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伊世和杨阙主联手将怨灵困住,但缺少仙髓,无法真正将其绞杀,便只能先囚困在地牢中。
杨厉目送监押的侍卫离开,意有所指道:“诛魔之战后,人世间的怨灵就渐渐消退,但听闻前不久英宁庄滋生了许多怨灵,如今就连梅府都出现怨灵的踪迹,实在让我怀疑是有人别有用心所为啊。”
梅伊世目光微敛,沉默片刻才道:“今日之事我定会彻查清楚。”
杨厉赞赏地点点头,道:“至于方才,我姑且当作是你们无垢门的私事,我不便插手。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梅贤侄一句,有时候亲近之人也不可信。”
梅伊世一一应下了。
*
华文君并未将剑收回剑鞘,他直直地站在大厅内,冷眼看着梅府侍卫手忙脚乱将怨灵押走。
梅伊世逆着天光走进来,恭敬地向他行礼。
华文君看着梅伊世端正的姿态,突然嘲讽出声:“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梅伊世直起身来:“是师尊教导得好……”
华文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虚与委蛇的话,开门见山问:“他在哪里。”
梅伊世歪头不解:“师尊从方才就在向我问一个人的去处,但却不说这个人究竟是谁。弟子愚钝,还请师尊明示。”
华文君自上而下仔细打量着梅伊世,眼底闪过极细微的一丝探究之色。
这人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伪装?
手中的剑再次毫不犹豫架在梅伊世的脖子上,华文君表情漠然,一寸寸将锋利的剑身嵌入梅伊世颈侧。
“需要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吗?你一直养在凤临殿的那位,没记错的话,在我来之前,你们很恩爱。”
华文君一字一句地问:“凤筠,现在在哪里?”
梅伊世恍然大悟,唇边扬起一道欢快的笑意:“原来师尊是在找我的未婚妻啊,她近来思乡,我已差人将她送回义田镇小住几天。”
华文君蓦地笑了,漆黑的瞳孔分明闪着冷光,唇边的弧度却越拉越大。
他丝毫没有顾忌还站在厅外的杨厉,手腕转动,剑尖便没进梅伊世胸口,一寸寸压进去,涌出来的血迹很快浸湿了衣衫,空气中蔓延开一股血腥味。
华文君眼眸中溢出凌厉的笑意,问:“你不会骗我吧?”
群英会将至,这个当口郎白安怎么可能离开梅府,转而回到那个根本不是家乡的地方?
梅伊世疼得皱起眉头,额上在顷刻间布满冷汗,身形都开始摇摇欲坠。“师尊……”
杨厉在愣怔过后,快步想要走进正厅。
一道凌厉的剑气在瞬间擦过他眼边,直直射入背后的墙壁,留下一条深长的缝隙,也将杨厉逼停在原地。
华文君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晰:“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在开玩笑,你们最好想好了再动手。”
他将剑抽出来,嫌弃地在梅伊世外衫上擦净剑身上的血渍。
梅伊世面带痛苦地弯下腰,被剧痛压得单膝跪下。
华文君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他:“我再问一次,他在哪里。你如果还是不说实话,就先卸掉你一条胳膊,然后是腿,让你变为人彘可好?”
