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之处越来越偏僻，最后停留在一处荒无人烟的黑暗山坡。

曲欢拿出夜明珠照明，秦肖肖跟在他旁边。夜风呼啸，秦肖肖抱着双臂，边抖边道：“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你不会是想给我抛尸荒野吧？”

曲欢回头看了她一眼，含笑道：“那姐姐还跟着我来？”

秦肖肖嘴巴瘪了瘪，“我不跟有办法么？这不是你绑我来的么？”

曲欢放软语调解释道：“百面，也就是扮演阿离那人，跟刘歆雅一起被困在这里了。我来看看能不能救，救不了就不管他们了。”

这是一种抵抗天命的尝试，刘歆雅应该被困几个月才是，曲欢来看看今日能不能把她弄出来。

秦肖肖冷笑，“叫百面啊，那混账。”

却被曲欢握住手。

“你做什么？”

曲欢又靠近了一些，几乎靠着她肩膀，“姐姐，我怕鬼，不是故意要带你来的。”

秦肖肖分明记得曲欢这混蛋小时候都不怕鬼的，还敢坟山拉着她玩捉迷藏！

秦肖肖凉凉地看他，“怎么办？我也怕。”

两人眼对着眼，曲欢慢慢笑起来，夜明灯照耀之下，他漂亮得像只魅妖，“那我们得快些去找他们了，要他们保护我们。”

秦肖肖嘴角微抽，没说出话。

又走了一会儿，听见寂静旷野里虚弱的人声：“来个人救救命啊……啊，有人没有啊？我要死了……”

另一个女声凶戾，“闭嘴！再吵就缝起你的嘴！”

刚还虚弱的女声立刻俏皮起来，“阿雅妹妹怎么不讲道理呀？我呼救都不让，是想一辈子和我困这儿吗？”

“闭嘴！”

“诶嘿嘿！就不闭，你有本事就——啊啊啊啊杀人啦！丧尽天良欺负弱女子啦！”

一阵打斗声夹杂着哀嚎声。

曲欢被逗笑了，整个人像挂着浅浅的和睦日光一样。

“阿欢哥哥？”

刘歆雅先看见他，停下了打斗。

百面紧随其上，“阿欢哥哥~老大！你可算来救奴家了！”

刘歆雅又恼怒了，“闭嘴！阿欢哥哥也是你叫的？”

“我怎么叫不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阿欢哥哥的侍妾！”

“？！”刘歆雅不敢置信地看曲欢，见曲欢没否认，随即尖叫一声，“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别掐别掐真要死了……啊老大救我！”

秦肖肖已经知道阿离是百面装的，而百面是个男的，不然也真会以为他是曲欢侍妾。见曲欢看热闹看得开心，秦肖肖凉凉问：“不赶紧救救你那瘦弱可怜的侍妾？”

曲欢眨眨眼，“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吗？我最喜欢他挨打时的惨叫声。”

“老大你！”阵里的百面嘶嚎起来。

待到百面的叫嚎声变得奄奄一息，曲欢才大发慈悲地打量阵法。阵法设在一个透明结晶球里，球体只有手掌大小，人被缩小后困于球里。球体是幻影，看得见却触不到。

曲欢笑得更放肆了，道：“这是狐妖所设的情人阵，本意是将自己同心上人困于一处，历经磨难，等心上人也倾慕自己方可破阵。你们怎么抢了人家狐妖的求偶阵啊？”

刘歆雅脸臭了，“谁倾慕她了？这个混账。”

百面也捏着嗓子说，“我也是。人家最喜欢阿欢哥哥了嘛，才不要和这个凶女人在一处。”

下秒一把剑鞘拍在百面头上，给百面拍得嗷嗷叫，“啊啊啊！！你又打我！我看你好看才忍着你的！”

刘歆雅不理他了，看向曲欢，“阿欢哥哥有办法么？”

曲欢笑道：“最简单的办法，你喜欢他不就好了么？”

刘歆雅傻了，“阿欢哥哥，你开什么玩笑？”她神情受伤，“你明知道我……”

阵中一直经历大大小小硬要把两人凑一起的各种机关，刘歆雅大致也知道了这阵法是何用处。可是，她已有心悦之人，怎么可能会变心？

“喂！”百面闷闷地喊了她一声，“如果你这么喜欢你阿欢哥哥，我也可以装成是他的。”

百面不情不愿地看了曲欢一眼，道：“毕竟还是出去比较重要，我快饿死了。”

虽然做人家替身怪丢人的。

刘歆雅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反驳道：“就算我可以喜欢你装的阿欢哥哥，但你又要怎么喜欢我？不是要相爱才能出去么？”

百面烦躁道：“你还不懂么？我喜欢你，我相当于是狐妖，你相当于是狐妖的心上人，所以我才可以拉你入阵。”

刘歆雅笑了，唾了百面一口，“你也配喜欢我？我看你谁不喜欢啊，你对着苏清曲发情——”

百面急忙捂住她嘴，“这可不兴污蔑我！”

但曲欢已经冷了面色，“确实，阿离你喜欢的人太多了，只要稍有姿色者你都不挑剔。我们还是第二种方案好了。”

刘歆雅得意起来，“阿欢哥哥，怎么办？”

曲欢：“阵中两人可与外界两人异位，换我和我姐姐进来，我可喜欢我姐姐。”

