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无所事事时，曲欢推门进来，二话不说给他拖到酒馆里，让店小二上酒。

千面小声道：“我现在还是阿离的模样，你注意些。”

曲欢掀起眼眸，“注意什么？”

千面叹气，“男女大防，”他顺手给曲欢添上酒，“你不怕你姐姐恰醋？”

曲欢不答话，一个劲闷着头喝酒。

“吵架了？”千面问。

曲欢脸上的巴掌印很显眼，他顶着这么个印子出来，路上行人纷纷都会多看他两眼。

曲欢不说话，千面便絮絮念叨：“你放了那两人，我们的计划全不要了？百面那边快做好了，人员也准备好了，就这样功亏一篑么？老大，这对你可能不算什么，放弃也就放弃了，可对我们，这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我们没去过仙域，从小活在这边境，一直幻想着可以去看看。”

曲欢抓起下酒的炒瓜子塞进千面嘴里，“别烦。”

千面连瓜子皮一起嚼碎咽了，默了一会儿，继续给曲欢添酒，没再说话。

沉默很久后，曲欢道：“我姐姐打我。”

没什么感情的陈述句，但他垂下的眉眼、周围错倒的空酒坛可见他的郁闷。

千面不解，“饭桌上还其乐融融，怎么回去就打起来了？”

曲欢跳过此问，继续道：“我说放过他们我会死，我姐姐还是喊我放过他们。”

千面表情诧异，“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曲欢继续忽略他，道：“但是我姐姐说会跟我同生共死。”

千面被曲欢这一句一句往外蹦的话搞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曲欢放空地道：“可若我不是这样的，我真就死定了，我放了他们我是真的会死的。”

千面理解了曲欢错乱的话语，若曲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魔物或仙门子弟，帮轩辕家做事，他坏了他们筹谋的事，肯定会被清理门户。

他姐姐如此选，是把他送上死路。

千面也理解了曲欢的不解。他姐姐把他送上死路，却又愿意和他共赴黄泉，对于魔物来说，这种感情太难理解了。

千面也不能理解。

但他打算从另一方面开导曲欢。

“老大，你生你姐姐的气么？”千面把酒碗从曲欢面前端走，牵着曲欢站起来，“走，我有个解气的好法子。”

他们去成衣铺子逛了一圈，又去另一家客栈开了房。

千面褪下阿离的衣物，换上新买的衣服，坐在妆镜台前梳理打扮，没多久，再转回身，活脱脱另一个秦肖肖。

她弯起眸子朝曲欢笑，唤道：“阿欢。”

至少单从外观和声音上，她和秦肖肖一模一样。

曲欢起先眸子冷漠，觉得这是哄人玩的小把戏。

但她握住曲欢的手，将之放到自己面颊上，轻声唤道：“阿欢，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姐姐最喜欢你了。”

她轻轻蹭着曲欢的手掌，同时眸子温润地望着他。

曲欢垂眸看着，没抽回自己的手，他碰了碰，发现触感也是一样的。

她的眸子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动容地看着曲欢的面颊，手指轻轻触上，“……疼么？”

曲欢觉得她神态也很像真的，顺从地摇头，“不疼。”

她的眼睛忽然流出晶莹的泪水，握着曲欢的手到面颊上，要他拍自己的脸，“你打回来，不然我心疼。”

曲欢连忙撤开，“我不会对姐姐动手的。”

这样侮辱性的动作好像不应该同姐姐联系在一起，亵渎一样，就算是假的姐姐也不行。

她一面流泪一面抿唇笑了，忽然抱住曲欢，脸埋在他胸膛，手紧紧抱住他腰身，嘴里一遍遍念着，“阿欢，阿欢……”

曲欢迟疑着将手搭上她的背，轻轻拍着。

“我喜欢阿欢。”她轻念。

曲欢怔了怔。

“我喜欢阿欢。”她念了一遍又一遍。

曲欢眼里的茫然慢慢散尽，闪着些许愉悦的光亮，应道：“嗯。”

他把人抱得更紧了。

而她却稍稍挣扎，曲欢松开怀抱，她便顺势退出去了，她眸子扑闪，面颊绯红，看了曲欢一眼又一眼，迅速低下头，嗫嚅着道：“你闭上眼。”

曲欢听话地闭上了。

她颤抖着手，牵住曲欢的手，放到领口，一点点往下，解开衣裙。衣裙滑落，她光裸着身子站在空荡的房间里，身躯轻颤，“阿欢，可以睁开了。”

曲欢没睁开眼。

她凑上来想亲曲欢的眼睛，曲欢避开了。

她揽着曲欢的脖颈，光裸的肌肤紧紧挨着衣料，曲欢想推开她都找不到地方推，生怕碰到她。曲欢轻轻蹙起眉。

她牵着曲欢的手到自己心口，心跳声很乱，她的声音低落又委屈，“阿欢，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就算是发泄不满和愤懑，我也能受住。”

