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穆爻与洛怀祁占了雪熊部原领土,他将两部领土合并,如今其势竟和鹰隼部、苍狼部不相上下。
为防王帐及暴动派两方齐齐讨伐,穆爻与洛怀祁决定先归降暴动派,同那几部一齐将如今的可汗拉下圣位。
这日,穆爻送塔屠北上。
行至雪熊部边界,他二人便驻了足。
穆爻抬手扶着塔屠的侧颊,轻声道:“注意安全。”
塔屠抬手揉了揉穆爻的耳垂,弯眼道:“阿爻且放宽心,此行只是商谈,不会有危险。”
穆爻倾身吻了吻塔屠的额头,低声呢喃道:“我等你回家。”
塔屠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早些回来的。”
两个时辰后,苍狼部大帐。
塔屠几步入帐,屈身行礼道:“塔屠参见耶拉可汗。”
苍狼部与鹰隼部是为暴动派之二巨头,二部首领皆想称王,而王帐那方势力强悍,故而二方暂时结盟,将兵刃齐齐对准了草原中央。
苍狼部首领耶拉自封为可汗,然,碍于鹰隼部尚在,“耶拉可汗”四字只有苍狼部之子民私下称呼,暴动派其余小部皆不敢喊出。
今日塔屠这般喊出,倒可见出几分诚心。
闻言,耶拉昂首一笑,抬手道:“塔屠军师何必这般多礼,来来来,请上座!”
得允,塔屠又弯了弯身,笑道:“谢可汗。”
塔屠坐下后,又举杯对着耶拉解释道:“可汗。岩蛇部与我雪熊部有仇怨在先,岩蛇部此前归顺可汗,是以我部假意投诚王帐,为求征伐之契机。”
“几日前,我部突袭那岩蛇部,未及时向可汗禀报,还望可汗恕罪。”
“我部首领击杀王帐大将恩和金,作为我部投诚礼,以示投诚决心。”
这反动派可不管谁是哪个领地之主,他们只担心谁人势力太大。
前几日,穆爻以在岩蛇部所得、所征之兵作为前锋,攻原雪熊部王帐之驻军,大胜。
二方合并,其势力渐强,鹰隼部与岩蛇部欲发兵征讨。
谁料,这雪熊部背弃王帐,又转身投诚苍狼部。
苍狼部首领在喜于得其归顺的同时,又担心此部会再次行那背弃之事。
耶拉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塔屠军师有仇报仇,爽快利落,本汗甚慰。雪熊部此后无有怨敌,可高枕以眠了。”
高枕以眠?
恐是想说高枕长眠吧!
塔屠点了点头,回道:“雪熊部此后未有怨敌,自会安分守己,以可汗马首是瞻。”
耶拉笑着抬手点了点塔屠那处,又道:“雪熊部水土肥美,还未见过这沙漠边界吧。”
塔屠眸色敛了敛,沉声道:“还未见过。”
随即,耶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未有见过便于此处多玩耍几日,本汗带军师好好见见这大漠美景,何如?”
塔屠握杯的手紧了紧,点头道:“那便多谢可汗了。”
言罢,他将烈酒一饮而下。
三日,六日,九日……
穆爻每日皆去送别那处,可他始终等不到塔屠回归。
他心知,塔屠这是被扣下为质了,但他还是会每日往返于那处,盼望着终有一日能等到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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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皇帝的病情愈发严重,他已连续五日未得清醒。
御医无奈,摇头道:“陛下恐是坚持不到八月了。”
意思便是:陛下恐是撑不过今夜了!
闻言,宫内众人齐齐啼泣着。
一部分是出于多年相伴的情感,而大部分则是为了此后殉葬一事。
按照规制,未有子女的妃嫔需得为先帝殉葬,且内侍与宫女还需有至少六十六人从死之。
洛怀风立身于大殿外,仰头看着白日青天,耳边尽是众人的嚎哭声。
此声震动庙宇,似要掀翻大殿。
洛怀风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头顿感无奈,深深的叹了口气。
半晌,他开口喊道:“王喜儿。”
闻声,王喜儿抬步出了门,躬着身子跟洛怀风嘀嘀咕咕的聊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子夜之时,皇帝绝了气息。
随即,殿中龙榻旁传来了一声高呼。
“陛下,殡天了!”
此音刚落,殿内的啕哭声更大了。
宫内众人哭得撕心裂肺,椎心泣血,吵得人耳朵生疼,颅内嗡嗡直响。
或许是太害怕那千亩皇陵,一妃嫔竟直直哭晕了去。
王喜儿抬眸看着龙榻前哭天喊地的这些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百人将大行皇帝①收拾干净后,又以白酒拭了其身。
他们在他的口中放了颗夜明宝珠,以保尸身不腐。又将其装入了那一丈见方的,精美繁复的梓宫中。
而后,京中高鸣丧钟三万响。随着丧钟响起的,是狂风的呼啸之声。
八月的晨曦,没想到竟有些凉。
秋风横扫而来,将条条白布高高扬起,吹得铜铃叮当而响。
举目望去,宫中洁白一片,不知晓的还以为昨儿一夜风雪,铺白了整座城。
宫中上下担心被拉去殉死,数千人彻夜啼哭,竟于一夜哭哑了嗓子。
而今日晨曦之时,举宫三拜之后又行举哀。众人需高声号哭,以表示其内心悲痛。
此番入耳的不再是撕心裂肺的嚎哭声,而是老鸭般的嚎叫声,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心头烦躁得慌。
王喜儿听着这烦乱之声,蹙紧了眉。
他抬了抬手,唤福庆取来了五尺长卷,扬声喊道:“陛下遗诏,尔等听诏。”
此声毕,众人皆于一瞬噤了声。他们整了整仪容,伏地颔首,静静听着这“判决书”。
王喜儿拢了拢拂尘,扬声念道:“朕受天之命,膺大位于世,定祸乱而偃兵,安天下之万民。朕谨抚驭以膺天命,至今已年二十有二。”
“朕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宵旰忧勤,图臻至治。今四十有六,忽而染疾弥留,殆弗能兴。夫生必有死,人道之常,虽圣人而所不免。”
“九皇子洛怀风睿德仁孝,至性天成,明理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以勤民政。文武臣僚,同心辅佐,以福天下之民。”
“活人殉死,朕心不忍,此等事宜,自朕而止。凡大邑葬祭之仪,皆改以人俑殉之。朕之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布告以天下,诏谕咸使闻知。”
闻言,后宫妃嫔与内侍、宫女们皆愣了愣。
不需活人殉葬,改殉以——人俑!
