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东不疑有他,随口道:“收啊,我爹年纪大了上山不安全,现在只有我一个人采药,有时候还真供应不上。”
村里没有草药商,他得专门去镇上收购,很不划算。
“我读过一本讲解草药的书,认识些草药,这是我今天去山上采来的,你看看能收吗?”他说着,就去把墙角的背篓提了过来。
徐向东有些惊讶,原本他也和村里人一样,认为杨澜去山上就是任性胡闹,没想到竟然是去采药的。
杨澜是个门外汉,好在那本书里详细讲解了各种草药的保存办法。因此几个时辰过去,背篓里的草药还都是新鲜的,蔫都没怎么蔫。
徐向东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看到草药的时候,神情立马就变了。
他仔细看了看几种草药的叶片筋络,确定没采错,也没混杂草,喃喃道:“没错没错,这就是藿香,嘿,这株决明子可真新鲜……”
杨澜没打扰他,观他脸上表情,心中微定。
等徐向东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背篓中移开,他笑着问道:“小徐大夫,这些草药你要吗?”
“要要要,我现在就带回去,称了重给你钱。”徐向东满脸喜意,尤其在看到那丛铁皮石斛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了。
杨澜满意点头。
中医者都爱草药,尤其是名贵药材,就算自己吃不下,徐家也有人脉渠道能换出去。卖给徐向东总比他背着背篓去镇上药店里推销来得方便。
“乔哥儿,我跟小徐大夫回去拿药,你一个人在家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了。”杨澜隔着窗户轻声叮嘱道。
听到乔哥儿低低应了一声,他才和徐向东一起离开。
到了徐家,他见到了徐大夫,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头。和他印象中古代电视剧里的乡村中医很像。
父子两个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话,杨澜就看到徐大夫把铁皮石斛拿了出来,爱不释手,嘴里不住念叨着好好好。
半晌后,他才看向杨澜:“咳,杨童生这丛石斛年头不高,但是处理得很好,根须都完完整整的,老夫给你十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一两银子在大黎朝的购买力相当于一千块钱,十两就是一万。他那丛石斛大概有五斤,晒干后不到一斤,一万一斤在现代算得上是天价了。
不过古代种植技术不发达,野生的更贵,这么一想似乎也挺合理。
“小子不懂行情,不过我相信徐大夫。”杨澜道。
闻言,徐大夫笑了出来:“好,那就十两。至于剩下的这些草药,总共20斤,按照市价每斤10文,给你200文。”
杨澜点点头:“我明日还会上山采药,不知道徐大夫还收吗?”
村里看病的人不多,杨澜真怕他吃不下每天20斤药材。
谁知徐大夫想都没想就回道:“收!”
见他不解,徐向东解释:“生药材不能直接用所以不值钱,我爹炮制之后便能卖给镇上的药房。”
“原来如此。”杨澜舒展了眉头:“那我明日再来。”
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到手,杨澜提着药包往家里走,心情无比轻松。
“乔哥儿,我回来了。”
张氏房间里的灯还在亮着,杨澜把药包放进厨房,便走了进去。
“乔哥儿?”
刚打开门,看到里面的情景,他的瞳孔就是一缩。
乔哥儿正跪在窗前,不停抽泣着,背影单薄的好像一张纸。
他快步上前,先把乔哥儿从地上拉起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乔没动,杨澜看向他:“怎么了?”
“夫君,你不该娶我的,我什么都不会。刚嫁进来就要花钱吃药,而且还不能生孩子……我真没用……”
杨澜一怔。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能和这里的人感同身受。
乔哥儿是他夫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不管是以何种关系。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跟人谈一谈。
“乔哥儿,我们出去说。”
杨澜的声音有些冷,乔哥儿心中泛起点点悲凉,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能嫁到杨家遇到张氏和杨澜,是他最大的福分,可是他根本就接不住。
杨澜注意到他灰败的脸色,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两人前后脚走进卧房,眼看着乔哥儿又要跪下去,杨澜把人拥进了怀里。
林乔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夫君……”
杨澜轻声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闻言,林乔点了点头,果真没出声。
杨澜扬了扬嘴角,有点可爱。
“你知道我阿爹为什么让我们成亲吗?不是为了生孩子,而是冲喜。不骗你,当初我差一点就死了,一只脚都已经走进了鬼门关。但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哥儿的身影,他坐在我的床头,用又轻又柔的声音说,夫君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杨澜笑了笑:“就是这个声音让我又醒过来了。”
林乔惊呆了:“我说的话,夫君都听到了?”