七月的艳阳直射而下,刚浇过水的绿叶上还带着露珠,被阳光笼罩成波光粼粼的翠玉。空气中血腥味和甜腻花香相互绞缠,混成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氛。
半晌,梅伊世垂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将她送出城了,城西外有个小庄子,是梅府的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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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古城繁荣无比,城周边官道也多。据梅伊世说,那小庄子就在城门的几里外,压根用不上千里阵。
官道尘土飞扬,阳光暴晒。华文君在前面走着,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拴在岑际的两只手腕上。
为防梅伊世使诈,华文君绑着岑际一同去找郎白安。至于梅伊世本人,则留在梅府筹备接下来的群英会。
华文君此时已经能通过残缺的勿离咒感应到郎白安的大致方位,也就不像之前那样着急。
他一边走,一边在想是谁将郎白安身上的勿离咒给破了。
梅伊世最有可能。可梅伊世若是知道了自己给郎白安种下勿离咒,应该不会是在大厅时那种反应。
难道是郎白安自己解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华文君便越想越觉得可能。
兴许在鄂夜山脉时,郎白安就已经有所怀疑,日思夜想着要怎么破解勿离咒,然后离开自己身边。
此前郎白安一直想要他前往英宁庄,大概就是为了支开他,以便行事。
华文君又想到了七月初一那晚在夜市上看到的异域女子。
他当然知道那是个魔族人,之所以没有当面拆穿,不过是因为不想让郎白安难过。
不管郎白安准备在群英会上用上何种计谋,都与华文君无关。他想的只是让郎白安和自己好好在一起,至于其余人的安危,华文君从来没有在意过。
但是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个魔族女子解开了郎白安身上的勿离咒。
华文君低叹了一句:“你身边的人真多。”
他从前以为只需要防住梅伊世,现在才看清原来郎白安身边从来不缺人,而那些人都在想着将郎白安从他身边带走。
勿离咒也不管用。
上次梅伊世几乎是当着他的面将梅伊世带走,这一次干脆连好不容易修复完整的勿离咒都被人解开了。
他要想其他方法将郎白安困在身边。
最好能让郎白安只能感受得到自己,时时刻刻准备着接受自己的爱抚和拥吻。郎白安不需要走路,不需要视线,自己能为他打点好一切。
郎白安想要复仇,他可以在群英会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梅府变为人间地狱;郎白安想要光复魔族,他可以为魔族人提供生存土壤,让他们不必苟活在岭南一带。
他会筑一座爱巢,永远将郎白安锁在里面,承受自己全部的爱意。
*
岑际在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时不时抬起头看华文君一眼,眼底隐晦地闪过不满。
不久后,两人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有些简朴的小庄子,木头做的大门有些朽烂,门环锈迹斑斑,松垮地吊在门板上。
华文君皱了一下眉。
梅伊世居然就让郎白安住在这种地方?
他用力拽了下绳子,身后的岑际踉跄着走上前,华文君问:“这真的是梅家的地产?”
岑际看了一眼庄子的门,点点头。
华文君半信半疑,但又确实感应到了郎白安就在里面。
他将牵着岑际的绳子拴在门环上,附了一团灵力以免岑际挣脱,然后推开门走进庄内。
庄内还算整洁,进门就是一间小屋子。
厚重的纱帘拖坠在床边,将里面的景象完全掩住,从帘帐的缝隙中传出丝丝缕缕熟悉的气息。
是郎白安。
华文君一步步走近了,站在纱帘前,手抬起来将要触碰,却又停下。
见到郎白安该说些什么呢?该怎么跟他说自己想要锁他一辈子。
罢了,如果郎白安愿意骗骗自己,那一切便像以前一样吧,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勿离咒也重新再种一个。
华文君如此想着,掀开纱帘。
帘后空无一人。
郎白安的气息仍然漂浮在周身的空气中,却宛如一场诓骗的幻术,明目张胆地对华文君说:你被骗了。
华文君伸手从床上拿起一具烧焦的木头人,木头人靠近心口的地方嵌入一小块血肉,勿离咒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他皱起眉,刚想离开,周围的一切却突然全部消失。
纱帘和床碎成千万片,下一刻,华文君出现在一片纯黑的虚无空间中。
他闭了闭眼,额头青筋攒动,心里怒到了极处。
这番非但没有找到郎白安,还被梅伊世摆了一道。
木头人被丢下,摔在地方磕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在这片虚空中回荡。
华文君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便碰到一面屏障,伸手去碰就出现道道涟漪,还会有烧焦的痛感。
他寒笑一声:“梅伊世,你此次杀不死我,我便杀了你。”
系统紧急出现,担忧不已:“没想到梅伊世还会玩阴的,宿主你能出去吗?”
华文君冷声道:“这种程度的幻术,还不足以困住我。”
他召出佩剑随意往屏障上砍去,屏障波动了几下,却并没有出现一丝裂痕。
华文君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又对着屏障砍了一剑,还是完好无损。
“有几分真本事,之前是我小瞧他了。”
华文君调动体内修为,往日源源不绝的灵力修为此时却滞涩极了,之前在英宁庄时,华文君为了早日除尽怨灵,不知节制地使用自己的修为。
华文君扔掉剑,踉跄一下,干脆打坐调息。
系统紧张地尖叫了一声:“宿主!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华文君闭着眼,面不改色:“无事,待我修为恢复,就出去杀了那人。”
他话音刚落,虚无空间却发生了变化。
四周空气渐渐被紫雾充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可怖感。
华文君一眼便看出这种怪象必定与魔族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