别人不收垃圾,她只能自产自销,勉强凑合。
秦肖肖准备好一应实战所需的丹药,又花了大半时间炼制糖丸。
想到小魔物尝到甜的会微微眯起眼,嘴角带上浅浅的笑,这时候的嘴巴是极甜的,非常好亲,秦肖肖止不住心情愉悦,许多次都因为傻笑而没控制好火候,导致糖丸糊锅。
于菱鄙夷她:“至于么?”
“当然至于,”秦肖肖捞起两颗糊丸,自己吃一颗,塞了一颗给于菱,“尝尝看恋爱的酸腐。”
于菱却愁眉苦脸,打开她的手,“吃不下。”
“怎么了?”
这几日于菱看起来很烦心。
于菱道:“听闻广灵秘境里有能让人恢复记忆的药,我想去,可是我……”
秦肖肖知道于菱在担忧什么,像于菱这样没有背景、修为也不是很强的修士,许多年一直待在宗门里,哪里都不敢去。
挺可怜的。
但又想,如果没有曲欢,她比于菱还惨。
心里有些苦闷,秦肖肖装作欢快,“你要去吗?我也要去,正好一起呀!”
于菱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和你?我们两个去什么去?我这点儿修为加你那点儿,凑一起还不够人家正眼瞧一眼呢。”
秦肖肖不以为意,“还有我弟弟嘛,他厉害。”
没想到于菱听完这话,忽然拿袖子遮住脸,背过身去,没声了。
“怎么了?”秦肖肖连忙起身去看她,轻拍她的背,“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一向在外人面前强势的于菱竟然哭了,秦肖肖扶着她坐下。
“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于菱一面抹眼泪,一面抽噎,“他嫌我这嫌我那的,说我上不得台面,但是他死后,再没有人会护着我了……”
原来是思念亡夫,秦肖肖不知如何安慰。
于菱丧夫时也才十七八岁,孩子刚满一岁,她把孩子丢给族人,自己寻了棵青树,要上吊。
当年,于菱嫁给夫婿是高攀,她是屠户女,夫婿家虽不是大家族,但也小有名望,于菱明明心气儿很高,但就是瞧上了那个病秧子,死缠烂打地要嫁给人家。嫁过去没有三年,短命的夫婿死了,于菱哭了三天,一个没想开,竟然跑去殉情,夫家可怜她,恰宗门招生,就花钱把她塞了进去,直到今天。
于菱边哭边说,“我要那个药,崔钰就是他,他们就是一个人……”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他们在同时期存在过,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我不管,崔钰长得那么像他,还记忆缺损成这样,三天两头就忘光所有事,肯定是因为死过一次,崔钰就是他……”
“好好好。”秦肖肖只得顺着她的意思。
……
于菱的事叫秦肖肖整日都闷闷不乐,晚间,她回到无迎峰,曲欢看出她的低落,破天荒地主动握着她的手,目光恋慕地望着她。
秦肖肖愁道:“于菱也想去广灵秘境,但我不想她去,唉,我说帮她把药找回来,她又死活不肯,偏要自己去。”
短短几日里第三次听到这个秘境,曲欢目光敛了一下,随即如常问:“为何不愿她去?”
秦肖肖抬眸,握紧曲欢的手,认真道:“我有种感觉,这个秘境很不对劲,我不想她涉险。”
“哪里不对劲?”
秦肖肖抬手捂住胸口,面色凝重,“说不上来。”
可能是因为她担忧一切没有预料的东西。
曲欢笑笑,又将她的手握回掌心,少年安静的眼眸和掌心浅浅的热量叫秦肖肖莫名安下心来。
曲欢说:“没事的,只是一个秘境而已。”
秦肖肖于是更加把心揣回肚子里。
她开始絮叨于菱和崔钰的事,曲欢全然没有听八卦的好奇心理,秦肖肖每次停顿,希望他能回应什么时,他总是不解地望着人,秦肖肖便只能气闷地继续往下讲。
听到最后,曲欢道:“其实找人去看看就好了。”
“?”