“？？？”刘歆雅笑容僵在脸上，“你再说一遍？”

曲欢笑容如常，一字不变地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就看我姐姐何时喜欢我了。”

刘歆雅拳头都要握烂了。

秦肖肖慢半拍意识到曲欢说了什么，随后立即接收到刘歆雅杀人的视线。

曲欢要拖着秦肖肖入阵，秦肖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不啊啊啊你又拿我挡剑我哪里受得了她的一刀啊！！！”

刘歆雅也大喊：“阿欢哥哥你个混蛋！你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曲欢道：“阿雅，我是为了救你出去呀。”

刘歆雅恼羞成怒，“我自己想办法，谁要你救！”

百面目瞪口呆，高，还是老大高，两个姑娘都哄得团团转。

四人置换位置之后，刘歆雅怒气冲冲去踩结晶球，却一次次落了个空，她大喊：“你们等着！阿欢哥哥，你不许喜欢她！等我去找师父来救人！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刘歆雅最后都带了哭腔，一溜烟便御剑离开，跑回去搬救兵了。

秦肖肖打量这别有洞天的水晶球内里，这是一处普通的府宅样子，只是却暗藏玄机，她只是稍走错一步就几百支箭齐发。

曲欢帮她挡了攻击，道：“姐姐，这里危险，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秦肖肖懵，“不是要互相喜欢么？”

她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曲欢倒是笑了，“那得猴年马月？我们直接暴力破阵就好，区区狐妖的幻境罢了。”

下一秒，阵法破碎，他们已经站在了外界。

秦肖肖呆若木鸡，“那你骗她……”

曲欢眨眨眼，“我只是刚刚没想起来自己可以破阵而已，再说，当着她的面可不好使用魔气，不用魔气我也破不了阵，这狐妖境界挺高。”

秦肖肖已经能想象到下一回遇见刘歆雅，刘歆雅觉得她和曲欢两情相悦的样子，不得不叹，曲欢解决追求者的手段还真挺厉害的。他告诉刘歆雅，我救你，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我这样救你，因为我也只把你朋友。你当不成我恋人，但是可以选择做不做我的朋友。

在场唯一不开心的人是百面，他蔫巴巴道：“老大，你就算脚踏两条船也不肯分一个给我。”

秦肖肖还是震惊他竟然是男的，与阿离瘦弱的外表太割裂。

曲欢道：“她是刘家的天骄子，你惹不起。再说你们人魔殊途，从不顺道。”

百面反驳道：“她与我人魔殊途，与你便不是吗？”

曲欢顿了顿，看了眼秦肖肖才道：“所以我未曾与她同道。”

秦肖肖从曲欢这一眼品到许多东西，曲欢在心虚，但凡刘歆雅可以不计较他的魔物身份，凭刘歆雅那一往情深、痴心不改的喜欢，曲欢早和她在一起了。

这俩还真是天定姻缘，只是姻缘路从头就被块大石头堵死了。

唉，秦肖肖心里闷闷的，她的小魔物也许还真对其他人动心过，而且如果那个人是刘歆雅，刘歆雅出生便与曲欢相识，他们才是认识最久的人，其他人都是后来居上。

回去的路上，曲欢心虚地来牵她的手，道：“刘家与我们家是世交，我母亲与刘夫人交好，二人一齐身怀六甲，曾约定过异则结亲。七岁以前，我的童年玩伴只有刘歆雅一人，我被困在屋子里，她给我带各种各样外面的小玩意儿、好吃的，同我讲许多外面的事。我曾无限向往城墙之外，阿雅与我说，以后她当我的小妻子，她带我出去看，我……我虽然知道我该疏远她，但还是忍不住向往期待。现在是我背诺，是我辜负阿雅。”

真是造化弄人啊，若曲欢后来没有经历绑架，一生未曾离开那个困锢他的小院，那刘歆雅就是他的唯一了。

在那个冷清的院落里，小曲欢一生都会期待着明媚如光的阿雅到来，享受着她纯净无私的爱，等待着她许诺的以后。若小曲欢不是魔物，他怎么可能忍得了不靠近阿雅？但就因为他是，他便只能一面贪婪地占着阿雅的爱慕，一面怯懦地往后退。

对于刘歆雅而言，她始终真心钦慕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只要离开了困锢之地就立刻想要抛下她，多么无耻，而她错付了感情又多么不甘。还好她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她相信自己可以争取得来自己想要的。

唉。

秦肖肖问：“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曲欢的手就没有热过，他牵她牵得好自然，秦肖肖想甩开时他又会顺势把五指扣上来，牛皮糖似的，担心自己被丢掉一样。

曲欢小心翼翼地问：“姐姐真的不嫌弃我么？人族不都觉得魔物又脏又坏又恶心，连我自己有时候也这样觉得。”

秦肖肖觉得他明知故问，这么多年了根本就没有嫌弃过好吧，魔物再怎么样，可是阿欢这只小魔物一直都是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啊。

曲欢又是想要一个答案，她不回答就一遍遍问。

秦肖肖最后受不了了，直言道：“喜欢还来不及呢，为什么会厌恶？”

曲欢面颊慢慢红透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百面想，真是见鬼，又脏又臭又坏又恶心怎么了，魔物不就该是这样么？老大这个身在魔营心在人族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