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三月,暖春已至,杨柳堆烟,帘幕无数。
碧水窈窕,潺潺流过,新荷亭亭,春雨滴嗒。
青石小拱桥上一抹素白,临近才看清那是一秉渲染了白梅的素色纸伞。
执伞之人是一个军装男人,男人长相俊朗,身材挺拔,一双星眸炯炯有神的看着身旁立着的女子。
女子一身月白旗袍,一张明艳的小脸正饶有兴味的看着来来往往躲雨的行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挽做斜髻,一支珍珠串成的蝴蝶形发簪点缀她的鬓边,秋波流转,眉目如画。
女子伸手接住丝丝下落的细雨,唇角微微一勾,“这般春雨打新荷的景象,便是看上一日也不觉烦腻。”
之前在任务世界之中,她受到系统摆布,没有一分一秒是随自己心意过的,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挟制,瞧着什么都觉稀奇。
“若你喜欢,常来看看便是,风口上站久了身子会染上寒气。”男人侧了侧身,用背脊帮女子挡住春日里还略带寒意的清风。她看雨打新荷觉得看上一日都不曾烦腻,可他却觉得,若是能看她一日才是人间美事。
女子正欲开口,就见桥下一个身穿浅粉裳裙的女子一手举着一把油纸伞,一手撩起裙摆朝桥上奔来,嘴里兴奋的喊着:“表哥,表哥。”
那女子面容秀丽,衣着婉约,奈何一行一动却非常活泼,她掂着脚拍了下钟敬澜的肩膀,乐呵呵的说道:“能在街上遇见表哥可真是稀罕,你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嘴里的话虽然是与钟敬澜说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却紧紧盯着他身侧的林灿。她家表哥一向对女子敬而远之,怎么今日倒是有兴致陪一个姑娘上街?
钟敬澜脸上一黑,不着痕迹的移了下身子,挡住了女子的目光,他也说不清,反正就不是不喜欢别人的目光落在林灿身上,更加不喜欢林灿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不论男女,他都不喜。
谁知那女子毫无所觉,直接扒开钟敬澜的肩膀,“表哥,你何时交了个如此风采的人物做朋友,怎的不给表妹介绍介绍。”
“赵家的表小姐,林灿。”又对林灿道:“这是我姑母的女儿,李家三小姐李碧蓉。”
林灿轻轻点头,态度温和有礼,“李小姐好。”
李碧蓉摆了摆手,“叫什么李小姐,林家姐姐叫我碧蓉就好。”
林灿微微一笑,不曾答话。
“你怎么在这儿?”钟敬澜接过话题,不让李碧蓉再与林灿说话。
李碧蓉也是个一根筋的姑娘,一被转移话题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当即义愤填膺的对钟敬澜说起之前的事。
事情非常简单,无非是一个女子当街被一个男子搂抱,她看那女子面上满是惊恐,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那男子手中救下那女子,谁知那个被她解救的女子非但不感激她,反而指责她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李碧蓉救人不成反被当做恶人,气愤难当之下准备去好友家诉苦,路上遇见表哥,倒豆子似的把心里的不满一气儿倒了出来。
“我看那女人一身洋装,看着不像本地人才出手的,哪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你说的那女人长什么模样?多大了?”林灿被她无意提到的着装吸引了注意力,江南这里不如北地开放,女子大都穿卦衫褶裙做中式装扮,偶尔新潮时髦的,也就是穿个旗袍之类的。李碧蓉一提到洋装女子,她就想到了刘忆昔,早上她出门的时候,就听说刘忆昔与赵大少奶奶一同出了门。
李碧蓉被她忽然严肃的神色怔了一下,怯怯道:“那个女人大概十七八岁,她穿一身素色洋装,头上戴着帽子,身量很高,模样很漂亮。”
这副打扮显然就是刘忆昔无疑了。
“你在哪见到她的?那个男人是谁?”钟敬澜也猜到李碧蓉口中的洋装少女就是林灿那个时髦的表妹。
“我在冷月阁遇上他们的,那男人我看着面生,以前不曾见过。”
林灿望向钟敬澜,还不等他开口,钟敬澜就道:“冷月阁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
吩咐李碧蓉赶紧回家,两人疾步行至冷月阁。
冷月阁是一间珍玩店,里面的东西虽不算多贵重却都很有意思,钟敬澜平日里也去过,对那里是熟门熟路。
一入阁中,就见刘忆昔与一个西装男子并肩而立,不知在看什么,两人之间气氛和谐,刘忆昔身上更是看不出一点受胁迫的痕迹。
“昔昔。”
林灿看到刘忆昔安然无恙,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直伴在她身边的钟敬澜自然察觉了她神经的放松,伸手似有意无意般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