“药春堂的医师翠芸,不是能辨认神魂伤么?若崔钰是于菱亡夫,必然缺魂或者残魂。”
“这也不一定吧?就算崔钰魂魄有损,也不一定就能证明他是于菱亡夫吧,天底下神魂有伤的人那么多。”
曲欢垂眸,神色认真,“我是觉得,崔钰可能没有神魂伤,不是于菱找的那人。”
秦肖肖呼吸一滞。
她下意识不去想这个可能,她希望一切都是理想的,崔钰是于菱亡夫,于菱能够和他再续前缘……但现实往往没有这么多巧合。
第二日,他们找了翠芸,一起去崔钰面前晃悠了一圈,崔钰的神魂果然是完好的。
秦肖肖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于菱。
于菱的眼眶一秒红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么简单的验证方法,她几十年都没想起来用,其实也是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幻想。
她不久抹干眼泪,目光坚定,“他是与不是,皆不影响我为他寻药。”
遂便决定同行。
但临出发那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于菱住所。
崔钰依然衣冠华贵,面容红润,娃娃脸显得他年轻有朝气,谁也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间歇性失忆的重患者。他和于菱站在一处像两个世界的人,于菱比之,长得过于普通了,崔钰周身气质华贵,而于菱身上带着贫穷者特有的酸气。
丹炉是于菱最贵的东西,因为她也曾做过为心上人炼药的美梦。
崔钰的脸红也许是不好意思,他戴着空间戒指,里面有出行要带的一应物品,他特意在此拦下他们,是来“截胡”的。
他说:“我听说了,你是想去帮我寻药,他们还说,你来为我做过许多次饭,抱歉……忘了你这么多次,多担待。”
少年的脸红最动人。
这是崔钰几十年第一次主动来找她,于菱整个人已经被震傻了。
她胡言乱语,“不是免费的,我拿钱了,哈哈,如果不是你的钱养着,我恐怕要自己下山去做委托了,到时候我肯定要被猛兽吃掉的。”
两个人面颊都很红,于菱低着头,心脏乱跳,不敢看人,崔钰也低头,低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两人对着沉默太尴尬,又硬生生抬起来。
“非常冒昧,但是,能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吗?”
“于、于、于菱。”舌头都捋不直了。
崔钰没憋住,笑出来声。
于菱立马抬头,傻傻地看他。于菱心目中,这人合该是高冷的,怎么能这么随和地笑她?
崔钰旋即当着她的面,掀开衣袖,在手臂刻下她的名字,笑着说:“这下不会忘记了。”
秦肖肖第一次知道脸熟了该是什么模样,便是于菱这样。
崔钰望着于菱道:“你愿意和我同去广灵么?我想,记起你。”
一个默默无闻待在他身边几十年的人,为了他,居然愿意抛却自身安危,以身犯险,多么令人动容。
崔钰短暂地看了秦肖肖一眼,心道,他的身边这么多人,竟然只有这样一位不相识的人愿意来告诉他这件事,告诉他有这么一个人,多么叫人寒心。
于菱在答应崔钰之后,说要和秦肖肖说一句悄悄话。
她拉着秦肖肖到一旁,满脸惊慌,“要死了!他要是记起我强上他,会不会杀了我?!”
秦肖肖:“……额,保重?”
于菱满脸扭曲,“更恐怖的是,我仗着他记不住,隔三差五就上一次,每一次他都骂我打我啊!”
于菱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肖肖:“……自求多福?”
另一边,曲欢看着崔钰,“多谢。”
崔钰迷惑,“谢我什么?”
曲欢望向说悄悄话的两人那边,直言道:“带走了一个碍眼的。”
崔钰震惊于长这么仙气的人说这么刻薄的话,“你……”
曲欢叹气,“唉,可惜还剩一个。”
他想了想又加上,“最碍眼的那个。”
-
山下,遇上了一身白衣的白玄,他老远便向秦肖肖挥手,“仙子!”
秦肖肖也趴坐在飞船头,高举双手向他回礼,“白玄!”
同样穿了一身白衣、撞了衫的曲欢,默默地换了衣服。
他只有黑、白两个色系的衣服,其余颜色他全部觉得花哨。甚至曲欢觉得自己穿什么颜色都不合适,他穿黑色一不小心展露出杀意时,太凶残,总是吓到姐姐,而穿白色,看起来太乖觉,总有一种刻意装乖的嫌疑。
曲欢总是能听见姐姐零星的两句心声。
——黑衣酷酷的,脱到肩膀,跟白皙皮肤对比度最强。
——白衣杀人不沾血,嘶,变态,睡起来带感。
——唉,什么都不穿就好了,或者中空给我摸摸,嘻。
更觉气愤。
现在,曲欢望着自己暗沉沉的衣服,开始想,凭什么是他避让衣服颜色?不应该是白玄避让么?
