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咱也只是听说,这附近山里灵气足,连住在这妖兽都比其他地方的凶,矿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剿一次妖兽,老城主是在来矿山清理妖兽的时候被人偷袭,估计是伤得不轻,到头来是出关还是出殡,这都不好说。”
“要是老城主没事,大长老也不敢造反,他也就欺负欺负小丫头片子,结果倒好还被小丫头片子干翻了,丢人呐。”虞初初听见那人压着声音侃侃而谈,没有回应。
越竹笙年纪小,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论起资历手段自然不是大长老的对手,能拿下大长老站稳少城主之位,多半是越诏早就为她铺好了路。
这般想着,她便回想起清晨时在灰白枯林中见到的那两名亲卫,看不出具体修为与年纪,应当是带了隐藏修为和骨龄的法器。
佩戴这种法器的人一种是修为低微,目的在于遮丑,另一种则是修为高深,又需要低调行事,这二人显然是后者。
二人昨夜没有出现在主账内外,看来昨日还只是随行,是在出了守山卫惨死一事,才开始贴身保护。
越诏在矿山遇害在前,主城内又经历了谋乱一事,越竹笙偏还要亲自带人来到矿山,计划着平矿脉异动、清理妖兽。
这位小少城主可不是一般的心高气傲。
也难怪岳松云要来。
得到想要的消息,虞初初不再多问,往答话之人声音的方向抛了一枚丹药,又将一枚丹药放在与隔壁牢房相连的石柱外。
石牢内再次因为丹香响起窸窣声,只是这一次丹药被很快收起,声音也收敛下去
隔壁的人拿到丹药道了声多谢。
虞初初正欲接话,石牢入口处突然传来动静,隔壁牢房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轻声嘘了声。
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石牢内部而来,虞初初看向来者,目光微冷。
白日里身形较矮的那名狱卒独自拎着盏烛灯,直奔红衣女囚的牢房,确认里面的人后露出垂涎的目光,手上动作急切,立刻开门
开门的令牌还没拿稳,斜后方有人叫了他一声:“大人这烛光有些刺眼,可否灭了?”
“什么东西,敢让老子灭灯?”那人举灯照向声音的方向照去,只看见漆黑的甬道,距离得远,看不清牢房里的人。
再回想那声音,分明是个年轻女子,脸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举着灯一步步靠近,往石牢里照。
然而下一刻,还未待他看清牢房里的情形,身后黑暗中一只素白的影子转瞬放大至数十倍,呼出的气息就喷在他的脑后。
他瞬间汗毛直立,转身的同时立刻摸向腰侧拔刀,可还未待看清那庞然大物是什么东西,就被那素白的影子张开大口,一口吞下。
惊呼声只响起一瞬,便戛然而止。
只留下一只还举着烛灯的手应声落地。
吞下一整个活人的小纸人缓慢回缩,过程中又把那只手臂也舔进了肚子,等到缩回了原本的大小,摇摇晃晃地往牢房走。
被虞初初抬脚拦下,“脏死了,滚出去找个地方吐了。”
小纸人又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虞初初看了眼因为药效仍在熟睡的红衣女囚,也重新躺回了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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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石牢的第三层。
执勤的狱卒惊讶地看向缓步而来的人,匆忙上前,打开通唯一的出入口。
“大人这么晚还来审讯,实在辛苦。”
林罕面上温和含笑,示意他不必紧张:“夜里执勤才是辛苦,我审完就能休息了,你们可是要守一夜。”
年轻的狱卒受宠若惊,挠了挠头:“我们怎么能和大人比。”
林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若是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会儿,不必在牢房门外守着,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替我出来取东西。”
狱卒又惊又喜,忙连声道谢,再看林罕的眼神都更恭敬了。
林罕寒暄过后越过几名狱卒,从石牢甬道一直向里,到了最后一间石牢。
石牢三层的牢房与一层全然不同,这里灵气全无,一切生息都被阻隔在三层入口外。
这里的牢房非石壁构造,而是由六面高阶屏障形成包裹之势,将内里空间与外界完全阻隔,形成一间间完全的独立的空间。
牢房内自下升起的重叠阵光,将牢内囚徒高锁于虚空,断其三识五感,控其四肢筋骨,一旦进入其中就再也无法感知到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林罕打开层层密匙后,进入牢房,挥手于虚空中取出一张乌木圈椅,至于囚犯对面。
他缓缓落座,两腿敞开,手肘支在两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囚犯的眼神冷淡。
被束在半空的人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身体布满了行刑后留下的伤痕,若非他仇恨的眼神,几乎看不出是死是活。
那双阴鸷的眼死死盯住林罕,冷笑道:“你这无耻狗贼,竟然还敢妄想从我这里套出消息,去讨好那个臭婆娘,你妄想!”
