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华文君像往常一样上了郎白安的屋顶。
自从老医师来过之后,华文君不仅每日兢兢业业按照医嘱熬药,夜里还会睡在郎白安的屋顶上。
他穿书之前曾经在医院陪护过病人,因此觉得自己的行为合情合理。
但华文君第一次翻上郎白安的房顶时,系统的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宿主,你这是想干什么?”
“在我曾经待过的世界里,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叫作陪床。”。
华文君语气平淡,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怎么不去外间守着?”系统疑惑不已。
外间不仅有床,还不用受到寒风侵袭,总比这四面灌风的屋顶好多了。
华文君沉默了一会儿,道:“在外间容易被他发现。”
他只手垫在后脑勺下面,感受着与后背相贴的高低不平的瓦片,觉得这个位置也挺好的。
郎白安搁着几米的距离睡在自己的正下方。这个认知让华文君心口发麻,有时候会一夜不睡,比他穿书前的陪床认真多了。
但今晚,华文君的情绪显然很阴沉,一言不发地落到屋顶上,甚至磕出了轻轻的一道声响。
坐下后,华文君第一次觉得身下的瓦片是如此的令人不舒服,也第一次觉得夜风吹过脸侧竟会带来刀刮般的肉痛。
他心中不可避免地翻涌着嫉妒:凭什么梅伊世可以光明正大地睡在外间,他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躲藏在屋顶?
华文君半靠在屋脊上,一条腿曲着,没怎么犹豫,迅速地凭空划出一面水镜。
镜面上的水纹逐渐隐没下去,清晰地显现出郎白安卧房内的画面。
几乎是在水镜显出人影的下一秒,华文君的视线就迫不及待地黏上去了。
镜面映出郎白安卧房内的景象。
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郎白安靠坐在床头,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浅色的唇微微勾出弧度,看起来情绪很稳定,甚至心情挺好。
他对面坐着梅伊世。
梅伊世背对着水镜,他常年修习,肩膀很宽阔,将郎白安遮了一大半,只露出脸和胸口。
华文君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想法,反正肯定算不上好。
他瞳孔漆黑,一错不错地看着低头喝汤的郎白安。
两道截然不同的人声透过水镜传到华文君耳里,断断续续,有些模糊。
年轻低沉的那道声音属于梅伊世,柔软得不辨男女的那道声音则属于郎白安。
华文君皱着眉,侧耳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凑得离水镜很近。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来到凤临殿,一定会被屋脊上的黑影吓一大跳。
……
卧房内气氛一派平和。
郎白安喝完热汤后,梅伊世动作自然地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的矮柜上,语气温柔:“味道怎么样?”
“挺好喝的。”郎白安早就脱下了白日里华文君强行让他穿上的厚重衣裳,换成了单薄的亵衣,锁骨下裸露出一小片很显眼的莹白皮肤。
梅伊世似乎笑了一下:“厨房一直按我的吩咐煲着汤,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就去学,以后每天煲给你喝。”
郎白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应声。
以后,每天。
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郎白安皱了皱眉,知道自己不能应下来。
梅伊世脸上的笑容微滞,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摆。
“对了,那件事……”郎白安收起了笑,表情认真地看着梅伊世。
梅伊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放心,我已经探清楚了路线,随时都可以动身。”
他顿了一下,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梅伊世白日里跟郎白安说今晚就前往魔水源,其实是存了点想要安抚他的目的。
在梅伊世看来,郎白安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赶路。
但如果郎白安想要今晚就动身的话,梅伊世也会答应。
果然,郎白安急声道:“今晚就走!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甚至坐直了身体,伸手扯住梅伊世的衣袖。
梅伊世从来拒绝不了郎白安,温热的手掌轻轻盖上郎白安的手背,道:“我等会儿出去看看,如果师尊离开了,我们立马出发。”
梅伊世和郎白安的话全被守在屋顶上的华文君听见了。
整段对话从开始到结尾,华文君一直默不作声。
反倒是系统惴惴不安。
原书剧情中并没有这段对话,这是变故,变故则意味着危险。
系统的机械音难得染上一丝严肃:“宿主,你打算怎么办?”
华文君也在想要要怎么办。
他给自己列出了两个选择——
要么现在就直接出现在郎白安面前,问他们两人要背着自己去哪。
要么就跟在他们后面,亲眼去看看。
水镜里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人声。
华文君还想去听,怀中却传来难以忽略的热意。
他一愣,伸手取出,发现热源是贾时璧的传音石。
这块传音石原本通体灰黑,现在却散发着一阵一阵的荧光,指腹接触到的地方滚烫。
贾时璧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联系华文君。
华文君眉头一皱,打算将传音石丢到一旁不加理会。
系统急道:“宿主!一定是英宁庄有情况!”
华文君眉头皱得更深,看了一眼显着人影的水镜,心里纠结。
片刻后,他抬起手在凤临殿门口布下一个结界,任何一个人离开凤临殿他都能感受到。
华文君又闭眼感应了一番种在郎白安身上的勿离咒,心里微定。
结界加上勿离咒,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自己就离开一小会儿。
华文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但系统一直在耳边叫个不停,华文君只得暂时离开凤临殿。
他走到了一个稍远的地方,往传音石里注入一道灵力,下一瞬贾时璧焦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师弟,速来英宁庄,驻扎的宗派子弟根本对付不了怨灵!”
