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天的傍晚,忙了一天的孟临知和闻逍从廨署走回王府。
近日风大,孟临知又被闻逍扣上了帷帽挡风,两人逛回王府路过一个卖桃子的小贩时,闻逍拉住了孟临知的胳膊:“立秋了,买几个桃子回王府吧?”
“行啊,”孟临知转过头,俯下身去看小贩的桃子,“陈大哥,你这桃脆的软的?怎么卖?”
“脆的软的都有,”陈姓小贩拍拍装着桃子的箩筐,“我哪能收晋王殿下和孟大人的钱,两位要多少,我直接帮两位送到府上。”
孟临知开玩笑:“这倒把我们说得像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恶霸了。”
闻逍也不赞同道:“钱自然是要给的,你做点小本买卖不容易。”
小贩憨厚笑道:“那要这么说,我这桃子还是之前廨署帮我拿回的林田里结的,若是没有殿下和诸位大人,我今天哪来这桃子?”
闻逍摇头道:“那都是廨署的本职工作,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也要记得第一时间找廨署解决或调停,别再同人起争执了。”
这个陈姓小贩之前由于一块林地的归属问题,与邻居大打出手,最后闹到了廨署,还是闻逍帮忙调停的。
这段时间闻逍已经习惯了京兆尹这个事务琐碎的职位,也碰上过不少想要送谢礼的百姓,已经拒绝出了经验,这会儿他不容置喙道:“脆的软的各要一斤,多少钱?”
孟临知扭过头看闻逍:“一斤?不多买点给逢月他们?”
“……行,”闻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一个主子,为什么出来买点东西还得惦记着下人,但看小贩剩的桃子也不多了,便道,“剩下都包起来吧。”
小贩眉开眼笑,天热桃子自然也容易坏,闻逍把桃子全买走,他也省心省力。
他不动声色地给两人打了个折,又怕这么多桃子闻逍和孟临知拿着不方便,便道:“不如等会儿我收摊回家的时候,顺路挑着箩筐直接给两位送到王府上?”
孟临知这回没再推辞:“那便谢谢陈大哥了。”
“孟大人客气了,应该的。”
三人正交谈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孟临知瞥了一眼,就看到一架马车正缓缓驶来。
孟临知原本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但却发现这车架有些眼熟,他推了推闻逍:“你看那辆车,是不是……”
闻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眯着眼打量了片刻,很快就辨认出来,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是皇帝的御驾。”
“果然是他,”孟临知皱起眉,“他怎么出宫了。”
“最近没听说他有出宫的打算,看来是微服私访,”闻逍摇摇头,“只要别来烦我们就行。”
说完闻逍便没什么兴趣地转过头,孟临知倒是好奇地打量着,一直看着这车架离他们越来越近,只是驾车的车夫垂着头,似乎也没注意到近在眼前的闻逍。
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孟临知看到随风掀起的车帘子内空无一人:“诶,皇帝不在里面?”
不等闻逍回话,孟临知突然感觉眼睛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朝着那东西的来向看去,就看到一个破旧的巷道里,有个黑色的身影仓促消失。
孟临知心口一紧,直觉有问题,他刚想跟闻逍说此事,却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快闪开!”
孟临知一回头,只见刚才平稳运行的马车突然疯了似的左右冲撞起来,不少摊贩的箩筐被撞翻,地上一片狼藉地散落着被压烂的鸡蛋菜叶,有的摊贩来不及躲闪,更是直接被马车直接撞到在地,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孟临知倒抽一口气,他仔细看去才发现刚才一直低着头的马夫原来早就昏迷了,不省人事的他不仅无法控制发疯的马,反而坐在马车上摇摇欲坠。
闻逍迅速上前想掖住车绳,但《九天由我》毕竟只是篇没有任何武侠元素的普通权谋文,一个人跑得再怎么快也追不上一匹发疯疾驰的马。
眼看着一街的百姓、摊贩和店铺都要遭殃,孟临知没时间多想,他连忙在系统商城兑换了一瓶麻药和注射器,他用系统屏幕直接锁定马脖颈,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响指,凭空出现的针筒便从孟临知跟前径直飞出,直接扎进马的静脉中。
一阵风压着活塞柄将麻药注射进马的静脉中,短短三秒钟时间,那马忽然一阵腿软,连疯劲也被麻药盖过去,直接滑在地上不能动弹。
但后面的车架随着惯性还在往前滚动,眼看着车架就要撞在马匹身上侧翻,马上就要压到路边吓傻了的小孩,一时间所有人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闻逍眼疾手快,他一手拽下车夫,另一手捡了根扁担往车身一顶。仅仅只是这多出来的一点外力,马车马上就改变了翻倒的方向,它险险地避开了小孩,哐当一声翻倒在路正中的空地上。
那小孩原本都被吓傻了,这会看到危险解除,反而啊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嗓子让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所有人都笑着鼓起掌:“晋王殿下好身手!”
