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知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凉,抵在闻逍手心时,甚至冲淡了闻逍掌心的热意。
但闻逍却觉得仿佛有一团火在他体内炸开,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孟临知为了抬眼而睁大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比平日里圆了不少,长而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就这么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微微嘟起的嘴似乎在抱怨闻逍的无理取闹,但细细想来却都是对他的纵容。
闻逍忍不住想,他的孟临知真可爱,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孟临知?
此时的闻逍真的很想把孟临知揽到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但又怕吓着对方,于是他只能闭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还要故作可怜道:“那你不会因此就疏远我吧。”
孟临知小声嘟囔:“你说呢?连今天这种情况我都没疏远你。”
闻逍委屈道:“可我感觉你自从从王大人那儿回来后,就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我……”孟临知心道这都被发现了,他回避得很刻意吗?于是连忙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有点尴尬。”
这话一出口,孟临知便有点唾弃自己,他在这儿找什么借口啊?既然他不喜欢闻逍,那这时候就是应该告诉闻逍,对啊我确实是想跟你保持一些距离,鉴于他们目前的关系,这样才能快刀斩乱麻地斩断闻逍对他的这段感情。
但是一想到闻逍可能会因此露出难过的表情,孟临知就狠不下这个心来。
怎么他对着闻逍的时候就硬气不起来呢?
在这方面,闻逍可能比孟临知更了解他,他知道孟临知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这也是他敢向孟临知吐露心声的原因,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孟临知总会对他心软,即使孟临知没有回应他的表白,也不会因此就和他保持距离。
闻逍借着灯火和星光注视着孟临知,柔声道:“那我们要永远是彼此的依靠。”
可即使是闻逍,也不太能判断现在的孟临知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无论如何绝对是有一点“爱”在其中的,只是这“爱”的成分复杂,掺杂了很多其他的感情因素,但闻逍不介意去一点点提炼这份感情。
真希望他许下的这个愿望能实现。
吹着晚风,两人在河畔边安静地坐了一会,直到闻逍贴了贴孟临知的手背,感觉他的手比刚才凉了一些,初春的河水到底还带着些冷气,在河边坐久了他怕孟临知着凉,便道:“先回王府吧,别冻着了。”
孟临知也被冷风吹得清醒不少,感觉自己的脑子终于回来了。他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闻逍率先站起身,把手递给孟临知,孟临知搭在他手上借力站了起来。只是两人刚从河堤的台阶走到街道上,偏偏又冤家路窄一般地碰上了一个老熟人,大皇子。
大皇子和闻逍在除夕那天刚见过,但当时人多眼杂,大皇子没机会对闻逍说什么,今天猛地一撞见,大皇子气不打一处来,连说话的语气都阴阳怪气起来:“这不是晋王和孟大人吗,两位倒是有闲情逸致,这会儿还在护城河边看河灯呢?”
闻逍正会儿心情正好,也不介意逗弄一番大皇子,于是他笑道:“今日是河灯节,我们这是与民同乐、体验民情,皇兄有时间也该去放盏河灯,说不定明年愿望就实现了呢。”
大皇子心里骂道,我实现个屁的愿望!
之前大皇子以为闻逍脑子坏了,主动离开京城去缈州那破地方,自己便有机会好好在京城中发展势力。而前段时间,他花了大手笔、大精力去招揽人才,也确实有了一些进展,不少原本偏向于闻逍的朝中大臣都被他哄到了自己这一方。
谁知道闻逍这小子还有点实力,竟然真被他在缈州打了几场胜仗,当时大皇子就心道不好,自己骗来的这些墙头草怕不是又要倒回闻逍那边。但好在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大部分人顾虑着闻逍不在京中,变数仍是太大,依然留在了大皇子身边。
但如果闻逍只是领军赢了几仗也就罢了,可闻逍竟然借着去缈州的机会,找到了崔铮卢通敌叛国的证据,直接帮着皇帝铲除了崔氏!
朝中仍谁都知道崔氏时皇帝的心病,这回在闻逍的协助下,皇帝更是义正言辞的处死了崔铮卢,可谓替皇帝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这下大皇子甚至来不及去担心墙头草们倒戈,这伙人便已经向闻逍递出了投名状。
大皇子一边痛心一边又难免感慨,怎么这么好的事就偏偏给闻逍碰上了呢!
直到琢磨了几天,大皇子那不太灵活的大脑终于回过神来,等等,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靠着一点身为血亲直觉,大皇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多方求证,好在那时候崔铮卢已经死了,不少之前被封锁的消息也逐渐解禁,大皇子顺着闻逍和皇帝留下的蛛丝马迹思考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发现一个事实——
他娘的,闻逍去缈州找崔铮卢叛国证据这事,根本就是他早就和皇帝商量好的吧!
