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肖第一次耍剑便能变出一颗星星，星星由薄薄的灵光组成，亮闪闪地绕着她飞了一圈，消散了。

秦肖肖多练了几遍，星星越凝越实，到后来还可以听她心意飞远飞近，维持一整日不散。

秦肖肖悟了，搬了个躺椅到院子中晒太阳，支使星星给她端茶倒水。初时很难控制，茶水洒一地，但秦肖肖专注地想着心法，一遍遍尝试，终于还是让她试出来这颗“懒人星”的用法。

秦肖肖开始畅想，如果她练到第九层，是不是可以操控九颗星星去控制剑，而不必她自己动手。

操纵星星会耗费许多精神力，秦肖肖经常练完剑就倒头大睡。功法书看起来很简单，动作不多，心法也不难，但秦肖肖怎么试都变不出第二颗星星。

她难得牛劲上来了，一定要弄出这第二颗星星来。她起早贪黑、昏天黑地地练，终于有一天叫她看见第二颗星星的幻影。

“娘亲好棒！”

正欢喜间，听到孩童的夸赞，秦肖肖转过脸去，发现竟是许久不见的鬼徊。

灿烂阳光下，鬼徊愈发像个人偶娃娃，墨绿色的漂亮头发披散垂地，衣服上的蔓条花纹熠熠发光。

秦肖肖小跑过去把孩童举高抱起，“阿徊！”

她亲热地贴贴树灵冰凉凉的面颊，好久才舍得将他放在躺椅上，嘱咐他乖乖坐着，而自己去搜罗了一大堆零嘴到桌上，全部推给鬼徊，“吃。”

女孩整个人都含笑，眼睛亮晶晶的，蹲在旁边给他拿食物，这个要喂他，还没吃完，那个已经递到他跟前。

鬼徊发现，娘亲确实挺可爱的。

离开赤魔之地的昏暗寂寥，这里的她才像是活过来一样富有生机。

鬼徊头发上开出朵朵小花，他索性折断一截蔓条，编成花环后戴到女孩头上，夸赞道：“娘亲，好漂亮！”

秦肖肖面颊红红的，明明和孩童非人的美貌比起来，她这点漂亮也不算什么。

“谢谢阿徊。”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二人在院落里坐着闲聊了好一会儿，鬼徊爬到秦肖肖所坐的躺椅上，缩进她怀里，牵住她的手，小声道：“娘亲，无迎峰只有阿徊一个，阿徊好害怕。”

秦肖肖搂抱住孩童，问：“曲欢哪儿去了？”

鬼徊嘟着嘴摇头，“不知道，主人天天不着家。”

他仰起头来看秦肖肖，墨绿色无机质的眼睛吓了秦肖肖一跳，鬼徊道：“娘亲愿意和阿徊去无迎峰住几日吗？”

秦肖肖还停留在被树灵眼睛吓到的心悸里。这是双非人的眼睛，但秦肖肖以前没发现其中的非人感那么浓，瞳仁是漆黑的，透不出一点亮光，瞳仁周围有密密麻麻的墨绿色丝线扩散至全眼，近距离看去有一种惊悚感。

直到鬼徊又问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啊我……”

秦肖肖想拒绝，但又想她TM哪里敢拒绝？

遂点头，“阿徊等我收收东西。”

-

无迎峰的样子已经和上次大不相同，树林高大而茂密，步行其间只觉阵阵寒凉，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像来到了一个绿色的世界。

树高，草盛，秦肖肖惊讶发现漫山遍野都有花，花瓣像蝴蝶翅膀的花，会发点点幽光的花，颜色艳丽的花，气味淡雅的花。

孩童冰凉的小手牵着她在柔软草毯中漫步，溪流潺潺，伴着虫鸟悦耳。

秦肖肖不经意间和一只在丛林里跃动的小兔子对上视线，秦肖肖放轻脚步怕吓到小兔，小兔反而不怕生地蹦过来，秦肖肖蹲下想摸它，小兔反而一蹬后腿就跳到她怀里。

秦肖肖惊讶问：“怎么不怕生？”

鬼徊道：“把娘亲认成主人了。”

“？”秦肖肖疑惑。

鬼徊：“主人经常抱它。”

