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气不像京城，更多的是湿润。
据他们之前的消息，霍长恭的母家也留在这里，但是到底是更名换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直觉告诉他，他这次要和他们见一面，才能确定事情的本身。
贾叔不亏是年轻时候在整个南边混的，推荐的客栈全都是性价比最高的。
这里并不是服务最好的，但是这里能够非常清楚地看见苏府，应该是距离苏府不远。
苏府的外面一片森严，不远处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上面挂有流苏，这种豪华的挂件只有身份显贵的人才能有。
风，吹动帘子，露出了里面人的侧脸。
是一个苍老的男性，锦衣玉食，从马车上缓缓地下来，有专门的人跪在地上，作为踏板，让他下来。
“江南土皇帝？”云拿月笑了笑，看向霍长恭。
“不过就是这几天了，先让他逍遥一阵子又何妨？”霍长恭抿了一口小二端上来的茶，不甚在意的说道。
“啧，就不怕他动摇大庆的根基？”
“没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大庆国的根基是他这么容易就能动摇，他当时就可以谋反，既然没有，选择了急流勇退，说明还是明事理的。”
一个下人走到了他的身边，递上了一封信。
霍长恭打开信，看完之后对着少年晃了晃，“看吧，我就说，苏清泉怎么可能会对江山感兴趣？他不过还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罢了。”
云拿月接过密信，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这么多年苏家在江南这一带的所作所为。
是很多贪官都会做的，不过看起来大部分是借着苏家的名义来的，反而是苏家嫡系没有多少。
“如果这样的话……”
“又是一群替死鬼。走吧，先去拜访一下苏清泉，或许还有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说完，霍长恭放下杯子，去到了苏府门口。
大门外面是两个石狮子，然后就是守门的下人，看见他们两个走过来，原本嘻嘻哈哈的模样瞬间变得严肃，“苏家重地，闲者勿进。”
霍长恭笑起来，“烦请禀告一下苏大人，有人求见。”
“嗬，你是什么人？苏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滚滚滚，别在这里脏了大爷的眼。”
没有得到允许，霍长恭也不生气，拉着云拿月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背后的人小声的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不长眼，这里是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能进的吗？”
“就是就是，也就是老爷心细，如果换做我，我肯定要把他们全都轰走。”
少年看向霍长恭，“这波怎么说？苏清泉心细？”
“恶犬出不了好主人，那苏清泉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纵容下人这么做。”
“没想到我们的首辅大人还看得听通透啊。”
“你难道没有在你曾经的世界里听说过吗？”
“我们那里强者为尊，对于人族来说，对神明的信奉越纯正，就越能获得神明的锤炼。”
“哦？那你信奉什么神明？”
“我？我不信奉任何神明，因为我自己就是神明，不过是在常人眼中的邪神罢了。”
“邪神也会有信徒的吧。”
“有，信徒全部都是你刚刚说的‘恶犬’，因为他们心术不正，妄图走捷径，所以他们和邪神之间更多的是互帮互利的关系，为了维持这种关系的稳定，一般会签订契约，依靠契约，信徒可以获得神明的力量。”
“那……”霍长恭佯装思索了一下，“那我算你的信徒吗？”
他的话让少年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从来没有邪神的信徒，能够和神明如此接近，但是他知道，他们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信徒与神明。
“并不是。”
“我和你签订了契约。”
“但是你并没有失去生命。契约的生效是要有代价的，你和我的代价就是，你帮助我找到回去的路，而我帮助你找到你母亲死去的真相。你没有任何身体或者是灵魂上的损失。”
“这样啊——”霍长恭了然。
“接下来我们去哪？”
“带你去我母家曾经住的地方。”
“你不是已经找不到母家了吗？”
“是找不到了，但是那是找不到他们现在的位置，并不是找不到他们曾经的地方。”
“好。”少年点点头。
这次要去的地方，是江南的一处小村庄，这里太小了，可能只有十几户人家，至少现在只有十几户。
村口坐着一个老大爷，手里卷着烟卷，哼着小曲，非常惬意。
走到他身边，他哼的是这里名妓的曲子。
“大爷，你知不知道这里曾经有一户人家的闺女进宫做了皇妃啊。”霍长恭坐在他的身边，询问道。
那大爷微微睁开了眼睛，斜着看了他们几眼，“唔知道啊，咋的啦？”
“能给我们说说那家当年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听说本来就是带罪，因为那女儿进了宫，这才成了平民，不过后来啊，一家人就搬走了。”
“哦，除了这些还有吗？”
“那就没有了，那是别人家的事，人家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说完，大爷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回事？是那家人的亲戚吗？”
“噢，这倒不是，我们就是沿途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想来看看，这里出了一个皇妃，那肯定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拜一拜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啊，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拜，那家人似乎运气不太好，被诅咒了一样。”
“这又怎么说?”
