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日的恶战,英宁庄内的怨灵被镇压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竟然比华文君之前说的三日还要快。
街道上的黑紫雾气已经散去一大半,视线清明了许多,残余的怨灵在半空中四处乱窜,却不再构成什么威胁了。
冉游凌空将扑到眼前的怨灵劈成两半,拿出除怨袋。
他此刻浑身酸痛,持剑的手一直在轻微颤抖,剑法不似刚来英宁庄时那般凌厉。
旁边跟着的另一位高个子无垢门弟子比他更为狼狈,里衣全湿透了,头发丝丝缕缕地贴在脸颊上,双唇发灰,眼带敬畏地看了一眼最前方的华文君,像是在看一个武疯子。
“掌门他不累吗?我们只在正午出来除怨都已经到极限了,他可是整整两日都在除怨啊,实在难以想象。”
从他们的位置看过去,华文君腰身一如既往的紧实挺拔,在那位高个子无垢门弟子看过去时又出手劈开了一个怨灵。
他脚步看起来仍然沉稳,周身气质若仙,仿佛下一刻就能去参加群英会。
冉游闻声也看过去,瞳孔缩了一下,微颤的手将方才劈开的怨灵收入除怨袋中,并不答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高个子见他沉默,偏要追着问:“冉游师兄,掌门为什么这么拼啊?明明可以慢慢来。”
冉游想了想,道:“许是为了之后的群英会。”
高个子面色变了变,低下头不说话,两人就这么走了一阵,高个子将脚下的石子踢开,又道:“掌门去便去,反正我不去。”
冉游温柔浅笑道:“我也不去。放心,师尊不会逼着我们去的。”
高个子低低的“嗯”了一声,道:“可是师尊为什么要去啊?今年可是姓梅的举办群英会,大家都说当年是他破了小郎的结界,还打了小郎。……将小郎押入忘川山镇压也是他的主意。”
冉游面上一直挂着的浅笑瞬间凝固了,他突然觉得心口传来止不住的疼痛,连脚下也踉跄了一下。
高个子连忙扶住他,嘴里自责道:“我不该提的,师兄你别往心里去。”
冉游摆手道:“无事,我只是太累了。”
他努力压制住心口漫起的连绵不绝的枯涩,又抬头看了一眼华文君,道:“我们也快些除怨罢。”
*
华文君抬手打开除怨袋,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怨灵装进袋中。
这两日来,他一直重复出剑除怨的动作,虽然表面不显,身体深处却一直叫嚣着疲累。
提在手里的除怨袋还在挣动,里面的怨灵将会被仙髓净化,永世不得超生。
华文君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又往前迈了几步。
他看着眼前街道上方窜动的怨灵,心中微动。
只要将英宁庄内的怨灵全部镇压完,就可以回到梅府,就可以见到郎白安。
已经两天没见了。他真的好想将郎白安拥入怀抱,用力抵住郎白安的肩膀,再将他的脸捧入掌心,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舔.着,一直到嘴唇。
郎白安的嘴唇就像初春花瓣一样娇嫩,如果全部含入一下一下吮.吸,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肿起来。
到那个时候,被自己按着肩膀整个抱在怀里的郎白安就会开始挣扎,像小猫似的,抬起一双盈满了水光的眼眸自下而上、不满地看着自己。
被含着的唇瓣也开始试图逃离,却反倒让柔软的触觉更甚。
华文君心口发热,看着手中的除怨袋,竟恍惚地觉得是郎白安被困在里面。
无助地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来,只能泄出些许哭音。
华文君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正了正心神。
现在得抓紧除怨,才能早日见到郎白安。
华文君正要抬起剑将向自己俯冲而来的怨灵劈成两半,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并不剧烈,但惹人心慌。
是勿离咒。
华文君顿在原地,瞳孔骤然扩大,数日前因为一时疏忽让梅伊世用千里阵将郎白安带走的不安重临,他甚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瑟缩了一下。
下一刻,华文君当空结印,泛着金光的千里阵缓缓打开。
华文君跨入千里阵内,与此同时,方才向他俯冲而来的怨灵到了近处,华文君无暇顾及,让怨灵一起进了千里阵。
后方的冉游立即注意到了华文君这边的动静。
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华文君的身影消失在千里阵内。正要装进袋中的怨灵趁机逃走。
身旁的高个子大叫了一声:“掌门这是要去哪?竟然还用上了千里阵,他修为经得住这样耗吗?”
不远处的杨旬望也看见了,喃喃道:“华仙长不管我们了?”