秦肖肖忍不住笑意，“看不出来小阿欢竟然喜欢这些。”

鬼徊点头，“娘亲见过骨球兽了，主人很喜欢毛茸茸白乎乎的东西，整个赤魔之地的骨球兽巢穴主人都了如指掌，骨球兽胆小，主人每次都随机抓一只陪着睡觉，骨球兽们都怕死主人了，见他就逃。”

秦肖肖被逗笑了，赤魔之地曲欢是怎么说的？他说，【借了它们的住处，下回遇见，姑且放过它们一次。】

噗哈哈哈，还以为是放过了不杀了，原来是放过了不睡了。

伴着花香继续前行，鬼徊的步子慢慢放轻，到了一个路口，鬼徊想要牵着她往另一边走。

秦肖肖却顿在原地，呆呆地仰头望远处那树木掩映的粗壮树枝。

树枝上泻下一缕白色衣角。

同满天绿色相比，那抹白色不留神便会被忽略，凝神望去，少年正在枝干上枕着脑袋睡觉。

白色衣摆随风而动，墨黑头发勾着树叶。虽太远而看不见，但应有天光，暖洋洋地爱抚着少年面庞。

秦肖肖惊觉，听讲座两个月，练剑一个月，她竟然有三个月都没见过曲欢。

秦肖肖想上前去打声招呼，却被鬼徊无声地制止。

孩童朝她摇摇头，将一根手指放于自己唇前，而后迈着微不可闻的步伐，带着她往另一条路走去。

走出很远后，鬼徊才道：“主人应该是才睡下，娘亲，我们不要吵他了。”

穿过诸多林间小道，终于看见房舍。

有了树木装饰，房舍也变得梦幻起来，像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地方。

秦肖肖问：“他为什么不回屋子睡觉？”

鬼徊答：“其实主人很少在屋子里睡觉。”

确实，单论相貌，小魔物有种属于自然的美。无论是干涸凄红的赤魔之地，还是漫天碧色的无迎峰，小魔物都好像能很好地同环境融为一体。

比起睡屋子，他适合做“野人”，那种生活在山野间不问世事，冷不丁被世人遇到会觉得惊为天人的人。

秦肖肖在无迎峰待了许多日，日日都心痒痒地想去看曲欢。要不是树木太高，她非要爬上去看。

但即使爬不上去，她都一定会找理由去那附近转悠，余光悄悄偷瞟那一抹白。

少年睡得好香啊，那树枝宽阔，弧度正好托着背，看起来比她的躺椅还舒服。有光斑有树影，细看之下枝干上长满绿苔，不知道有没有小虫子。和鸟儿做邻居，免费听曲儿。

真想上去躺。

秦肖肖把自己看困了，便于曲欢睡觉的树下，与另一棵树之间支个吊床，找好角度，恰能看见少年衣摆。

秦肖肖不像曲欢那么扛风扛冻，盖了三层被子才暖乎乎美滋滋地睡觉了。

鬼徊每次来寻人，都不需多找其他地方，在离曲欢睡觉不远的地方肯定能找到秦肖肖。

让鬼徊惊讶的地方是，像无迎峰诸多生灵对秦肖肖没有警惕心一样，曲欢对她竟然也没有。

鬼徊原以为，在第一天带秦肖肖上山时曲欢就会醒，没想到竟然没醒。鬼徊都不知道自己主人什么时候那么习惯另一个人存在。

……

秦肖肖睡梦中梦见自己在吃樱桃。

鲜嫩红润的樱桃在眼前晃悠，她迫不及待地抓起几颗塞进嘴里，香软滑腻的口感让她心生欢喜，舍不得吞咽，只拿小尖牙厮磨着，甜甜的，带着股清香，她想把樱桃塞满嘴，但是怎么也塞不满，想要吞咽，发现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一次次尝试，舌头搅动着，口腔吮吸着，津液都自口中流出了还是咽不下去。

嚯！她还不信了！

秦肖肖在梦与现实中挣扎着，猛地睁开眼，却见那树枝空荡荡，白色衣摆竟然不见了！

小魔物该不会翻身掉下来了吧？

担心还未止住，扭头看见少年比梦中樱桃还红的脸。

少年正站在她的吊床旁，身子微弯，右手被她两手紧紧握在胸前。

秦肖肖没见过曲欢脸红成这样，又睡得很懵，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几秒后她想起自己的梦境，口快问：“我吃的该不会是你的什么东西吧？”