“那家人有两儿两女，自从一个女儿进了皇宫，原本是被奖赏的，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女儿死了，听说是投湖死的。”
“投湖？”
“对啊，最后等那尸体捞上来，都看不出个原样了。那大儿子原本是拿着皇上的奖赏去做生意的，结果也死外面了，再后来，宫里的那个女儿也失足掉井里了。那户人家就搬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震惊。
“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对啊，那夫妻两个害怕仅剩的儿子也死了，就连忙搬走了。”
“那请问大叔，有人知道他搬到哪里了吗？”
“这我哪知道。你们如果想去看看的话，诺，”大爷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上，“那里，往上走，有一个他们死去女儿的墓地，在土包的正中间，四周的那些都是别个人的。真是可惜了那个女娃娃，长得还挺水灵的。眉头上还有一颗美人痣呢。”
有什么在霍长恭的大脑中一闪而过，但是他没有抓住。
“那就多谢大爷了。”
小土山距离他们不远，不过与其说是小土山，不如说就是一个小山坡。
上面几乎没有树，光秃秃的，杂草丛生。
刚刚爬上去，就能看见一个小鼓包，这个小鼓包应该就是那个大爷说的墓地。
少年向前一步，用手拨开了上面的杂草，观察着这个土包。
然后站起身来，看向身后来的霍长恭，“走吧，这里没有尸体。”
“什么？！”这是他们今天感觉到第二个诡异的事情了。
“确实没有尸体，我没有理由骗你。”
“难道说……那个大爷在说谎？”霍长恭推测道，但是随后又否认道：“不至于，大爷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没理由会没有尸体。难道说……”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你也想到了？”
大爷说的全都是真的，但是这个真的是刻意表现出来的，那户人家死了女儿是真的，不过真正死的女儿可能只有霍长恭的母亲，端妃。
做生意死在了海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仅仅靠别人一张嘴，就认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这不符合一个曾经身居高位的人的判断。
至于投湖死的那个女儿，应该也是假死，只是换了一个身份罢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确实离开了这里，不过他们找不到而已。
“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云拿月问道。
“这都是他们从一开始准备好的，所以……查起来可能有点麻烦。”
“不麻烦，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这个小土山应该是村子里的人没有钱修建墓室，这里飘荡着不少亡灵。
云拿月默念了咒语，一道道飘忽不定的灵魂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小孩子。
“帮我找一家人。”
少年将事情说了出来，亡魂们点了点头。
而作为报酬，少年分给了他们一点亡灵之力，这个东西于亡灵来说是大补之物。
四周的亡魂瞬间消失在原地。
霍长恭站在上面看向他们来时的路，有些苦笑，“没想到……”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半掺，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苏清泉果然还是地头蛇啊。”霍长恭叹道。
“什么？”少年没有反应过来。
“你看，咱们刚刚才从他那边离开，他的人就已经打听到这了。”霍长恭朝着刚刚那个大叔那里抬了抬头。
几个穿着很像富家的下人模样的在和那个大爷说着话，还不停地在比划着什么。
然后点了点头，从那边往这里走来。
“啧，来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