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顾成风上班,林知也要去新单位报道,四里河派出所离家不远,她还早到了十来分钟。
邻居糖糖的老公常文海,正好分给林知当师傅,师傅领她到工位上,工位旁边就是梁书清。
林知悄悄问师傅,“以后我不会要和她当同事吧?”
常文海道:“你别多心啊,在你来顶替工作之前,她的调动手续就办好了,不是冲你来的。”
“明白明白。”
一大早的,四里河派出所接到好几个报警电话,需要出警,所长把林知和梁书清都叫过来安排工作。
“俩个出警,都是群众纠纷,一个在白云批发市场,一个在市局的家属院,你俩看看,一人接一个去处理。”
还都是情感导致的纠纷。
白云批发市场的,是林知三哥、亲妈和隔壁摊主闻之遥的婆婆掐架打起来,围观群众报了警。
市局家属院,姜蔚然另外一个舅舅带人给薛权海打了。
第一天上班出警碰到自家,也是奇了。
梁书清道:“白云批发市场的纠纷是林知亲属,她要避嫌,还是我去吧。”
林知才不让梁书清调解她家的事呢,三哥那边,无非是闻之遥在她婆婆的怂恿下,无理取闹,好调解。
但薛权海的纠纷是硬茬,林知估计姜家的要求非常过分,薛权海不同意,不然到不了动手的程度。
她说:“我家的事麻烦的很,我三哥脾气暴躁,我说话他还能听几句,白云那边我去吧,所长,我保证给纠纷调解好。”
孟所长点点头,“那你们快去吧。”
实习生都有个师傅带,林知的师傅是常文海,两人出警去了批发市场,才到三哥的袜子批发摊位,头发凌乱的饶丽梅跳起来,现在撕破脸了,她一点儿都不客气,指着林知抱怨:
“你得意了吧,哥哥妈妈都向着你,连婚都不结了。”
为什么不结婚,现在谁还不知道呀,林知没必要再解释一番。
她指指身上的警服说:“有人报警,我来调解纠纷,为啥事打架,双方的诉求是什么,说出来我们才好调解。”
…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和林知猜测的差不多。
三哥和闻之遥提分手,两人之间没有钱财纠纷,之前的三万块提了要帮三哥填那张借条,但案子破了没用上,而且他们俩好了几个月,仅限牵手,不存在骗钱骗身。
但两人的铺子在一块,三哥这个人呢,天生的乐天派,来批发袜子的又大多是女顾客,谈笑间就把生意做了。
闻之遥越想越苦闷,心想分手了我难过的要死,你跟没事人一样和女顾客打情骂俏,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因此生意不想忙活,发呆了一整天。
她婆婆带着孩子在店里忙前忙后,累得要死,之前有林三帮忙,轻松不少,加上儿媳妇实在喜欢他,心想要是能结婚其实不错。
只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儿媳妇不能再生孩子,这样她孙子将来没有弟弟妹妹竞争。
第二不能让林三妈跟着同住,这样她晚年生活比较幸福。
她就去找给儿子送饭的夏莲芳,说的那话气人,你家里三个儿子呢,还愁没有孙子带吗,劝说夏莲芳同意林三的婚事。
三哥哪能愿意,当下就表态了,绝对不会再复合。
饶丽梅骂起林三,夏莲芳维护儿子,两位揪头发打起来,隔壁摊主报警了。
林知分开问,先问闻之遥,“那你现在什么诉求?”
饶丽梅替儿媳妇说:“林三签保证书,不生孩子,不带亲妈住,随时能结婚。”
常文海气的不行,“人家要是不答应呢?”
“那要你们来调解干嘛呀?”
常文海比林知大不了多少,但林知依旧叫他师傅,“师傅别生气,我们做片警的,不就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吗,没事,先记录下来。”
随后林知问三哥,“林在明,你现在什么诉求?”
“分手,绝对不复合。”
“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比如说闻之遥同意生孩子、同意同时养两位婆婆呢?”
林三心想妹妹当了辅警就是不一样了,做起事来有条理,他得配合妹妹。
他说:“不是某件事,是观念不同,以后过日子矛盾多着呢,而且闹这么一场,我发现也不是没了她不行,但我不能没我妈。”
林知忍着笑,幸亏是单独问话,不然三哥这头倔驴,一句话又要把闻之遥婆媳气到发疯,那就不好调解了。
她把三哥和闻之遥叫到一起,给两人看了对方的诉求,问道:“你们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睡觉了吗?”
