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各位叔伯兄弟告别后,杨澜扶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乔哥儿回了家。
乔哥儿躺在床上,白着一张脸,却强挤出笑容:“夫君,我没事了。你快去王叔家把阿爹带回来吧,一会儿小徐大夫要来了。”
杨澜看着他,心里好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他孤身一人,没养过猫狗,偶尔在小区楼下投喂流浪猫,给他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乖,别怕,家里很安全。等我把阿爹接回来,就来陪你。”他说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乔哥儿的头发。
乔哥儿的眼睛微微瞪大,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的手。
杨澜失笑,更像那只流浪猫了。
原主在柳叶村名声算不上好,也没有人缘,村里人能那么快响应,愿意以身涉险去山上找他,多亏了王叔的关系。
况且张氏还在人家屋里躺着,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空着手过去。
可是家里实在没什么可送的,这让杨澜一时犯了愁。
目光扫向墙角放着的背篓,他眼睛一亮。
对啊,他今天在山上可挖到了不少好东西。
里面大多数是藿香、野菊、青蒿等一般的避暑草药,但是他运气好,还碰到了一小丛铁皮石斛,这玩意价值高,是他保命的东西。
至于把什么送给王叔,杨澜翻到了一小堆用大叶片包着的鸡枞菇。
俗话说山珍海味,山里好吃的东西不少,而这鸡枞菇便是其中之一。他挖到了二斤左右,按照大黎朝的市价能卖到50文。
杨澜勾起唇角,把个头大的挑了出来,凑了一斤。
这样的礼物,拿得出手,而且算不上贵重,王叔一家肯定不会拒绝。
与此同时,王家人正在谈论杨澜。
“你说澜小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王夫郎好奇问道。
王叔抽着烟,迟疑的点了下头:“反正今儿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知道喊人,还给我们鞠躬作揖,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说起来,我今天早上还见着他了,大中午大太阳,背着背篓给他阿爹和夫郎送饭。”王家大儿子、王大牛的父亲王长武插了一句。
他媳妇徐氏不相信:“真是他?你不会看错了吧?”
“他出来送饭多稀奇的一件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他走了之后我们还在讨论这事。”王长武说道。
王夫郎放下手里的绣活,叹了口气:“但愿是真的改好了,不然他家里两个哥儿的日子可不好过。”
其他人还要再说话,王叔磕了磕烟杆,阻止道:“背后不议人是非,再说了人家阿爹还在屋里躺着呢,万一醒了听见了多尴尬?”
闻言,大家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顺势聊起了地里的收成。
杨澜提着油灯,走了两刻钟才来到王家。
站在大门口,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他连忙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王叔,大约知道他要来,看到他没有半点惊讶。
“听你说已经找了小徐大夫,我就没请大夫,快把你阿爹背回来,给大夫看看吧。”王叔带着他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道:“你阿爹为了你操劳了大半辈子,以后万不可再任性胡闹。”
原本他是不想跟杨澜多嘴的,但是听了夫郎和儿子的话,又希望他能尽快立起来,忍不住嘱咐了两句。
说完,他心里就有些打鼓,偷偷睨了杨澜一眼。
只见杨澜没有半分气恼之色,反而低眉顺目的,一副受教的模样。
王叔不禁在心里纳罕,难不成这澜小子真要改好了?
其实原主只是好吃懒做、好高骛远从来不帮家里干活,没染上太重的恶习,而且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放在一般家庭,只能算是无功无过。
但是杨家穷,又没有亲戚帮衬,原主读书享乐的钱都是从张氏单薄的身体中榨取的,原主如此做派,也难怪乡亲们嫌弃不耻。
杨澜知道王叔是为他好,和那些眼红看笑话的人不同,便认真应道:“小子知晓,往后一定好好孝顺阿爹,不再让他受苦。”
难得见他谦逊听话,王叔不免侧目看他一眼:“知道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堂屋。
王夫郎看到他便端着一碗水出来:“先喝点水,到现在你还没吃饭吧?一会儿要背你阿爹回去,可千万别摔了。”
杨澜心中微暖,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便尝到了甜味。
大黎朝制糖技术不发达,白糖更是贵的离谱,村里人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才会用白糖招待。
他一口喝完,看向王夫郎:“谢谢阿叔。”
王夫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已经在屋里听到了杨澜和他家汉子说的话,不然也不会拿糖水出来,以前那个混不吝可不值得他用糖水招待。
“阿叔,这是我今天下午去柳山上采的鸡枞菇,明天你们炖汤喝。东西不多,还请您别嫌弃。”他把手中提着的鸡枞菇拿了出来。
王夫郎一惊,打开叶片看到一大朵一大朵的菇伞,笑开了花:“哟!品相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大牛正吵着喝鸡汤呢,有这些菌子味道肯定差不了!”