林罕只是看着他,总是带笑的脸此时沉下来,眼眸漆黑,辨不清喜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撑着手细细思量。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囚犯怒火更盛,不停地辱骂着牢外的一切。
在来之前林罕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思考也只是习惯了万无一失。
片刻后他起身,重新戴上了温和的笑容,说:“既然你不肯透露大长老的罪证,那我就只能成全你了。”
说着向着囚犯走去。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们谁也别想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林罕笑意更浓:“我只要证据,少城主只要凶手,至于真假,谁会在乎?”
一刻钟后。
三层石牢出入口处的几名狱卒围坐一桌,桌上几碟酱肉,几人哈欠连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被特许偷懒的年轻狱卒抹了把嘴,准备去牢房外给林大人守门。
刚站起身就看见甬道尽头的林大人已经出来了,忙迎上去,离近了才看见林罕崭新的衣袍上染了半身血。
年轻狱卒愣了下,在看到林罕一如先前的笑容后回了神,忙躬身惶恐道:“大人您辛苦了,小的,小的……”
“无妨,是我提前结束了,你再去检查一遍狱阵,仔细些。”
林罕说完越过他往出口走去。
出了石牢,林罕点亮通信玉牌,传信:证词到手,出发吧。
玉牌上几乎立刻收到回复:北面还需两个时辰。
删去信息后,林罕取出染血的证词,往飞舟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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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外设结界,内部没有受到大风细雨的干扰,经过所有人的上下忙碌后,此时飞舟陷入一片静谧中。
最富丽精美的三层只有走廊外的灯火还亮着,守夜的仙侍静立门外,向外延伸的屋脊上坐着闭目打坐的亲卫队长。
还离得有些距离时,他便察觉到有人来了,待看见是一身血的林罕,飞身而起落在林罕身前。
上下打量了一圈后,确认林罕身上无伤,他笑问:“你是去审人,还是被审?”
林罕面色凝重,脚下不停,将手中的证词递给他,边走边说:“问出了点东西,不太妙。”
亲卫队长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林罕道:“从先前的口供中我便猜测此人与暗害城主一事脱不开关系,上午几名矿区长一口咬定在老城主受害当日所有矿区就已经全面封锁,只许进不许出,绝无疏漏的可能,那时我便猜测出手重伤老城主的人应当还在矿区内。”
亲卫队长眉头拧起,问:“索山长不是说已经全矿区筛查过几次了,没有找到可疑人等吗?”
林罕看向他:“若是凶手藏身的地方连索山长都无权擅自进入呢?”
亲卫队长脸色大变,立刻去看手里的证词,在确信自己看到的内容后骂道:“大长老这是疯了不成,不仅派人谋害城主,还将人藏到了矿脉之中。”
大长老一生效力涂水城,功劳深厚,党羽众多,少城主年少,尚不能服众,臣强主弱,即便如今大长老的谋逆之罪已定,少城主却仍不能定其死罪。
此前他们也只是猜测城主遇袭一事是大长老所为,但一无人证二无物证,根本改变不了如今的局势。
可谁承想,大长老竟胆大妄为到将行刺之人藏在了矿脉中。
索突灵矿山的灵石储量巨大,起初靠人力挖掘,虽产能稳定那个,却一直受外人觊觎,试图从人手与矿脉下手,撼动涂水城越家对灵矿山的管制。
上上任城主与翎卿仙门达成协定,有了翎卿仙门的庇护,仙门的壶岭尊者又给矿山内设了诸多结界机关,转人力开采为阵法机关开采,这才有了此后涂水城的安定。
也是从那时起,上上任城主定下了无城主令不得开矿门下矿坑的严令,可以说这条严令不仅杜绝了觊觎矿山财富之人的野心,也守护了涂水城所有子民的安居乐业。
若当真如证词所言,大长老避开索山长的视线,不仅开了矿门,还将人藏进了矿脉,那这件事就不仅仅是捉拿疑犯这么简单了。
二人快步上楼求见少城主,进入外间后,由春欣退出房间守在房间外。
没多久,房间内传出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接着是越竹笙震怒的呵斥声:“鹤章他好大的胆子,让索立夫通知所有人,明日卯时,开矿门,捉拿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