“多谢孟大人出手相助!”
更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诶,你们看到刚才孟大人是怎么把那玩意儿射进马脖子的吗?”
“我刚才就在孟大人边上,我怎么瞧着他那玩意儿像是凭空变出来的呢?”
“哎哟,你们眼睛真好,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马已经倒在地上了。”
孟临知却没心思理会,他忙走上前拉过闻逍上下打量,确定闻逍没受伤才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捏捏闻逍的胳膊:“你这胳膊这几天得好好休养了。”
刚刚看到闻逍用扁担顶车的一刹那,孟临知直接忘记了呼吸,万一闻逍没顶住车,马车直接砸在闻逍身上怎么办?
所幸一切都顺利,但闻逍这看似轻巧的一顶,实际上必然是用足了劲,也不知道会不会肌肉拉伤。
闻逍看孟临知一脸担心的模样,便安抚似的逗他道:“那这几天得换你伺候我了。”
“……滚!”孟临知瞪他一眼,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小孩的母亲也从一旁颤抖着跑来,她劫后余生般地搂住孩子,拉着孩子跪在地上就要给闻逍磕头:“多谢殿下和孟大人的救命之恩。”
孟临知扶起她:“孩子没事就好。”
这时,刚才被闻逍救下的车夫也缓缓睁开眼,他看到闻逍熟悉的面孔,忍住叫了一声:“晋王殿下?”
闻逍偏过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车夫,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德顺公公。
闻逍刚想问怎么是他在驾车,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他一转头,看见有位熟人正策马而来——殿前司指挥使宋朓。
宋朓匆忙下马,一同前来的其他禁军组织百姓一同收拾这残局,而宋朓本人则是向闻逍抱拳,这才问德顺道:“德顺公公,这是什么情况?”
德顺阴阳怪气道:“宋大人怎么才来?今天要不是恰巧晋王殿下在这儿,老奴这把老骨头怕是都保不住了。”
宋朓也很无奈,今天陛下出宫微服私访,他派了几个禁军跟着陛下。到了地方后陛下让德顺驾着马车先走,身边只留了几个禁军,宋朓还怕德顺多年不驾车手生,便顺着路出来接德顺,谁知半路却还是出事了。
宋朓只能对闻逍道:“如此,微臣又欠殿下一个人情。”
宋朓是个实心眼的人,四年前他发现自己率领的殿前司,也成了多年前闻逍被栽赃偷皇后手镯的帮凶,便一直对闻逍心怀愧疚,因此向来公事公办的宋指挥使对闻逍却十分客气。
闻逍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问道:“父皇去哪儿了?”
说到这里,德顺一拍脑袋:“哎哟,瞧我这记性,陛下正是去晋王府找殿下您的,您也赶紧回去吧。”
闻逍:……?
孟临知:噗。
闻逍额角一抽,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回家了,他道:“本王先同宋大人讲讲这现场的情况。”
宋朓派人把德顺送回宫中看太医,接着听完闻逍复述的事发经过,他不禁皱起眉:“德顺公公被人下药了?这马又怎么突然疯了?”
孟临知回忆起事发前自己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在一旁道:“宋大人可以先检查一下那马身上有没有中暗针。”
“暗针?”宋朓把目光移向闻逍身旁的孟临知,犹豫片刻道,“这位便是孟大人?”
对孟临知来说,宋朓已经是老熟人了,但对宋朓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孟临知。但近来从朝中大臣到京中百姓,恐怕没人不知道闻逍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孟临知的幕僚。
孟临知颔首道:“在马发疯前,我隐约看到有人在那条巷子里放暗针。”
“窦咸,”宋朓叫来一个手下,“你看看这马身上有没有中暗针。”
“是,指挥使!”
名叫窦咸的禁军跑上前,孟临知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此人是谁。
而这个窦咸正要上前去检查这匹马,但在路过孟临知身边时,他忽然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了孟临知身前。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身白衣、头戴帷帽的孟临知,一段萦绕了他整整十一年的回忆倏地冒了出来,而孟临知正与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对上了号。
窦咸瞪大眼睛磕绊道:“你、你是十一年前,皇仪殿外面那个修士?”
孟临知:……
他愣了片刻终于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这不就是当年打闻逍板子的那个禁军吗!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此段关联的【第七章】剧情经过修改。
闻逍被皇后和纭红栽赃偷镯子受笞刑时,原本孟临知是【装鬼】吓跑当时行刑的两个禁军,后改为【装修士】吓走两个禁军。
提前祝大家立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