根本没什么巧合,闻逍只是提前知道了崔铮卢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跟皇帝主动请缨去缈州搜集证据,来一举推翻崔氏。
亏他还以为自己是捡了个大漏,这段日子在京城中为了收揽势力费心费力,现在这砸下去的金银钱财和时间心计全都打了水漂,偏偏他还有苦难言,有把柄握在孟临知手上,根本不敢对闻逍做什么。
闻逍这小子,是真会装啊!
大皇子此时这番心理活动,孟临知自然是听不到的,他这段时间都没注意大皇子,这下子他难免有些好奇,以前这大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总会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和善模样,怎么今天连装也不装了,就这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瞪着他们?
借着街道上喧闹的声音,孟临知小声问闻逍:“他这又是在生什么气呢?”
闻逍倒是猜到了大皇子的心思,但现下街上人太多,他也只是耸耸肩:“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两位在说什么呢?”大皇子看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还敢光明正大地交头接耳,一副没把他放在心上的模样,一时间更生气了,“有什么话,不如说来给我也听听。”
闻逍笑道:“我们聊些私事,这就不太方便透露给皇兄你这外人了吧。”
大皇子咬紧牙关,半晌才吐出一声冷笑,他和闻逍的事儿可不仅只是几个墙头草的问题。
这些墙头草中,虽有也有一些有权有势之人,但到底只是墙头草,原本就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要是只是放跑了他们,大皇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真正让他窝火却是另有其事。
大皇子一脸怒容地向前走了两步,他站在闻逍面前,指着他道:“许朋涵的事,是你做的吗?”
为了不被街上的百姓听到,大皇子这话说得很小声,但一旁的孟临知还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
听到“许朋涵”这个久违的名字,孟临知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谁,这不就是靖南侯世子吗,当时还不知死活地想□□,最后被盛方明等人抓回王府一顿痛揍,最后被大皇子上门接走了。
这都是半年多前的事儿了,孟临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闻逍,想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闻逍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许世子?当时他不是被你接走了吗,现在又怎么了?”
“……他死了,”大皇子冷笑一声,退后半步拉开和闻逍的距离,审视地看着他,“他的死最好真的跟你没关系。”
自从许朋涵死后,原本是大皇子阵营的靖南侯便因为悲痛过度,导致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再无心这些党政,已经带着家人离京了。
靖南侯这一走,才是让大皇子体会到什么叫元气大伤,要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这么着急地招揽了一堆墙头草。
撂下这句话,大皇子又深深地看了孟临知一眼,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孟临知很是意外:“许朋涵死了?”
闻逍看着大皇子消失的背影,过了片刻才答道:“……此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找人打听打听?”
没想到知道许朋涵之事的人还不少,闻逍和孟临知回到晋王府后,原本只是随意地提到了此事,可竟连逢月也知道些细节。
逢月作为王府侍女,自然知道之前盛方明等人曾将许朋涵抓回来,她猜到许朋涵和闻逍估计有什么结怨,便对许朋涵的事上了点心。
逢月:“大概是在立冬的时候吧,许朋涵去山上打猎,一不小心摔进了山洼里,又好巧不巧地正好碰上了野兽,便被野兽咬死了。”
孟临知原本在撸大黑,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晚了,大黑蔫了吧唧地趴在窝里,也不跟孟临知互动,他原本还在好奇大黑这是怎么了,一听许朋涵这事儿直接震惊了,他不解道:“这大冬天的,他没事找事跑去山上打什么猎?”
“似乎是他听了几个朋友的话,说是冬季狐狸毛最好,他便想抓几只狐狸回去,”逢月也有些唏嘘,“谁知道狐狸没抓到,反而把自己的命丢了。”
孟临知和闻逍对视一眼,无语地撇嘴摇头:“这小子指不定脑袋有问题,死了也就死了吧。”
闻逍喝了口热茶暖身子,附和道:“这种人死不足惜,死了反倒让人清静些。”
孟临知没把许朋涵的死放心上,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屋睡觉。孟临知在晋王府的内院中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倒是不用担心今晚还得和闻逍挤一张床,这让孟临知不由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却松不了太久,因为孟临知一走近自己的房间,就发现自己的屋门被撞开了一些,而门上还沾着两根狗毛。
孟临知没多想,只当是大黑窜进自己的房间玩了,以前府里人管得严,从不让大黑进内院玩,今天可能是它趁人不注意偷溜进来了。
谁知推开房门,孟临知瞪大了眼睛,他原本整洁干净房间中竟满是黑黢黢的狗脚印和泥点子,床铺也难逃一劫,简直脏乱得不堪入目,被子甚至还被拖到了地上。
孟临知一下怒了,怪不得今天大黑趴在窝里装死,原来是闯祸心虚了!
他推开房门就打算去找大黑算账,这时同住一个院子的闻逍听到他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孟临知指着自己的床气道:“大黑把我的房间弄得一塌糊涂,这我晚上怎么睡啊。”
“那……”闻逍沉默片刻,“跟我睡?”
作者有话要说:孟临知:揍狗!
闻逍:窝还会被弄脏,窝坏;狗犯错知道心虚,狗好
谢谢Tammie和陆安安两位宝贝的营养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