华文君一边时刻通过勿离咒注意着郎白安的位置,一边有些不耐烦地说:“什么意思?不过是怨灵而已,怎么会对付不了?”
贾时璧所处的位置有着很大的杂音,仔细听来,似乎是独属于怨灵的哀嚎声。贾时璧不得不将声量提高了一点:“我早就和你说过仙门那些人是些酒囊饭袋,包括无垢门,都是一群靠着法器才得以镇压怨灵的废物。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贾时璧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碾过胸口,发出一道短促的痛呼。
“冲不出去,怨灵太多了,有些已经滋生出了神智。呵,这群自诩天之骄子的宗派子弟,有一天竟然和我这样一个被仙门唾骂的人被困在一处。”
华文君皱眉:“你们被困住了?”
另一道不属于贾时璧的声音响起,是个粗旷的男声:“华仙君,只剩下无垢门还有镇灵索,请无垢门弟子援助我们!”
一阵推搡声过后,贾时璧厉声道:“滚开,这是我的传音石!”
华文君下颌紧绷,向凤临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英宁庄偏偏在这个当口出问题?
他声音冷静,想要先问清楚贾时璧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被困在了哪里?怨灵数量究竟有多少……”
话还没说完,华文君突然整个身子僵住了。
他愣怔地摸了一把胸口,满脸不可思议。
“郎白安……不见了。”
种着勿离咒的心口空空荡荡的,像是裂开一个巨大豁口,冷风不住地灌进来。
下一瞬,传音石被他单方面毫不留情地切断,华文君快步往凤临殿走去,心里盛满了巨大的惊惶,一向平稳的脚步声变得杂乱无章。
走过凤临殿门口时,他脚步微顿。
半刻钟之前布下的结界依旧完好无损,这就意味着没有人从门口经过。
华文君沉着脸色继续往里走,脑袋里一片乱麻。
在和贾时璧联络时,他时刻感应着郎白安的位置。明明人上一瞬还在凤临殿内,下一瞬就消失了!
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华文君已经忍不住挥袖,凌厉的气息扇在门板上,桦木做的房门立刻嘭的一声打开。
房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梅伊世也消失了。
华文君看清门后的景象后,脚步定住了,表情可怖,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快挨到卧房尽头。
月光下,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用朱砂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法阵边缘散落着黑色的齑粉,空中浮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系统翻了下原书设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用上了千里阵,传闻中此阵可以缩地成寸,不过梅伊世的修为好像还没有高到可以使用这个法阵的地步啊。”
“梅伊世是强行缩地成寸的。”华文君皱着眉头厌恶将鼻尖的血腥味扇开。
他随手将地上的千里阵破坏掉,从郎白安的卧房出来,表情阴沉得可怕。
“跑得可真远,我原本还以为他们想去的地方在荥古城内。”
“现在可怎么办?英宁庄那边……”系统小心翼翼地问。
华文君毫不犹豫道:“我要先去把郎白安抓回来,之后再联络冉游。”
勿离咒才种下不过月余,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华文君仔细感受了一番郎白安的位置,眼底的狠戾越发浓厚。
他种在郎白安身上的勿离咒残缺不全,不能提供具体的位置,只能沿着大概方向一路找过去,荥古城附近又是崇山密林,找起来麻烦极了。
再加上梅伊世是用千里阵将郎白安带走的,即使华文君能找到人,也一定是很久之后了。
梅伊世和郎白安真要做些什么,也一定早就做完了。
华文君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却热得发烫。
他勉强朝着一个方向出发,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不留余力地使用着自己的修为。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而耽误了寻人的速度,华文君开始喃喃自语,计划着找到郎白安之后要做些什么。
“他不是喜欢待在凤临殿里吗?那就一辈子都待在那里好了,至于梅伊世,打断腿随便找个地方关起来。”
“不行,梅伊世肯定还会想办法跑出来,然后把郎白安带走。我得给郎白安重新种一个完整的勿离咒,不管他去到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
“但是郎白安肯定会以身体为借口,我要是真的这样做,他说不定又要闹了。我得……先把他的身体治好,然后再慢慢戳破他的身份,让他摘下现在这张凤筠的假脸。”
“郎白安,我想得这么妥帖,你也为我着想一下,快点被我找到。”
……
与此同时,距离荥古城千里之外的鄂夜山脉,郎白安正扶着梅伊世艰难行走。
梅伊世早就在鄂夜山脉设下了千里阵的出口,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使用一次千里阵之后,身体损耗会这么严重,居然要让郎白安来搀扶自己。
“筠儿,你身体还撑得住吗?我不用你扶,我背你吧。”
从千里阵出来踏入鄂夜山脉后,郎白安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魔水气息。他舒服地伸展着四肢,感觉手脚比起以前轻松不少。
“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是别逞强了。”
郎白安停了下来,他们正身处山脚,眼前就是一座巍峨大山。
他偏头看向梅伊世,问:“就在这座山上?”
梅伊世看了眼夜星,点头道:“没错,大约丑时便能走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有些急,之后应该会小修一下
啊啊啊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得请假去复习了,愿意等小郎的宝在本章留评吧,我到时候发红/包踢大家
希望大家都逢考必过。
ps:我隔壁的好姐妹(森尼安)要考的科比我还多,苦兮兮医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