她置身低位，循循善诱。

千面擅察言观色，他所做一切皆为满足雇主或藏在深处或表露于外的诸多欲望。千面万分肯定，曲欢对他姐姐有这种欲望，只是藏得太深连他自己都品悟不到。

曲欢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都到这一步了，还只轻蹙眉头，一点也不联想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同其他许多男子相比，他于此道确实有些“脱俗”。

她拉着曲欢到床榻上，跪坐在他身上，无论碰哪里都会被曲欢避开，最后两只细瘦的手腕都被曲欢制住，她轻轻笑了声，俯身到曲欢耳边，“你想做什么，姐姐都奉陪。”

曲欢眼睛动了动，侧头想了一会儿，“我要听姐姐喊我阿欢。”

她于是埋到曲欢怀里，喊了一声又一声。二人胸腔的颤动连在一起，终于，曲欢满足地弯起眉眼，她闷闷地嘀咕了一句，“这样就够了么？真没出息。”

曲欢当没听见，坐正了些，环抱住她，闭着眼寻到了她的额顶，轻轻附上一吻。

温柔又珍重，很长久的一吻。

风声不知多少次从他们耳边刮过，闹闹嚷嚷的凡间传入各种各样热闹的声响。

千面愣了，声音换回原样，惊恐道：“老大，你可别把我当真啊，我不是你姐，我是男的。”

曲欢有种瞬间破功的感觉，拍了千面一脑门，愤愤道：“憋回去。”

“喔。”

千面又换回秦肖肖的声线，但这一打断再难寻见之前的感觉。

曲欢睁开眼，打量他，评价道：“有伤风化。”

这人顶着他姐姐的脸和骨架，用的却是实打实一副男子躯壳，十分不伦不类。

千面无语：“还不是为了哄老大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需要你哄？”

千面心道，刚刚不还被哄得挺开心的？而且看起来，曲欢的失落和郁闷都消失无踪，现在心情挺愉悦。

“你连具女孩子的躯壳都不给我化。”曲欢哀怨地控诉。

还好曲欢刚刚没睁眼，真要睁眼瞬间破功，情致能被弄成阴影。

千面道：“我怕太逼真了老大你分不清，我可没想和老大你发生什么。”

千面想，再没有比自己更敬业、更为老大身心健康着想的小弟了。

再一看，曲欢已经径自往后一躺，整个人埋到被子里，露出个脑袋，他面色苍白，靠着枕头，寻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道：“我跟我姐姐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睡睡再回去。”

千面心道血气方刚当然睡不好，穿好阿离衣物，换回阿离的脸，坐门侧帮他守夜。

-

曲欢不知道怎么面对秦肖肖，厌弃心理有些严重，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日，第二日将千面支使回去，而自己消失无踪。

千面陪秦肖肖从早上坐到晚上，曲欢未归。

第三日，第四日，等了整整两日，曲欢依然未归。

第五日，千面敲开秦肖肖的房门，二人一起坐在院中的树下歇凉。

躺着摇椅，吃着瓜果，千面正觉惬意十分时，秦肖肖以闲聊的语气问：“你是曲欢的人吧？”

千面差点被瓜果噎死。

他继续扮演着沉默寡言的阿离，以默默无声的眼眸看着秦肖肖。

秦肖肖道：“其实他从未把我单独丢到一旁，没有鬼徊，会有青垣，没了青垣，立马有了你，失礼了，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肖肖抿唇笑了，“你同曲欢出去喝酒那日，李墨同我说，他觉得你不是阿离。倒解了我的一些疑惑，我也觉得你同曲欢之间挺熟稔，应该不是初识。”

她温温柔柔地帮千面剥好果皮，递到千面手中，示意他继续吃。这柔和至极的一眼，叫千面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感。

“奴确实叫阿离。”

秦肖肖痴痴笑起来，“好吧，那我就继续叫你阿离吧。阿离，你知道曲欢哪里去了吗？”

千面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曲欢去哪儿了，但如果真心想找，还是能找到的。

“那等你遇到他，转告他一声，我走了。”

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收了摇椅。

千面懵了，他这时才发现女孩今日有些不一样，她穿戴整齐且凌厉，带了佩剑，头发高束，任人欺负的温软淡了些，她像一个敢独身闯荡的侠士。

“他既然不告而别，我也不是无限度等着他的。”女孩面上带着柔和笑意，态度却不容改变，“三日是我的极限了，他但凡没死在外面，也该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烂作者忍不住说，千面说的那种欲望的表露，就是我被锁过的125章，大家猜他为什么忽然回忆到那个？弟弟的第一次呀。

弟弟跟谁都配一脸（捂脸），也许是因为他待人接物的态度吧。

三天不回家也没音信，让姐姐待在一种以为危险以为高压的环境里，记挂着他担心着自己担心着大事，虽然寥寥数语，但是弟弟很过分诶。而且姐姐的三天，是整整三天，她没算弟弟出去喝酒的那一天，也没算第五日摆了躺椅吃瓜果的时间，所以她应该是已经等了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