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眉目动了一下,星眸清冷而夺目,他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回道,“若是大哥如此说,那兄弟便入宫一趟。”
“好,那要代为兄提一提,这校尉一事……”夏青云赶紧道,仿佛真的像一个求官心切的人。
听到夏未答应,夏青云顿时状似高兴地一掌拍到夏未肩头,哪里料到,这老九竟然身子晃了下,令夏青云吃惊不小,“你怎么了?”
自打夏未归府之后,打败老三,连他手下养的那些武功高强的护卫也败得落花流水。
今日怎地,如此虚弱不堪。
冠军侯府
夏未刚坐定,捂唇轻咳一声,脑子还在考虑今日夏青云找他,其背后深层的用意。
哼哼。
请他入宫面圣求官是假,怕是别有所图!
夏青云近来与恭王走得极近。
此人是新帝最大竞争者。
突然找他夏未求官,这里面透出的不对劲与生硬,怕是连他夏青云自己都觉荒谬吧,可夏青云那时却表现得如此自然得体。
根据原身记忆,他夏青云从小到大,就傲地从来没有求过原身。
越这样,问题越大!
夏青云究竟想干什么呢?
或者是说恭王想做什么?
一碗浓稠的苦药摆在眼前,“世子爷该喝药了。”
“叶府医新开的药方,您这身子可不能再受凉了。”
夏未拧眉,漂亮的脸上不禁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
不知是怎地,从鸾玉暖阁回来的那日,夏未一直吃药,可身体却总不见好。
即使他也使用过“复活系统”的疗愈项目,也没有任何作用。
不得已,只好吃这苦药。
如今已经吃了两日多了,这畏寒的问题依然未有好转,反而在路上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这是又感冒了?
明明穿着狐裘呢。
如果在他那个时代就好了,大不了做一株温室的花草,空调侍候,一整个冬天足不出户搞研究。
“这是蜜饯。”
夏福说道,语气几乎是有点哄小孩的意思了。
夏未冷瞥他一眼。
“世子爷,您这不喝药可不行啊。”
“谁说我不喝的?”
夏未压着眉头,只好在夏福的注视之下,当场一口闷了。
“咳咳,呕……”
夏福忙拿铜盆接了,看到怎么喝下去又怎么原封不动吐出来的药汁,夏福无奈,“爷,药不是这么喝的,您这样会起相反作用,不能硬灌,要一点点喝。”
“还要品滋味吗?”夏未没好气。
夏福一呆,他还是头一次见世子爷撒脾气的。
“行了,再去煎一碗,本世子一点点喝。”夏未轻叹,裹了下身上雪白的狐裘,还是有点冷,从后脊缝里往体内灌凉气儿。
看来是真感冒了。
不知是叶府医得到消息还是怎地,送到书房的另一碗药,却是有一丝丝甜兮兮的滋味。
夏未一面读书,一面喝一口药。
勉强算是都捱下去了。
只是未过一个时辰,夏未觉得手中的书越看越有重影,最后一脑袋磕到书案上,睡了过去。
“小狸子,你还愣着干什么,随我一同服侍世子爷回房歇息。”夏福冲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厮命令一声。
他就知道爷一点不爱惜身子,吃了药还得读书。
这下多亏叶府医加了睡眠的药草进去,否则这读书又得读到子夜。
叫小狸子的小厮,有一双狐媚似的漂亮眼睛,嵌在五官上,瞧着甚是灵动机警。
夏未相貌不俗,他身边侍候的,也没一个丑陋。
扶世子躺下后,为他宽衣,却发现他出了一身汗,夏福担心着凉,便要给他盖上被子发发汗,第二日便好了。
小狸子却道,“为世子爷擦擦身子罢,用酒。”
“好,你去取些酒。”
夏福觉得有理。
主要是担心,第二日世子醒来一身臭烘烘的汗渍,甚是不雅。
“是。”
小狸子点头,那双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很快就取了一坛子酒。
夏未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好梦一场,正是在“复活系统”发布会上大谈自己的研究成果时,被夏福给唤醒——
“世子爷……”
“嗯?”
睁开眼,夏未看到这层层叠叠的床幔,旁边夏福熟悉的脸,顿时失望的阴影浓稠地覆盖下来。
原来是一场梦。
夏未自嘲勾唇,支起身,“本世子不是在读书么,怎么地睡着了。”
“爷……”
夏福拿帕子拭去夏未额头上的细汗,身子刚擦了酒,这才发汗发到一半,结果宫里来了消息,要世子连夜入宫。
冬夜的丑时,外面寒风呼啸,世子爷一身的热汗,出门是什么后果,用小脚趾想想都知道。
风寒不怕。
风寒之后又重复风寒,谁能经得起?