冉游面色凝重,握剑的手轻轻颤抖。
哐啷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
华文君直接到了凤临殿外。
他随手将紧随其后的怨灵挥退,甚至等不及将它装进除怨袋,脚步匆忙地推开门。天光融在花树甜腻的香味中,晃得人心烦意乱。
院内没有郎白安的身影。
华文君从来没有如此慌过,恨不得将一下一下砸着肋骨的心脏整个挖出来。
在英宁庄内时,华文君突然感应到自己和郎白安之间的联系消失。
勿离咒被人破了。
但来到凤临殿后,又能隐隐约约察觉到郎白安的位置。
被解开的是华文君后来种在郎白安锁骨下的勿离咒,而之前那个残缺的勿离咒仍然完好,没有被人发现。
华文君急切地将整个凤临殿翻来覆去地搜了一遍,却不仅没有找到郎白安的半分影子,反而看出了凤临殿已经两日没有住人了。
以往整日燃着的香炉内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沉香香灰,浴堂汤池里的热水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乳白的地砖,以及一两片贴在池壁上的花瓣。
华文君走出凤临殿,额头上青筋迭起,双眼隐隐发红,一路走到正厅。
梅伊世正在里面同人谈话,正厅门口的人拦住了华文君:“公子,您不能进去。”
华文君看也不看地挥开了下人,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也未曾停下脚步。
他径直走到梅伊世面前,噌的一声抽出剑抵在梅伊世颈侧。
“他在哪里。”虽然是问句,语调却丝毫没有疑问的意味,笃定了梅伊世一定知道郎白安的下落。
梅伊世还坐着,突然被人用剑抵着,不解地问:“师尊,您这是何意?”
华文君手一动,锋利的剑身在梅伊世脖子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声音宛如冬日的冰河,正厅温度骤降,“我最后问你一遍,他在哪里。”
梅伊世正要开口,视线越过华文君,看到他身后的景象后狠狠皱起眉:“梅府怎么会出现怨灵?”
华文君根本没有听梅伊世话中的意思,将剑收回了一点,然后对准梅伊世胸膛就要狠狠插下去。
下一刻,华文君凌厉的剑意被人挡了。
他偏头一看,才发现大厅里还有一个人,竟是烽火阙阙主杨厉。
上一次和杨厉相见,还是在魔界时。
他冷声道:“不关你的事,你要是护着他,我连你一起杀。”
华文君这一番令人胆战心惊的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被吓住了。
受天下人尊崇的无垢门门主华文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简直像是公然与烽火阙作对。
杨厉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华文君:“你!我与你师伯可是同辈的至交好友!如今他去世了,你这般无法无天了?”
华文君只觉得头脑作痛,耳边尽是嗡鸣之声。
梅伊世缓缓开口:“师尊,这只怨灵为何会跟着你?”
杨厉闻言偏头一看,下一刻原本已经瞪大了的眼睛又睁大了一点,瞳孔中倒映出一直形状可怖的怨灵。
他颤抖地指着华文君:“你、你莫非是堕魔了!”
梅伊世偏头道:“杨阙主,先除怨要紧。”
他说着要起身,被华文君用剑拦住了:“他到底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梅伊世皱眉:“师尊,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儿再说,你要问我什么我都会答的。”
华文君听到这句话,眼中不正常的红总算消下去了一点,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杨厉愤恨地嗤了一声。
自从成为烽火阙的阙主后,还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更别说是一个晚辈了。
要不是这个晚辈冠绝天下,杨厉此刻早已动了杀心。
梅伊世见杨厉面色不好,忙安抚道:“杨阙主,师尊想来是喝了些酒,您别往心里去,除怨要紧。”
两人走向被梅府侍卫层层围起来的怨灵,梅伊世问守在一旁的岑际:“这怨灵从哪里来的?”
岑际有些迟疑,往正厅内瞟了一眼,低下头作不敢说话状。
梅伊世道:“你但说无妨。”
岑际鼓足勇气,道:“有、有人看到这怨灵一直跟在华仙君身后,许、许是……”
他剩下的话终究是不敢说了,但已经足够让梅伊世和杨厉震惊。
两人互看一眼,眼里皆是骇惧。
一位修仙之人身后跟着怨灵,这还能意味着什么?
梅伊世沉默片刻,道:“阙主,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待我们先将这个怨灵解决后,再去询问师尊。”
杨厉想到方才华文君对自己的态度,又是冷笑一声,但面对着梅伊世,也还是点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不要被锁,球球了
终于写到这里了,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