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散学后,二人前后脚出了宫,左襄径直回了府,而洛怀风则是去了望月楼喝了杯茶。
再出来时,他怀里揣了件礼物,去了左府。
左府湖心亭,追雨来汇报了洛怀风的行踪,而后便退下了。
洛怀风步入后亭时,只见左襄于亭中懒懒的喂着鱼。
洛怀风抚了抚怀中锦盒,三两步上前走到了他身后。
洛怀风垂眸笑了笑,轻声唤着:“左郎~”
左襄应声回头,见眼前之人心情很好,他便打趣道:“可是路上有何见闻?怀风竟这般开心?”
洛怀风摇了摇头,在左襄身侧坐了下来,将怀中锦盒掏出,让左襄闭了眼。
左襄不知盒中是为何物,因为原著中并未提及洛怀风竟也回了礼。
他乖巧的闭上了眼,想象着盒中之物。
洛怀风遣人拿来了一面铜镜,又打开了锦盒,将青龙蔓尾玉枝排簪拿了出来。
此簪同体玉质,其色并非纯绿,而是更偏蓝,色清而种纯冰透,此种玉色,世间少有。
簪体长约七寸,两头形若龙头,中部被初生藤蔓尽数缠绕,颇有几分“剪不断,理还乱”的意味。
此簪就如二人的初见,那时命运已将二人紧紧缠绕在了一起,如今再想理,却也理不清、分不开了。
他将左襄的乌发散下,用手指细细梳理着,缠绕着,再在他脑后松松散散地挽了个发髻。又将排簪拿起,在他的发髻上插下,便不舍地收回了手。
他垂眸细细地望着,心中吃味:他说日后都帮我束发,可他常常不在月辉宫过夜,至今也未见他为我束过发。
他的承诺永远都是空话,早知便不该信他。
如今倒是我先帮他束了发,他可会记起?
洛怀风低声唤着:“左郎,且睁眼瞧瞧。”
左襄应声睁眼,就着铜镜瞧了瞧,见此排簪生得好看,开心的点了点头:“好看!”
洛怀风扯了扯嘴角:仅是好看?他还是未懂我意。
左襄倒是不懂藤蔓怎么了,也不知洛怀风在失神些什么,于是开口问道:“怀风是有心事?”
洛怀风摇了摇头,苦笑道:“左郎多虑了,怀风并无心事,左郎喜欢便好。”
左襄思索片刻,认真道:“我会日日束此发簪的!”
此刻洛怀风的笑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好,左郎记得自己的承诺,莫要再忘了。”
左襄疑惑:再?我忘了什么吗?
他想不到,于是没再想,领着洛怀风吃了些膳食,又去书房看了看书。
戴了此簪后,左襄便不敢躺下了。
于是在困顿之时,他寻了个合适的角度,由原先倚着洛怀风的肩头,变成了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生怕把排簪压坏了。
感受到了左襄的贴近,洛怀风的身形僵了一僵。他垂眸看了看那蹭得有些微微泛红的额顶,心中升起一阵踏实的感觉,这是他许久未找到的感觉。
他抬手抚了抚左襄的脸颊,垂头在他发顶落下一吻。又侧了侧身,将他轻轻揽入怀中,抬手环着他。
未几,他听到门边有动静。他侧头看了看,见追云进门的步子迈了一半。
他生怕扰了左襄休息,抬起食指立于唇前,示意他噤声。
追云点了点头,轻轻将房门掩住,但眉间愠起了几分怒意。
—
三日之约已到,二人相见后,径直去了文府寻文悦儿。
文太傅高高兴兴的将女儿送出了府,并嘱她晚些回。
文悦儿点了点头,抬步上了左府的马车。
此车虽说是马车,其实更像是辇,应是暑季用车。
车身框架极少,由铜木混制。框架四周坠着长长短短的穗子,挂着半透不透、层层叠叠的雪纱,雪纱应风扬起,似有若无地露着车内风光。
雪纱外层是双色流光纱,在阳光的照射下,在晓风的轻拂下,变换着蓝紫色的偏光。
车内置着一方桌,四周围着一圈靠椅软榻,榻上、桌上都搭着银白色的狐皮。
狐皮上摆着几盘蜜饯果子,还有一壶清酒相伴,或许,应唤它“左郎”。
双马齐驱,不过几时,三人便到了佚书厅。
说是书画展,此展看起来更像是相亲角。那些自诩才学过人的“文人墨客”与各家小姐攀谈着。
他们也不知聊了些什么,几人笑得花枝乱颤。
洛怀风勾了勾唇,扶着文悦儿下了车辇。
左襄看了看洛怀风,又看了看恪守使命的文悦儿,眉头仿佛蹙起了一道天沟。
追云凝着主子的背影,蹙了蹙眉。
他知他本不该管主子的事,但若是被王爷知晓,主子已偏离初心,与这狗皇子暗度陈仓,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二人。
于是他第一次出了手,拽住了主子的衣袖,将主子带离了展厅,带去了一旁酒楼的厢房。
其实今日妍娘并无要事禀报,但收到了追云的消息,还是来了趟滨河街。
她缓缓迈着步子,娉婷而来。
她好似有几十上百套不重样的红装,件件美绝,又件件不同。每次见她都会发现她新的韵味,有种直击魂魄的惊艳感。
妍娘两步上前,一改往日的严肃,带了她出世入世的风情。
就与那夜船内的感觉一般,一出了府她便披上了倚香楼老板娘的外皮。
她半倚在左襄对面的长椅上,抬手托着侧颊,凝着佚书厅湖心的青莲,娇声道:“殿下今日好兴致,竟也会凑这般热闹。”
左襄看了看四周,嘈杂得紧,不似什么正经谈事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来作何。但他猜出她此刻扮演的角色,于是附和道:“妍娘雅兴,竟也来滨河赏画。”
妍娘垂眸笑了笑,又道:“楼中将来一小娘子,世子不抽空来倚香楼坐坐?”