“阿叔喜欢就好。”
进到房间里,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张氏,杨澜的鼻头一酸。
张氏还不到四十岁,放在他以前的时代,还是一枝花的年纪,而他的阿爹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跟个迟暮老人差不多。
王叔看他脸色不好,剩下的话都憋在了嗓子里。
王夫郎帮着他把张氏背在背上,然后把油灯递了过去,不放心道:“天黑路不好走,要不让长武送你。”
杨澜没答应:“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你们早点休息。”
见他态度坚决,王夫郎也没坚持,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关了大门走了进来。
王叔坐在院子里抽烟,笑道:“你不是最不待见澜小子,今儿是怎么了?”
王夫郎在他旁边坐下:“我是心疼匀哥儿。”
匀哥儿便是张氏的名字。
王叔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睡觉吧,明日还得下田。”
…………
杨澜提着一口气,加快步子,遥遥看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心头的大石才落地。
王夫郎说的不错,他这具身体太差了,又没有吃晚饭,他真怕自己走到一半体力不支晕过去。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走近些,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徐向东。
“徐小大夫,辛苦你走一趟了,我阿爹在王叔家里,让你久等了。”他忙跟人打招呼。
为了让乔哥儿安心,出门时他特意把大门锁上了。
幸好徐向东并不在意,笑了笑:“我一猜便是如此,放心吧,没等多久。”
杨澜道了谢,摸着钥匙打开门,把人迎了进去。
走在院子里,他高声道:“乔哥儿别怕,是我回来了,还有小徐大夫。”
说完,他便脚步匆忙的往张氏房间里走。
“麻烦小徐大夫给我阿爹看看。”
徐向东颔首:“应该的。”
刚把人放在床上,乔哥儿就进来了,他手里还提着茶壶。
杨澜连忙走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和茶碗,顾及到屋里还有人,没有说别的,只是轻轻握着乔哥儿的手。
他的脸实在是太白了,手也很冰,一看就是没缓过来。
但是尽管身体不舒服,他还是坚持起床,烧好了热水。
杨澜不禁有些心疼,才十八岁,上高中的年纪,怎么就这么懂事呢?
小徐大夫收了脉案,撑开张氏的眼皮看了看,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有点虚,急火攻心,气血补不上来就晕倒了。”
杨澜松了口气:“要吃药吗?”
“不用吃药,不如用那钱买点肉,买点糖,让张叔醒来后多补补。”徐向东看了杨澜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杨澜立马道:“小徐大夫有什么话就直说。”
徐向东垂下眼睛:“如果可以的话,别再让张叔接冬天浆洗的活了,时间长了,恐有损寿数。”
杨澜心里一沉,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短暂怔愣后,他回过神,见徐向东已经开始收拾药箱,忙道:“小徐大夫先别急,给乔哥儿也瞧瞧。”
“乔哥儿怎么了?”徐向东看了过去。
林乔瑟缩了一下,扯了扯杨澜的袖子,小声道:“不用了夫君,不用给我看,我没事的。”
看诊一次就要花二十文,他可不想花冤枉钱。
然而杨澜却不理他:“乔哥儿去山上寻我,摔了一跤,还被野物牲畜吓到了。”
林乔一愣,知道杨澜这是在保护他的名声,心中暖洋洋的。
“那是该看看。”徐向东点点头,示意乔哥儿坐下。
林乔看了杨澜一眼,在对方坚定的眼神中,坐在了徐向东对面的椅子上。
徐向东的手指搭上乔哥儿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眉头微皱。
杨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方才给张氏看病时,徐向东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乔哥儿这些年重活干的太多,营养没跟上,身体亏空的厉害,脉搏力度甚至比不上张叔。”徐向东瞥了杨澜一眼:“于子嗣一事上,怕是要多等些时日。”
哥儿本就不易生养,如今这般就更难了。本来徐向东不想说的,但他是大夫,出于职责,断没有欺骗病患的道理。
闻言,乔哥儿本就煞白的脸色顿时更白了,跟纸一样。
杨澜却不在意这个,他甚至都还没接受男人能生孩子这件事,而且乔哥儿还小,就算要生也不是现在。
“我知道了,乔哥儿这边要开药吗?”杨澜问道。
徐向东看了他一眼:“是需要吃药补补,不过不便宜。”
“无妨,你尽管开方子。”杨澜道。
除了没卖出去的那些草药,他手里还有些钱,是张氏给的零花,若非他穿越过来,恐怕原主早就拿去镇上胡吃海喝花完了。
“好。”徐向东拿出纸笔,刷刷刷写完药方,交给他:“明日去我家里抓药即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日两次,一共开了五天的量。加上诊费,一共给300文就行了。”
杨澜拿出钱袋,数了三个碎银子出去。
看着袋子里仅剩的一块碎银,他心道:幸好徐家收费低,不然的话连药都喝不起了。
林乔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不然的话,肯定不同意杨澜花这么多钱给他买药。
把徐向东送到院子里,杨澜又看到了装着草药的背篓。
他眼珠转了转,说道:“小徐大夫,不知道你家收不收草药?”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