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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从头开始解释自己的来历。

从他在他的世界里，出生于超人陨落之后。

在培养舱里长大，一出生就是现在的年纪。

到他无意间落入了一个位面空洞，跌入了这个陌生的宇宙。

“所以在此之前我其实从没见过超人……”

康说着，情绪开始低迷，“我应该早一点意识到莱克斯想要做什么的……如果我能早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蝙蝠侠打断了他。

他不用蝙蝠侠标志性嘶哑的嗓音说话时，声音仍旧沉稳而有力。

“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他平缓地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莱克斯·卢瑟才是元凶，他应为这一切负责。”

康依旧情绪低落：“……我以为……”

他声音低低的，“我是说，我一直都觉得莱克斯是个好人……”

蝙蝠侠沉默地听着他倾诉。

“在我的世界里，他一直表现得像是一个很好的人……大概吧？”说着，他自己也不确定起来，“至少他干了很多好人会干的事情，像是什么慈善，关注环保，捐钱修路什么的……他有时候会威胁我，但是也没真的惩罚过我什么。”

康扒拉了一下自己打理整齐的头发，开始回忆。

“但是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才在夜翼的提醒下意识到，在我原本的世界里……超人也是死于他的阴谋之下……”

蝙蝠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哪怕这个世界的蝙蝠侠经历了更多，年岁更长，对待孩子已经更为柔和，但不管是哪个宇宙的他都从来不擅长安慰人。

莱克斯·卢瑟在他的评价下必然是一个邪恶的罪犯没跑，但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并不了解，他不应该对自己不了解是人或事贸然评论。

但是无论莱克斯·卢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康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展现了自己内心的准则。

年轻的孩子虽然需要引导与照看，但是他已经展现了他的心灵坚强果敢而充满信念。

他的父辈是什么样的人并不能定义他本身作为自己的存在。

蝙蝠侠考虑得很通透，只是他从来不擅长安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转移了话题。

“先抽一管你的血吧。”

他拿出了器械。

“我可以在仪器分析的过程中继续听你说。”

比起红太阳灯，蝙蝠侠对氪星生命取血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动用氪石。

康现在看到氪石就觉得腿软，战战兢兢地看着蝙蝠侠抽满了一管的血样。

等抽样完毕康就溜开了，在蝙蝠洞里瞎转悠。

他对什么都新奇，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的。

韦恩庄园的管家，阿尔弗雷德也走下了楼梯，端着准备好的下午茶。

康没再要热巧克力，他捧着杯加了奶的甜茶满足地喝着。

哥谭的气候常年阴云笼罩，比起阳光明媚的大都会，这里见不到阳光的日子更多。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康觉得从食物之中摄取热量能带来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蝙蝠侠在仪器上忙碌，年老的管家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不久后又缓缓收回来。

“这么说，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人的孩子？”

他装似无意地和康闲聊。

“差不多？”康想了想“虽然在活着的时候我从没见过他……”

“布鲁斯老爷很少这样信任别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秘密身份。”

阿尔弗雷德缓缓地说。

“这个嘛……”康挠了挠头：“我也不想知道的。”

管家花白的眉头微微蹙起：“恩？怎么说？”

“毕竟这样子一来我就知道了我那个世界的蝙蝠侠的身份，而我完全没见过他……这样感觉不太好。”康说道，他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甜茶：“况且，那个他肯定不会信任我的。”

多疑的蝙蝠侠不会信任一个来自莱克斯·卢瑟手上的可疑存在，他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可能是那个邪恶反派的阴谋。

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或许对自己的身份保密性不是那么的严格，他在这条孤寂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想要保护的东西越来越少，他冷眼站在哥谭的高处，铁腕统治着他座下的黑暗国度。他的身份暴露，所带来的影响实际上并不会有曾经大。

而康原本世界里的蝙蝠侠……走在一条不同的道路之上。

“但很显然你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存在。”阿尔弗雷德安慰他：“你所做的一切都展现了你诚挚而善良的内心。”

“谢谢。”康由衷地感谢到。

阿尔弗雷德夸得他甚至有些害羞。

“你会留下来吗？”阿尔弗雷德问道：“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回去的方法？”

“我会回去的，”康没有犹豫：“我知道怎么回去，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来这里之前，本来是和另一个英雄在交谈的……”康解释：“但是这个位面空洞忽然出现，我掉进来的时候，为了不让他也掉进来，我还踹了他一脚……”康皱了皱鼻子。