一小娘子?左襄听出了她的暗示。
冯依然就要出场了?不是吧不是吧,一个文悦儿还没搞定,又来一个。
左襄眨了眨眼,开口问道:“妍娘繁忙否,可去河岸走走?”
妍娘起了身,与左襄齐身向厅内走去。
“下月十五便不忙了,妍娘‘依然’有空,可以与世子相会。”
听见了妍娘的话,左襄松了口气:我就记得她没这么早出来,吓我一跳!
不过下月十五也不久了,也就二十日了。
此后她会长住左府,面上是送来养在身边,做通房丫头的,实际上她地位不低,算是王爷派来的间谍。
思及此处,左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另一头的画展内,洛怀风四下寻不到左襄,脸直接黑了:好你个左襄,还让我唤你左郎,昨日浓情蜜意,今日便将我推于这女子身侧,日后你莫要求我回去!
文悦儿见他面色不虞,小心问着:“怀风哥哥是不喜这些画作吗?听闻码头游船上有竞赛,若是赢得名次即可乘船前往河心亭,亭中有千古名画,可竞价购之。”
洛怀风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左襄,这人是你亲手推到我身边的,我若是同她假戏真做了,你可别后悔!
他抬手隔着三层衣袖握着文悦儿的手腕,带着她越过人海,前往佚书码头。
码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秀才站在高台上举了举手,扬声喊道:“诸君且静静,‘清词会’即将开始,请君静听。”
众人静了下来,接了小厮发下的牌子,洛怀风的牌子是“贰拾壹”号。
他垂眸看着这三个字,紧了紧手指,眸中既有恨意,又有怒意。
须臾,他又抬眸看向台上,此刻他眼中已然清明。
秀才又道:“小可出上联,请诸君举牌,尽速对出下联。下联对得如何,还请诸君举牌计票。此集共三轮,每轮票数最多者可获得进入湖心的资格。”
闻言,众人皆蠢蠢欲动,皆将手牌举至胸前。
秀才笑了笑,开口道:“第一题: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湖。”
此时,持有肆拾号牌的公子对之:“坐东井,赏冬景,东井映冬景,东京冬井”
众人品了品,点了点头,有人举起了牌子。
秀才计了票:“伍拾叁票!请问,还有没有哪位公子想试试?”
持有叁拾柒号牌的公子举了举牌,对之:“过南平,卖蓝瓶,蓝瓶得南平,难得蓝瓶。”
众人缓了缓,交流了起来:“惜乎对难得,似是更妙。”
秀才计了计数:“伍拾柒票!请问,还有哪位公子想试试吗?”
半晌,无人回应,于是持叁拾柒号牌的公子得了第一个乘船名额。
而后,秀才又起一对:“第二题: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
“外曲内直,直视直心,为人但求一直。”
“能言善道,道心道行,众生皆足一道。”
……
持有拾叁号牌的公子对道:“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此对,宏伟大气!”
“妙极!”
秀才数了数,报道:“伍拾玖票。”
众人听了这对子,点了点头,咽下了口中的话,没人再尝试。
秀才点了点头,开始了最后一题:“第三题:双木为林,既然不是魂灵之灵,为何加夕成梦?”
“双火为炎,既然不是盐水之盐,为何加水变淡?”
“双土为圭,既然不是归所之归,为何加门成闺?”
……
此时,左襄走进了清词厅,巡视了几圈,终是找到了洛怀风。他缓步挪到了洛怀风身后,正好听到后面这两句。
“双山为出,既然不是初见之初,为何加言便诎①?”
洛怀风蜷了蜷手指,跟着举牌道:“双月为朋,既然不是舍棚之棚,为何加山变崩?”
左襄垂下了头,心头酸了酸,没有同他打招呼。
洛怀风与文悦儿如愿去了湖心亭,而左襄和妍娘在码头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①qu,同屈音,这里是冤屈、委屈。
洛怀风:散伙吧,咱俩崩了!
左襄:又不是我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