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江眠：“……”

气人的本事还得看小师叔，只是您老人家能不能看看眼下的情况再开口？

果然，在听完秦无咎的回答后，白衣男人的脸色更显阴沉，眼底似是淬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能把人活活冻毙其中。

死到临头，江眠反而冷静下来。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也无须挣扎了，这样也很好，跟小师叔死在一块儿，去地府报道还有个伴儿，不会孤单。

小师叔这小院虽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却也是有花有草，比荒山野地要好上许多，至少死在这里，不会被野狗啃食。

就是小师叔做事有点缺德，把人家老子的脑袋割了挂在墙头，白衣男人不知会不会也报复回来。

脑袋被挂在城头什么的，也太……

算了算了，死后就不必管身后事了，希望男人动手时利落些，莫要让他们受太过痛苦才好。

“秦无咎，你屠我满门，废我双足，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要你血债血偿。”白衣男人话语中的愤恨几乎满溢而出，听的让人心惊。

秦无咎的目光从白衣男人的脸和其身下轮椅上扫过，似在回忆此人的身份。

江眠拉拉他的衣角，低声提醒：“天道宗，姓沈。”

秦无咎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倒是有些印象。”秦无咎看着白衣男人，缓缓道出他的名字：“沈临风。天之骄子，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曾是玄门众多女修思慕的对象，可惜十八岁那年突遭变故，从此再也站不起来，成了残废。”

秦无咎每说一字，空气中的温度就降一分，等他说完，江眠已经不敢看对面男人的脸色了。

江眠心中抓狂，很想揪着秦无咎的衣领让他清醒一点。人家的腿不是你弄废的吗！还敢当面提出来，这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

江眠觉得沈临风杀上门寻仇不亏，如果这种事落到他身上，怕是没有沈临风那么好的耐性，在见面的时候就出手了。

天道宗的弟子早已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绝了他们逃跑的可能性。

沈临风的怒火显然已经积累到了极致，不再过多言语，只见他抬手凌空一召，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弓出现在掌中。

他抬手将灵气凝成的三枚箭矢搭在弓上，箭尖瞄准秦无咎心脏的位置。

江眠见识过这把弓的威力，见此登时将心底乱八糟的想法一收，神情变得凝重认真起来。

这两日的经历对他来说有点过于刺激，天道宗的这些人跟他说秦无咎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死不足惜。

可他跟秦无咎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对方对他并不坏。他不可能仅凭那些人单方面的说辞就相信秦无咎的罪责，更不可能看着他死在眼前。

沈临风松了手，箭矢裹夹万钧杀气扑面而来，江眠自然是怕死的，可是这一刻，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挡在了秦无咎身前。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耳边传来“叮、叮、叮”几声轻响，江眠感觉到一股更为磅礴凶悍的力量凌空出现，就在身前。

他睁开双眼，愕然发现自己面前矗立着一面暗红色的血盾，其上血气缭绕，箭矢撞上盾牌，很快被包裹、吞噬。

江眠一脸惊愕，紧接着发现支撑这面盾的力量来自于他的袖中，拿出一看赫然是秦无咎给他的玉佩。

这是什么？

小师叔的东西？

竟如此具有反派风格！

江眠有时候也十分佩服自己，在性命攸关的时刻竟然还能想东想西。这次他的思绪并没能跑太远，因为后领一紧，秦无咎将他拎到一旁：“让开。”

江眠抬眼，发现这短短的功夫，沈临风又连续射出十几支箭，然而尽数被这诡异的盾牌吞噬，而后“吐”了出去。

漫天箭雨转向沈临风，沈临风抬手相抗，一时间灵力的威压铺天盖地。

有几支羽箭落到墙壁上，院墙轰然倒塌，守在院外的弟子受到波及，来不及躲避，被震飞出去，吐血不止。

待到厉风消散，周围只余一片死寂。沈临风面部肌肉紧绷，但见他五指一松，掌中那把长弓竟消失了。

江眠微愕，这是放弃了?

不对。

此刻沈临风冷冷地盯着秦无咎，眼底怨恨之色让人胆寒，似是要生啖秦无咎的血肉才能消其怨恨。

沈临风闭上眼，再睁开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枚漆黑的宝珠出现在他掌心之中，此物出现的刹那就绽放出耀目的华光，让人不能逼视。

挡在江眠，秦无咎身前的血盾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被光芒刺得千疮百孔，从空中轰然消失。

灵气带起的劲风吹拂，沈临风头顶上方的红梅花瓣尽数掉落，吹得满院都是。

江眠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他在狂风中凝神细瞧，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那东西所蕴含的能量不该是凡人拥有的，难不成是神器？

这个世界难道还有神仙不成？

看着沈临风掌中那物，秦无咎眸中华光一闪。

灵气带起的烈烈狂风中，沈临风咬破指尖，用鲜血快速绘制一道繁复法阵。

随着法阵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沈临风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量，只见他面如金纸，越发衬得眼底神情冰冷凶狠，如同地府复仇的恶鬼。

沈临风盯着秦无咎，一字一句道：“秦、无、咎，你所做一切，皆要如数偿还——”

黑色灵珠在血色绘制的法阵中剧烈震动，随后只见法阵的光芒哗然一收，所有能量尽数没入灵珠之中。

随着法阵消失，灵珠轰然炸开，刹那间浓云闭日，天地翻覆，乾坤倒转，股极为强大的力量铺展开天际。

耀目白光中，江眠短暂失去了意识，待他再睁开眼，发现熟悉的院落不见了，一脸狰狞的白衣杀神沈临风也不见了踪影，秦无咎同样不在身边。

此刻出现在江眠面前的是一汪清澈的湖水，季节似是也发生了改变，不是酷寒冬日，而是百花盛放的盛夏。

湖水旁边绿树成荫，林间还点缀着诸多不知名的小花，极目望去，青葱的绿搭配着蓝天白云，勾勒出一幅极美的画卷。

透过林隙还能依稀窥见几户人家，颇有几分“宫崎骏的夏天”的感觉。

这是何处？

江眠下意识往袖中一摸，秦无咎的玉佩还在，他不由松了口气。

紧接着意识到不对，他手臂上缠着的纱布不见了踪影，捋起袖子一看，皮肤细嫩光洁，全无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他往前几步，低头一瞧，水中映出的确实是属于他自己的面孔。

默然片刻，听见岸边传来说话的声音。江眠回头，吓得差点跌进湖中。岸边站了十几名身着天道宗弟子服饰的年轻人。

江眠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然而那些人目光只是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又开始继续交谈。

江眠心底浮现出一丝异样，他注意到这些人年纪与他相仿，他从这些人的谈话中捕捉到“第一次下山”、“降妖除魔”、“历练”等关键词。

他的眼睛微微亮起，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显然他此刻属于天道宗派往下山历练的弟子中的一员。

这个发现让江眠心神稍安。他开始观察四周，目光在扫过东边林间的时候，倏然顿住。

他看到了远离人群的秦无咎。

此时的秦无咎也不过十八/九岁，面容比记忆中要稚嫩一些，且跟他印象中病恹恹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的秦无咎腰背笔挺，面色红润，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许是江眠的目光太过直接炽热，秦无咎睁开双眼，目光准确的扫过来。

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江眠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他欣喜的弯起眼睛，刚想打招呼，下一刻却见秦无咎淡到近乎无情的目光自他脸上一扫而过，随后像是不认识他般，重新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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