“表姐,你怎么来了。”刘忆昔扬起的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笑容,整个人明艳动人。
林灿斜眼瞟了一下男人贴着她背心的大掌,轻轻避过踏进冷月阁中,“刚刚遇上钟家少爷的表妹,听她在这里遇上了你,正好不远便过来看看。”
刘忆昔眸光一闪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个表妹一定就是刚才那个忽然冲出来打人的女人,只是之前那尴尬的事情也不好提起,便顺着道:“那还真是巧啊!表姐,这位纪邵龄纪先生,刚刚要不是遇上纪先生,我可就出了大糗了。”
早间刘忆昔与赵大少奶奶一同出门,逛了一圈之后,赵大少奶奶有事离开,刘忆昔不愿回府,便自己带着丫鬟在街上闲逛,后来她在冷月阁中看上了一副屏风,买下之后让丫鬟打点包装,她一人站在门口等候。哪知青石路面湿了之后非常滑,她又穿着高跟皮鞋,一步不稳便差点滑倒,眼看就要摔倒,被离她很近的纪邵龄扶住。
还不等刘忆昔站稳,一个女人就冲上来对纪绍龄一通老拳暴打,一边打一边还说什么替天行道。
听了前因后果,林灿不由抽了抽嘴角,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人,也不知道李碧蓉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纪邵龄整个人文质彬彬,戴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令人见之便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多谢纪先生对我表妹出手相助。”林灿的目光在纪邵龄身上扫了扫,瞧刘忆昔那样子明显对纪邵龄感觉不错,她是不是也该把纪邵龄列入“表妹夫候选人”的名单。
“林小姐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纪邵龄扶了扶眼镜,目光时不时落在刘忆昔身上,他对刘忆昔也是很好感的,这个女孩既不似新派女子那般崇洋媚外,也没有国内女子那些迂腐守旧的思想。不论国学西学,提起来她都能说上几句,与她说话令他身心舒畅,如沐春风。
聊了几句之后,林灿才知纪邵龄是刚从德国留学回来的,这次到杭州也是为了探望出国之前的恩师。更让林灿看好的是,纪邵龄将来是要到京城任职的,这个比相隔千里的钟敬澜靠谱多了。
钟敬澜被林灿看的莫名其妙,丝毫不知他曾上了林灿“表妹夫候选人”的榜单又被PK了下来。
三月十八日一晃而至,赵府张灯结彩,门庭大开,宾客往来。
赵宇之同陆天玉的婚礼就在这一日举行,古典的中式婚礼倒叫林灿与刘忆昔看的十分新奇。
林灿与刘忆昔二人虽然是客,却也是主家外戚,自然得帮衬着里里外外的应酬。林灿与刘忆跟着岳云凤在后院看顾女客。
过午之后,李碧蓉一早就跟着李家长辈与哥哥过来了,原本李家哥哥是要到前院的,谁知他送妹妹到后院时,一见林灿便不管不顾的粘着她跟前跟后,对林灿的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家长辈观林灿人品家世都是不错,对李家哥哥的小心思也是乐见其成。
钟敬澜帮着赵意之处理好远客的居住事宜,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想来看看这个一上午不见就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时,竟然见到自己的表弟正跟在那人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好不乐呵。
那一副郎才女貌的景象刺的男人瞬间红了眼。
她的身边怎么可以站着别人?她怎么可以对别人笑的那么开心?
就算那个别人是自己的表弟也不行!
双手握拳捏的咔咔做响,若不是还有一丝丝理智,男人恐怕早就冲出去把女子身边的人都扔出去,让女子的身边只有他一个。
林灿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
那双的摄人的凤眼之中应该只能看见他一个人,那若破冰湛雪的笑容也应该只属于他一人,林灿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每一丝,每一毫!
豁然想通的钟敬阑深深吸了一口气,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似是对男人的目光有所察觉一般,林灿忽然回头看向他,冲他展开一抹灿烂的笑靥,男人苦闷烦躁的心立刻春光明媚,心中所有的郁气在一瞬之间冰消雪融。
她也对我有感觉的吧?
一定有!
否则以她清冷的性子,怎么会对我比赵家人更亲近一些呢!
男人这样想着,心情更加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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