失去超能力之后艰难的这一小段时间和受伤之后的疼痛让他由衷地对自己的之前的力道感到怀疑，普通人在他的超级力量之下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实在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康嘀嘀咕咕：“我之前对普通人的脆弱认知实在是太浅薄了……希望我没把他踹出个好歹来……”

真实的受过伤了才知道，会快速愈合的伤痕带来的疼痛，和没法愈合要长时间忍受并且还要顶着它们进行战斗的疼痛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夜翼，是蝙蝠系的英雄对吧！

那样就和蝙蝠侠结下梁子了！

蝙蝠侠凶起来真的很可怕！

想起毁灭日战场上那打磨锋利的巨大氪石长矛，铺天盖地的氪石粉末烟雾弹，康感到一阵的脊背发凉。

“希望那位年轻人没受什么伤。”

年迈的管家面露可惜，他真诚地邀请康多呆一段时间。

“韦恩庄园，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鲜活了……”

他的声音放轻了，带着浓郁的怀念与悲伤。

“是发生了什么吗……？”

康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但是对方似乎是有意抛出的这个话题。

他犹豫着接话。

阿尔弗雷德引他走到了一处陈列柜之前。

这里昏暗无光，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之前康没有注意到过这里边。

灯光打开，陈列柜里一套破碎的制服安静地躺在那里。

略显灰暗的红黄绿三色制服，遍布着破损的伤痕，穿刺伤，钝击伤，张牙舞爪地遍布在这件制服之上，不难想象曾经穿着它的人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磨难。

制服的样式不复杂，看得出来曾经穿着它的人并不高大，似乎也就是在康这个年纪上下。

胸甲凹陷，披风断裂，绿色的喷漆在上面画着一个扭曲且狰狞的笑脸。

制服的胸口是一个明亮的黄色图标，艳丽的R形图标沾染着不明的深色液体，暗淡地歪斜着。

康认出了这是什么。

一件罗宾制服。

一件破旧的，被残忍对待过的罗宾制服。

“他曾经是一个非常耀眼的孩子，”阿尔弗雷德轻声说：“他为这座空旷冷清的庄园带来了笑声和温暖。”

罗宾在的那段时间，布鲁斯似乎从他身上那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他踏入阳光下，学着去做一个榜样，学着去做一个父亲。

飞翔的罗宾鸟，用他自信乐观的温暖融化了坚硬的寒冰。

他的存在，拽住了一步步走向深渊，几乎被黑暗吞噬的蝙蝠侠。

在阿尔弗雷德看来，他从不在乎哥谭的犯罪有没有减少，罪恶之城的名号有没有变淡，他在乎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在泥泞的沼泽之中抬起了头，看见了光。

似乎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

鲜艳的小鸟在逆境之中成长，他的活力与阳光带动了黑暗之中的骑士，让他在这世间有了坚定的锚点，不至于孑然一身地坠入深渊。

阿尔弗雷德一直认为，人都是在学着去如何当一个父母的时候开始成长的。带着无尽好奇心在这空旷世间探索的年轻生命，是一份拴住信念的责任。

直到这个城市之中最大的毒瘤，小丑，他残忍地将小鸟的生命从这世间剥夺。

罗宾鸟的鲜血洒满了整个哥谭。

失去了锚点的黑暗骑士失控地划向深渊。

阿尔弗雷德不在乎黑暗骑士曾经的底线，他不介意他的孩子是否手染鲜血，但是他能看出他空洞的内心和绝望的情感。他也是作为家长的人，他能够想象失去孩子的痛苦。

他自觉已经没有再多的时日了，他希望未来漫长的时光中，他的孩子能够过得好一些。

康靠近了陈列柜的玻璃，隔着那片薄薄的存在，他在那身满目疮痍的罗宾制服身上看到了无尽的痛苦。

“他……”

他死了。

陈列柜里摆放的似乎不是一套破损的制服，而是一具年轻的鸟儿冰冷的尸体。

“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阿尔弗雷德垂下视线，掩盖了眼神中化不开的悲伤。

“布鲁斯老爷很少付出他的信任，” 阿尔弗雷德说：“但是他将你带来了这里，我希望这对你来说能意味着什么。”

“我……”

康开始感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