风寒可是会死人的!
夏福是真不情愿,但又不敢抗旨。
他身死事小,会连累整个侯府。
“更衣。”
夏未听说之后,吩咐一声,心里装着事,寻思着昨天夏青云的来意,也许应该告诉燕韫,让他先防着些。
另外,帝都的这些王爷们,燕韫应该都想收拾掉,只是应该一直都没有腾出时间来入手。
有恭王牵头,同时也为燕韫找好了收拾这帮王爷的理由。
“爷,您披上!”
夏福取了厚厚的狐裘,兜头都给世子爷裹住。
夏未皱眉,“你当我是纸做的了么?”
少年玉雪仙颜,只是两颊有着片不正常地酡红,为他的病容凭添了几许潋滟颜色。
“奴婢不敢。”
夏福忙告罪,但手上动作未减,又取了件厚厚的大氅给自家爷给裹了住。
“唔……”
夏未顿时被裹得像只大粽子,连话都吐露不出,好在给他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
夏福闷笑。
见自家爷生气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他了解了爷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
但杀人的时候是真不手软,不过认定的心腹,却是会格外宽厚。
将马车开进世子院,连续不过走了几步路而已,寒风都没能吹透大氅,世子爷就上了马车。
夏福随之坐进去,转头关好门,命人驱赶马车。
马车里面有暖炉,此刻烧得热烈,好像生怕世子着凉。
夏福把猩红大氅给世子摘了,又将狐裘往下移了移,使世子露出脸和颈子,再敞开一点胸前的衣裳,使他能感受到马车里面的热烈的暖意。
夏未见他犹如老妈子一样忙前忙后,遂道,“行了,你也歇歇吧。”
谁料他还来劲了,“爷,您入宫后,把大氅裹紧此,千万莫让头上的汗被寒风吹了去。进了宫殿就好了,里面有火龙,把大氅稍微脱下来一些,就莫要再脱狐裘了……”
夏未很无语,他怎么才发现,自己招的这个小厮居然这么叨叨。
很快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夏福看到世子果真是裹着大氅入了宫门,内心不由地一笑。
他知道,世子定然会听他话的。
御书房
燕韫还未睡,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金殿上朝,明日便是冬节,百官休沐。
见他这么能熬,夏未内心很是羡慕,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
呆在实验室,十天半个月不出来,也是常事。
“怎么,看朕还没看够?”
低魅的嗓音自上首传来。
夏未一凛,赶紧跪地参拜,“皇上万岁。”
“知道朕,为何急召你入宫?”
“看看吧。”
皇帝将御案上的奏折拂落。
有几本落到夏未的眼前,取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写的不是别的,是参奏世子夏未的,说什么冠军侯世子依仗圣宠,结党营私。
这还不算,后面的几本均是具体指出,世子与其长兄及恭王爷阴谋施诡。
暗中密会。
议私。
夏未刚要再拿起一本看。
忽然,“砰”地一声。
手中的奏折滑落,夏未抬眸看着勃然大怒的年轻君王,凤章龙姿,那君临天下的霸气显露无疑,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
仰着脸的少年,一身雪白狐裘,玉面绯红,容貌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他仿佛是被吓住了。
星眸怔怔地。
那不正常地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合,似乎是想要分辩什么,隐约露出雪白的贝齿。
啧啧!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
燕韫凤眸异常冰冷,他遵从内心的想法,俯下身,大掌卡住夏未雪白的纤细脖颈,不紧也不松,仿佛天生就像长在夏世子的脖颈上一样,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夏世子,朕一直以为你会是朕的忠臣……”
意犹未尽。
手中人儿,身上有一股清凛的酒香。
他喝酒了么。
燕韫面上无色,心头怫然。
可,就在这时。
意料之中的软弱声音没有扬起。
燕韫就听到夏未不冷不热不卑不亢的清朗声调,回应:“皇上,夏未的确是忠于皇上的,只是关于奏折上的弹劾,夏未另有下情要禀告。”
夏未不是在害怕,他只是在斟酌用词。
原来他跟夏青云见面,早就有人禀报给皇帝了。
“说。”
“是。”
夏未遵命,他想要跪直身体再说。
奈何皇帝不肯,依然握着他的脖颈,将他身体前倾,从头至尾,掌控着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真是难受死了。
夏未却不挣扎,不是不敢,而是……这是他第一次见燕韫发火,如果上次世子院那次不算的话。
或许燕韫是真的很在乎最大竞争者恭王的一切行动。
自打登基,燕韫应该是没有一日好眠,眼睑下隐约有着乌青。
凤眸更是红血丝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