于是,等白玄上了飞船——秦肖肖和曲欢合资换的大飞船,曲欢仰着下巴问他,“你带了多少衣物?”
白玄一愣,随即绽出春风般的和煦笑意,“多谢仙师关心。”
“……谁关心你了?”
白玄不在意,大方地打开包裹,向他展示了自己所带的衣物——清一色的黑与白。
曲欢:“……”完了。
谁要天天穿跟这人一样的衣服,或者天天和这人换着衣服色系穿。
曲欢最终道:“你穿白色,不许换了。”
白玄不解,但依然点头。
一旁的秦肖肖看他们二人交谈愉快,高兴地凑过来加入话题,正好听见这最后一句,“啊,那你穿什么颜色,我要和你一样!”
曲欢:“……黑的。”
“哇哦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不还是白色的么?黑色酷……”
曲欢连忙捂她的嘴,不想听她说这句后面接着的轻薄之语。
秦肖肖被捂住嘴依然咧嘴笑,浑不在意地拖着曲欢要进房间,到门口她攀着门框和白玄说,“白玄,你等我们一会儿,换个衣服就出来!”
说罢,秦肖肖像饥色之狼一样迫不及待地合上了门,眼冒精光地看曲欢。
屋内是芥子空间,非常宽敞,但曲欢现在竟然觉得,他和姐姐两个人有些挤了。
秦肖肖搓手,看着步步后退的曲欢,内心嘿嘿笑,面上装可怜。
“亲爱的弟弟,我最爱的阿欢,我好可怜,没有黑色的衣服穿,你可以把你的借我吗?”
曲欢努力移开视线,“好,姐姐,你别过来了,我给你……”他觉得怕。
秦肖肖“啧啧”两声,摇头,踱着步子走近,将曲欢逼到床边,单膝逼着他坐下,一手拽着他衣领,扯开,露出香艳的美人骨,觉得不够味,又扯开了一些,大半个胸膛裸露。
她几乎是半抱着少年,凑他耳边轻轻地说:“谢谢阿欢,我喜欢你身上这件,脱给姐姐好不好?”
曲欢觉得脑袋已经成了浆糊,任由女孩子施为。
衣服被扒完时,他想,该死,他换什么衣服啊?和那人一样就一样了。
但他又想起姐姐的心音——
黑色,想脱。
白色,想睡。
不穿,想摸。
……曲欢觉得自己像掉进窑子里的失足少女,爬都爬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这位“嫖客”姐姐,当着他的面在换衣服了。
曲欢连忙闭上眼。
但又想,凭什么?
她能看他,他为什么不能看她?
曲欢睁开眼,面前是女孩毫无保留的光裸背部,完完整整,一览无余。
一眼都未能看清,他急又闭上了眼,还抬起一只手臂遮住。
曲欢听见女孩的一声轻笑,随即是靠近的脚步声,曲欢莫名慌张。
女孩如游蛇般把他压在床上,曲欢手掌无意中触及她背部,摸到了凸出的蝴蝶骨,急忙又收回手——她还是没有穿好衣服。
滑腻腻的。
女孩温热的鼻息从脖梗一直到耳侧,最后落于耳后,长久停留在那里,整块皮肤仿佛被灼伤一样。
终于,女孩又移了移位置,湿乎乎的唇舌舔上那块皮肤,从耳侧一直舔到眼睛,又亲了亲嘴角。
她温柔得不像个色狼,“对不起,阿欢,你再多忍几日,我们帮白玄找到药就送他回去。”
……
他们没一刻钟便出门来,少年一脸被战火蹂躏过的生无可恋,相反,女孩倒是依然精气满满。
秦肖肖穿着新衣裙转了一圈,歪着脑袋问白玄,“如何?好看么?我还没怎么穿过深色的衣服呢。”
衣服皆为法器,在不同人身上可根据体型变幻出不同的样式。黑衣在女孩身上不太搭,她笑得灿烂可爱,与这样的沉静肃穆形成强烈反差。
白玄还在组织语言,曲欢已经如条件反射般夸道:“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秦肖肖笑起来,“谢谢,真乖。”
曲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气恼地把头扭向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曲欢:救命,有人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