三哥:……
闻之遥:……
也太敢问了,“这跟今天的调解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呀。”林知说,“林在明说你们俩没睡过,正常分手,不要道德绑架他,我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需要找你确认一下。”
三哥心想他没说啊,不过妹妹问出来也好。
闻之遥怪不好意思的,摇头说:“没到那个地步。”
“就是没睡过的意思?”
闻之遥点点头。
林知道:“林在明这边我劝过了,他说打光棍都不会再复合,态度坚决,当然了,我是不信他会打光棍的,闻女士,你也别信他这鬼话,但他这么个泼皮无赖,跟他耗着你吃亏,你大好的年华,真的禁不起消耗了,你再好好想想?”
三哥一言不发,任由妹妹埋汰,心想嘴上吃点亏,能把这事了结也行。
闻之遥默不作声想了半天,心里还是舍不得这段感情。
林知看出来了,说:“林在明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看看他前女友家,他回过头吗,那还是在学校里的青梅竹马呢,分开也就分开了,我们民警不是媒婆,不解决感情问题,只调解矛盾,今天调解不好,我们只能走,明天你们再打架,我们还会来,这是我们的工作,但你有心力折腾吗?”
闻之遥考虑再三,觉得闹下去没意思,真正提出了诉求。
“他不能在我摊位旁边,我看着碍眼,让他把摊位让给我,就当是对我的补偿了。”
夏莲芳可不愿意,这袜子摊位比玩具摊位还挣钱呢,“我以前咋没看出你这么厉害呢?”
三哥倒是觉得可以,铺子什么的都是小事,没了可以等机会再找。
他说:“行,袜子铺给你,但货我要搬走。”
“我也不稀罕你的货,但租金我不会退你。”
袜子铺的租金交了半年,不少钱呢,三哥都不用调解直接同意,“行,那我们两清了。”
…
林知写好了调解书,让三哥和闻之遥都签了字,这就算调解好了。
常文海说:“你三哥吃亏了。”
林知道:“看诉求,我三哥的诉求达到了,这点小代价他是愿意的,我觉得不算吃亏。”
袜子铺是三哥的名字租的,租约需要去找管理处改一下,管理处的年轻主任是顾成风高中同学,痛快的给办好了。
他拍拍林三的肩膀,“三哥,感情纠纷我见的多了,你是个厚道人,有个黄金铺位快腾出来了,你要拿吗?”
“拿呀,谢谢了主任,多贵我都拿。”
“下午你悄悄来,我帮你把合同签了。”
主任老婆也在批发市场上班,做财务的,刚看完热闹回来,整理着自己的新款丝绸丝巾问老公,“我这丝巾好看吗,林三进袜子的时候给我带的,一个花色一条,六条呢,他可真会来事。”
是会来事,主任亲妈家的房顶一直漏雨,说了多少回了,他没时间,林三知道了,跑去给修好了。
…
林知和师傅这边调解好了,梁书清那边也回来了,被所长叫进办公室,骂她的声音外头的大办公室都能听见。
“怎么了,没调解好吗?”常文海问同事。
“调解好了,带着调解书回来的。”
“那所长为什么要骂人呀。”而且梁书清还是所长外甥女。
林知看了眼梁书清带回来的调解书,妈呀,她真敢调解,让薛全海同意继续结婚,酒席照办,然后一个月后再悄悄离婚。
离不掉的,真把薛权海坑死了。
所长办公室里,梁书清挨骂了,明明调解好了,她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还要骂她。
她哭哭啼啼,“姜家几个舅舅说,不结婚就是逼着姜蔚然去死,好歹给她留条活路,男人离婚损失不大的,薛权海怎么能那样狠心呢,好歹喜欢过一场,这点要求不能接受吗?”
孟良正看着案头上另外一份调解书,林知和常文海调解的就非常好,调解不是满足某一方的需求,而是要解决问题。
他头疼的很,“你看不出来吗,姜家是想生米做成熟饭,把婚结了,一个月后他们家不肯离婚怎么办?”
“不会的舅舅,姜家保证过,只要这次给他们家留脸面,绝对会离婚。”
“在所里不要叫我舅舅!”孟良正点拨她,“你在隔壁市,从市局调到分局,又从分局发配回户籍地派出所,你反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