杨澜当然没听到,他当时似醒非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听到那一句,不过这就没必要让林乔知道了。
“都听到了,所以,是因为你我才能重新醒来,你是我的夫郎,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没有你就没有我,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很没用?”
林乔张了张嘴。
杨澜失笑,在他额头上敲了敲:“现在可以说话了。”
“夫君怎么能这么说?我根本就和我没关系……”乔哥儿一脸震惊。
杨澜故意提高了声音:“不是说听话吗?我说的话不听了?”
“不是……”
杨澜点头:“不是就好。再说了,生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你难道忘了吗?我身体不好,连圆房都做不到,你想怎么生?”
林乔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呐呐道:“夫君很快就会好的……”
“不会。”杨澜面不改色的自黑:“之前找大夫看过了,一年之内我都不能行夫妻之事。”
林乔顿时急了:“这么严重?那我怎么没看到夫君吃药?不行,我们明天再去镇上看看。”
杨澜拉住他:“我这是慢性病,要静养,吃药治标不治本。”
“这……”
杨澜笑笑:“放心吧,镇上的大夫都看过了,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好起来。”
林乔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认真道:“那夫君以后一定要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做的就告诉我,我力气大。”
“好。”杨澜笑着说。
林乔被他看得有些羞恼,垂下头道:“我们快去阿爹房里吧,万一他醒了没人可不行。”
“行。”
他看着林乔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小猫就该有小猫的样子,现在还不够,张牙舞爪的才可爱。
两人在张氏房中坐了半夜,乔哥儿第三次帮他擦脸的时候,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皮。
“阿爹!”乔哥儿兴奋地叫道。
杨澜坐在一旁打盹,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走到床边,握住了张氏的手:“阿爹,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张氏看到他,眼泪就流了出来:“澜儿,你没事吧?怎么就去柳山了?”
杨澜鼻头一酸:“对不起,我不该擅自上山没有告诉您,我错了。”
林乔抹了抹眼睛,低声道:“夫君,你陪阿爹说会儿话,我去厨房蒸碗鸡蛋。”
“多做两碗,我们一起吃。”杨澜道。
从山上下来他的精神都在紧绷着,现在心里一松就感觉饿得不行了。
林乔一呆:“夫君还没吃晚饭,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喃喃一句,连忙往厨房跑。
杨澜笑着摇头,扶着张氏坐起来,将他晕倒之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张氏听到他是去采药,气的捶他的手臂:“家里有钱,哪里轮得到你去山上卖命?你这不是拿刀往阿爹心口上扎吗?”
“可是我不愿意。”杨澜平静的和他对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如今又娶了夫郎,自然要把养家的担子扛起来。”
张氏一愣:“可是你还在读书……”
“读书和养家并不冲突,隔壁旧关村的齐秀才不就是边赚钱边读书,而且早早考中了?”
原主最讨厌的就是齐秀才,因为对方和他年少成名不同。齐仁礼小时候并不出众,考了三次才堪堪考中童生,但是齐仁礼却在去年考中了秀才。
自那之后,他们二人的名字便经常出现在村人口中,一个正面一个反面。
“好。”张氏很快松口了:“但是你必须以学业为重,万不可为了赚钱荒废学业。”
杨澜微微一笑:“我知道,谢谢阿爹。”
两人又说起乔哥儿,杨澜自然没告诉他王麻子的事,说的和告诉徐向东的一样。
摔了一跤还被牲畜吓到了。
张氏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乔哥儿是个好孩子,他嫁进来本就救了你一命,又对你如此真心,你万不可辜负他。”
杨澜认真应下:“我知道。”
“对了,后日便是回门日,你别忘了跟他一起回去,多备些礼品,免得叫他娘家人看轻了。”张氏突然想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