我等不必为陛下殉死了!
众人的唇角扬了扬,齐声喊道:“大行皇帝仁德!”
刚喊完,梓宫前万人皆是想笑又不敢笑。
他们在心头告诫着自己:忍住,千万要忍住!别将将得知不必殉死,又犯下了杀头之罪!
再起身之时,众人面色皆变了变,又哭又笑的,好不难看。
众人将将起身,大学士又引身跪地,扬声喊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恭请殿下即时继承大统!”
言罢,百官齐齐跪地高呼道:“臣请殿下即时继承大统!”
紧接着,侍卫、宫人、宫女们也喊道:“请殿下即时继承大统!”
洛怀风身着孝服,立身于三丈高台,垂眸睥睨众生,沉声道:“诸位所言,足见忧国之心。然吾悲恸之至,继统之事不忍闻之,是以,所请不得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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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二十七日之期已到,众人需将大行皇帝送去城外殿中。
恰巧,三日后便是钦天监所占得的入陵之期。
这般,众人此行可将事物一道处理完毕后,再开拔队伍回到京中。
这日清晨白霜骤降,北风萧萧。千人执幡,长幡随风飘摇。
白纸如雪,纷纷扬扬,铺满了京城天街沿道。
百人抬着金绸梓宫,缓步走在长队中前方。
洛怀风率宫中贵人及王公大臣白马相随,身后万人相护,长队延绵三十里。
其间念经超度之声、哭喊之声此起彼伏。
随着梓宫缓缓向前,街上万民相继跪身送葬,如浪如潮,蔚为壮观。
城东高山上,左襄垂眸看着脚下那白龙蜿蜒向前。其间白旗猎猎,喊声震天。
他心知洛怀风定在其中,可不论他如何找,皆找不着他想见的那人。
那人藏匿于“皑皑白雪”之下,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左襄一时竟辨不出来。
似是感觉到了炽热的目光相随,洛怀风侧眸朝着山巅之上瞧去,只见那崖边院墙顶上站着一人。
此人白衣胜雪,乌发如瀑。那缕缕青丝和衣袍一齐随风飘荡,好似那长竿旌旗,那白衣中空空荡荡。
见之,洛怀风蜷了蜷十指,心头刺痛着:有她相伴,你不是应该幸福美满吗?究竟是那衣袍宽了,还是你又瘦了?
洛怀风抬头看了看这灰沉沉的天空,转念又想到:是呀,你本身天际展翅的鸟儿,被人关于笼中,又岂会开心得起来呢……
左郎,你且再等等,只有十四日了。
十四日后,我便放你自由……
三日后,大行皇帝善陵前,数万人齐齐跪地。
文武百官率数万人于陵前上表劝进,齐声道:“国君之位已然空置三十日,此前万人上表,殿下已然二拒,此番莫要再拒。臣等代天下万万子民,请殿下即时即位。”
洛怀风仰天长叹,眸中含光,道:“父皇已然安息,吾心虽哀痛万分,然天下苍生所请,吾不敢终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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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祭天、宗庙祭拜等事宜已毕。
洛怀风身着金色九龙袍,头戴三寸珠帘长金冠,随着钟鼓乐声响起,他拾级而上,坐于那八尺金椅之上。
奉天大殿外,数万人三跪九叩,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怀风抬了抬手,扬声道:“平身。”
“朕顺奉天命、应万民所请,以践国祚。朕心诚惶诚恐,唯惧所思所行皆有不慎。自今日始,朕自当勤勉自律、广开谏路、肃清边疆、勤劝农桑,以民为本,使民有所养,民有所依。”
“月前,长江沿岸多城受灾在先,战火绵延在后,以致数十万百姓苦不堪言。即日起,诸城免税两年。减徭役,大赦天下。此月,后宫贵人可留于宫内,亦可自行回家,孝养双亲。此后,宫中减员三千,俭以养德,以祈大邑昌盛,万世不衰。”
作者有话要说:①大行皇帝:皇帝殡天后,上谥号之前,以“大行皇帝”来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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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襄:LG牛啤!不过,你为什么要两拒百官?
洛怀风:前朝陛下殡天后,太子都要百官万民三请后方可应允,不然会显得你很心急。
左襄:……矫情!
洛怀风: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放你走,呜呜呜……
左襄:那就不要放我走了呀,我就留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大眼睛眨巴眨巴~)
洛怀风:你不想要自由么?(捏捏lp小脸)
左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自由和LG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洛怀风:(抱抱,蹭蹭,埋埋,吸吸)那就来当朕的皇后吧~
左襄:漏,我会被骂死的!
洛怀风:那我的位置先让给你坐,然后你再嫁给我。
左襄:不想坐你的位置。
洛怀风:那你想坐什么?
左襄:你~
后面的三天三夜,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