曲欢不看她，羞恼地想将自己手扯出来。秦肖肖自然不让，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两只手上了，死死地攀着他。曲欢反倒不敢用太大力气与她争。

她从他眼中看到一种好鲜活的无奈。

“……本来几月不见姐姐，还挺想念姐姐的。”

秦肖肖尴尬道：“我倒是一直很想念你。”其实三个月完全忘了，还好有鬼徊小可爱来提醒。

她看向曲欢的右手，好惨，全是牙印，都被咬破皮了。

曲欢道：“有只虫子爬上姐姐的脸，我想帮姐姐拿掉。”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摸我恰好被我抓到呢？秦肖肖眯眼表示怀疑。

曲欢却视线凝在她嘴角，眉头想蹙又压了压，指腹若无其事般从她嘴角擦过，随风带来一阵痒意。

“你干什么！”秦肖肖惊红了脸，猛一推，曲欢没动，她自己反倒从吊床侧面翻落下去。

“艹！”

站起来时，她头发上全是泥土、落叶和碎草。她愤愤不平地瞪曲欢。

曲欢杵在原地，墨黑眸子安静望她，似乎凝着他自己也不解的情绪。

“擦口水。”少年平静回答。

秦肖肖脸爆红，支吾一会儿后问：“你成年了么？”

“?”曲欢没有回答，转了话题，“姐姐近日在忙什么？”

秦肖肖立马来了劲，拿出佩剑骄傲道：“我在练剑！”

曲欢带着她去到一个开阔的地方，眼神示意她来。

秦肖肖压住心中的不好意思，在曲欢面前耍起剑式。

超常发挥，两颗星星！

她操控星星颤巍巍地朝曲欢飞去，本意是展示自己高超的控星技巧，但一不小心，两颗星星贴上曲欢双颊，亲了一下，星星害羞地蜷起五个角，左右交换位置，又亲了第二下，最后激动地抱成一小团……炸了。

少年的面颊，一左一右留了两个红印子，还不对称。

秦肖肖心抖了抖：“……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呵。”曲欢嗤声。

秦肖肖：QVQ

“姐姐这剑式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倒是足了。”曲欢正是因为知道这小玩意儿造成不了多少攻击，才放任它贴自己脸，谁知道它还会“打脸”？

曲欢拿出手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接过她的佩剑。秦肖肖看脸红了，曲欢手上应该是有她的口水。

而后曲欢复刻了她的剑式，竟然还自发地纠正了她做错的地方，一颗又一颗星星出现，秦肖肖瞪着眼数，最后竟然有十一颗星星！

“这不是九星剑法么？”秦肖肖凌乱了。

曲欢也很诧异，“好像就只能十一颗了，姐姐这是什么品阶的功法？”

秦肖肖：“……没品阶。”

十一颗星星绕在秦肖肖周身上上下下飞舞，秦肖肖心叹人比人真的气死人，这是曲欢看一遍错误演示的结果。

“为什么你能弄出来十一个，我两个都费劲。”秦肖肖颓废叹气，又想到，“你说那些高人能弄出多少个？他们会不会更厉害？”

秦肖肖说到这里眼睛亮起来，开始畅想其他高手是不是能弄出漫天星辰？

曲欢走进星星的包围圈，望着她的眼，认真道：“他们不学这个。”

秦肖肖愣愣地回望，莫名觉得曲欢这句话有点撩人——他们不学这小儿科的东西，我学，因为你。

星星往四周散开，贴在临近的树上，一齐炸开。

炸了一次，十一颗星变成二十二颗，又炸了一次，二十二颗变成四十四颗……一直到炸了十一次，漫天的星星被操控着升高，消失在空中。

曲欢拉着秦肖肖走远，一直走到一个山头，等到天黑，星星的光亮都还清晰可见。

星星围成一个可爱的爱心形，轻轻摆动尾巴好像在朝他们招手。

秦肖肖看向身边的曲欢，少年没什么表情，一点不像那个画了爱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