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越竹笙手里握着通信玉牌,一双杏眼瞪得浑圆,慌张地起身往内室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朝着仙侍们挥手:“春欣,快。”
春欣连忙上前扶住她,示意一旁的仙侍退下,却被越竹笙拦住,慌张地说:“哥哥刚得了消息,说要来看看,快,把我带来的书本杂玩都藏到你的灵戒里,还有,让所有人按照城主府的要求,把飞舟上上下下全部检查一遍,不要有任何疏漏。”
说着又匆忙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的绫罗首饰,更是忙乱踱步到妆镜前,将耳珰玉镯通通取下:“那几套颜色素净庄重的衣裳带来没,别站着了,快把这些丁零当啷的都收起来,放到你的灵戒里,哥哥不会查你们的东西。”
春欣得了令立刻行动起来,忙中有序,将妆台上的首饰物品一一收放妥当,又叫小仙侍将房内越竹笙近日常穿的衣裳收起,摆上她在城主府时常穿的,安排好房间内立刻去安排飞舟上下的人员。
因为一条传信,整个飞舟在顷刻间忙做团。
视线另一端的虞初初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越竹笙的哥哥不就是越松云?
算起来他如今也该有一百二十多岁了,超出了寻常人族的寿命,不过以越诏对他的宠爱,自幼有灵丹妙药养着,虽养不出灵体,便但活到两百岁不是难事。
越竹笙说他“刚得消息”,莫非她来灵矿山一事竟然没有告知越松云,是越松云身为凡俗人没有参与涂水城大小事务,还是他此前并不在涂水城中?
以越竹笙眼下的慌乱来看不像是前者,那便是越松云此时远在他城。
一届凡俗之人,无修为傍身,他离开涂水城又是为了何事?
而他得到消息,便要来此一趟,是为了兽乱,还是矿脉?
还是说发现了异样?
越竹笙坐起身,单手支着额角,越想越觉得不妙,她知晓的信息太少,越松云的到来是否会影响眼下矿山之中的事态,得要找个对涂水城和灵矿山都知根知底的人分析才行。
她这般想着,指间微动,远在飞舟之上的小蚱蜢突然张开翅膀,飞到了小仙侍的脖颈上。
小仙侍被吓了一跳,惊慌之中叫出了声。
隔壁雅间处理事务的亲卫队长立刻闪身门前,手中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后知后觉闯了祸的小仙侍慌忙跪下告饶,称自己只是被什么咬了一下,吓到了。
亲卫队长看着地毯上已经被她拍死的虫子,面色不虞,欲要严惩,被随后赶到的林罕拦下。
“少城主近前办事,这般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退下吧,这里会换其他人伺候。”
林罕打发走了人,问另一位仙侍:“舟上因何如此忙碌?”
仙侍恭谨回道:“大公子不日来访矿山,飞舟上下在做准备。”
亲卫队长诧异:“大公子要来?”
林罕闻言眉心下意识皱了下,随即幅度不大地扯了下唇角,温声道:“大公子来了也好。”
亲卫队长也笑起来:“也是,少城主还是听少城主话的。”
石牢里的虞初初了然地歪了下头,以林罕的神情变化来看,越松云的到来多半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久则生变,还真是个乌鸦嘴。
虞初初挥手散去掌中的生术符,切断与傀儡蚱蜢的联系。
飞舟上装死的小蚱蜢随即变成了一只真正的虫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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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牢中的虞初初看着缓慢消散的符纹,忽然轻柔地笑了下。
生术符是低境修士越阶使用高境术法时的辅助符术,需要高境术士绘制,最终发挥出的灵力强弱视绘制者与使用者的综合境界而定。
百年前虞初初的修为到了化神境后期,若非在魔袭之乱中坠落东皇海崖,她或许会是修仙大陆最年轻的炼虚境修士。
这些生术符是她离开师门前为师弟所制,师弟初升元婴,有了这些生术符,在外游历时更有保障。
只可惜没来及交给他,也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师弟最爱招猫逗狗斗蛐蛐,知道她先后弄死了一只山雀和一只蚱蜢,又该骂她冷血了。
她闭上了眼,将长生咒印按在额上,骤然出现的情绪被咒印抚平,她再次睁开眼,望了眼斜对面的红衣女囚。
女囚依旧缩在墙角,身体盖在草席下,以蜷缩防备的姿势入睡。
她想了想,敲了敲与隔壁牢房相连的墙壁。
一层石牢里的牢房左右之间有整面石墙隔开,看不见彼此。
几声之后,隔壁牢房内发出细微的挪动声,石牢里的囚犯靠近了墙壁,声音压得极低,几乎难以辨认。
他好意提醒:“夜里也有巡查。”
虞初初便收回了手,趴到墙边,用同样低微的气声问:“要丹药吗?”
一墙之隔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虞初初继续问:“凡俗人和灵体修士用的丹药我都有,你要吗?”
白日里附近牢房里的囚犯几乎都被丹香诱惑,那时她就注意到,她隔壁牢房里的人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隔壁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墙边,虞初初耐心的等待。
地下石牢内外皆有结界,不仅外物难以进入,就连灵气也被压制到稀薄。这里的囚犯几乎人人带伤,对于无法修炼的凡俗人,□□的伤病本就难以自愈,而寻常灵体的修士根本靠这点稀薄的灵气修炼,更遑论疗伤。
她猜,他不是仙灵体修士,无法汲取这里稀薄的灵气。
“你要什么?”隔壁的囚犯淡声问。
“问你些问题罢了,无论你知不知道这枚丹药都是你的。”她笑着说道,声音轻柔亲和,令人难生防备。
隔壁的人犹豫后还是松了口:“你问吧。”
“我听外头的人说这里矿脉异动,你在这里多久,见过吗?会影响咱们地上的人吗?”她状似无意,仅是好奇地连声发问。
隔壁的人思考了一会儿说:“原来是矿脉异动。”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我在地下这七年多,每隔八九个月山中就会发声一次‘地震’,说是地震,但更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最近一次是上个月。”
“地底下的东西在动。”虞初初琢磨了一会儿,地底下的东西,还是有规律的异动,那应该确实是矿脉出了问题。
只是既然至少在七年前就已经出现异动,为何涂水城到现在才重视起来?还是由年仅十余岁的少城主牵头?
在她思考期间隔壁的人一直没有出声,似乎再等她的问题,亦或是等丹药。
她想了想,再问:“你知道少城主身边的执事林罕吗?”
那人思考片刻,回答的干脆:“不知道。”
临近牢房的人在这时急切地低声喊道:“这个我知道,丹药给我,给我!”
像是偷听了许久,终于有了机会。
虞初初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说看。”
那人所在的牢房就在不远处,听起来情绪激动,又因为害怕克制着声音,语速说得极快:“那个林罕是去年年初才到涂水城来的,一开始就只是个底下办事的,连少城主的面都见不着,后来老城主伤重闭死关,大长老趁乱谋反。”
“他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撞到了大长老的人密谈,转头就把听到的报给了少城主,少城主年纪小别人说啥她都信,竟然真就让林罕带着人去抓,那家伙,抓了好些个大长老的人,这才让他有机会进到城主府里办事。”
“要不是他呀,如今这涂水城当家做主的指不定是谁呢,到头来他也才捞了个执事,少城主啊还是抠搜,要我说,他当初就该站了大长老的队,那至少如今也能捞个小长老当当。”
虞初初将他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问:“老城主为何闭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