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襄有些好奇他们白日都考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怀风,今日一早都考了些什么呀?”
洛怀风摇头笑了笑,还是开口道:“玩儿了射箭游戏,每人射一靶子,靶子后便是对应的试题。”
“试题中包含了水患、瘟疫、虫灾、敌国联合阻击等的应对之策。还有,若官员贪墨,说大多藏银都交于你的手中,你如何应对;若是兄弟叛国你该如何处置等。翻来覆去便都是这些问题,并不是很难。”
左襄点了点头,但心中早已千回百转:不是很难?这些都还不是很难?我用白话文都说不出来,更别说他们还要咬文嚼字的……啧啧啧,简直不是人!
哎,这一直逃避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为什么还没有及冠啊!穿早了!
不对,原主及冠后就一直被小皇帝囚禁着。
话说,那折磨是怎么个折磨法?(奸笑)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尝试了,都说了是折磨,滋味儿肯定不好受!
早就早点吧,比起挫骨扬灰,还是学习来得安全自在些!
于是,他这几日长住月辉宫,借探讨的名义询问那些“老生常谈”的题目对应的答案。
洛怀风何等聪慧,又岂会不知。
他依着前面十几日的猜测,现今越来越笃定。虽知晓眼前人有了变化,但还是惯着他,为他一一解答着。
“洪涝灾害应对分四步,其一是筑建堤坝预警,勤加修缮,每日记录水位以及进行大雨预判。”
“其二是汛情通传,分为步报、狗报、马报还有羊报,需时刻做好通传之物的检视工作。”
“其三是疏导山洪,做好水流的疏导方案制定、泄洪工作,降低民众损失,安抚民心等。”
“其四是预防瘟疫,洪灾涝灾后必有疫病,需得确保疫病不会发生后,方可撤离。”
“后续则是又回到了第一,筑建以及修缮堤坝,如此反复。”
左襄定定的看着洛怀风,眼中闪烁着亮光。
他咬了咬唇,侧头倒在洛怀风怀中,来回蹭了蹭:小甜弟认真的样子也太帅了叭!他好乖,姐姐好爱!
他蹭了一会儿,不经意间想起了小左。他猛地直起了身,一把将洛怀风揽住:啊不,小甜弟,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吧!
洛怀风被他的变化惊到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意,但还是任由他揽着。
“还有何问题?”
随后,左襄又问了好些问题,丝毫没有想起他说的“探讨”,而只是在认真听讲。
渐渐地,天色沉了下去。
更深露重,寒气袭来,这初夏的夜露竟也如此浸骨。
洛怀风拿了条毯子过来搭在二人腿上,继续同这个左襄讲着这治理之道。
洛怀风声音轻柔,讲得粗浅,却又面面俱到。他边讲边注意着左襄的神色,猜测他是真记住了还是敷衍了事。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太难了:至少得让左郎肚子里有些墨水,这样才不会被那几人看笑话……
五更后,左襄实在熬不住了,倚在洛怀风肩上渐渐睡去。
洛怀风偏头看着左襄的睡颜,轻声笑了笑,将左襄缓缓抱起,轻轻放于床榻上。
他将左襄的颈肩拖起,将左襄的头颈缓缓放落于软枕上,又倾身帮他脱着鞋。
周围的宫人都识趣的没有上前,由着自己的主子伺候着这作为“质子”的世子。
众人退了几步,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洛怀风轻声喟叹着:“左郎啊左郎,现如今的你,究竟是何人?”
尽管他不知眼前这身躯的芯子究竟被何人所替,但他却很喜欢现在的他,喜欢他这幅愚蠢的精明模样。
比起之前工于心计的左襄,现在这左郎分明更讨人喜爱。
他倾身吻了吻左襄的额心,而后替他盖上了薄衾,与他齐肩而眠。
—
翌日申时,散学后,左襄打道回了府。
他一进府门便收到了一稀罕小玩意儿——紫玉离烟琉璃杯。此杯径约一寸,长约两寸,粉紫相间,如夏日晚霞。
渐变之色随意勾勒出了嫦娥奔月之景,披帛轻盈,似随风而动。她身侧烟雾缭绕,暧昧朦胧,意境悠远。
紫玉与粉琉璃的碰撞,还当真是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若是她记得不错,书中提及这是去年秋日,吐蕃的上贡,才一年不到,它竟偷偷溜出了内库。
这杯成色极佳,应是正品。若这是正品,那内库中的部分宝物……
想到这里,左襄勾了勾唇:他胆子倒是大的很,就这么不想出去当王爷,一定要走这一步吗?当个傀儡王爷,总比折磨致死的好。
左襄又揉了揉额角:这个小世界的人都是卷王啊,他们都在用心“营业”,就我是来打秋风的。我明知道他们的结局却不能说,我心好累……
左襄开口问道:“价值几何?”
追云行礼道:“雪花纹银八十两。”
左襄挑了挑眉:一个小杯八十两,他这一番折腾,至少赚了二十万两吧,怪不得后来有这么多钱拿去打水漂。
要不是他只是个男三,我肯定抱他大腿!
左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追云手中的信封,问道:“此为何物?”
追云将信封呈上,答道:“文侍郎千金手书。”
左襄抬手接下,看了看红纸封页:殿下亲啓。
左襄蹙了蹙眉,还是撕开了信封。入目便是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
惠书敬悉见字如晤
久未见君君可思妾
吾父之言欲许九殿
君知妾心问君之意
酉时柳桥待至明朝
左襄将信折了折,递出了信纸,又唤追云端来了火盆,将信燃烬。
他揉了揉眉心:又一个来q流程的,这原主的女人缘还真不错。妍娘、文悦儿、冯依然,啧啧啧!也不怪这小皇帝这么酸,把他囚禁在身边十年,还不准宫女踏入月辉宫半步。
哎,可我必须得去啊,抱男主大腿都是后话,要是左王爷和文侍郎发现我不是原主,那手段保不齐更加残暴……
于是夜里,左襄去了趟杨柳桥。
初夏晚风微凉,夜风习习,柳条随风摇晃,河面剪碎了月光,星河随波荡漾。
佳人执一灯笼立于桥头,斜倚栏杆,黛眉微蹙,唇脂传香。
桃色耳坠轻轻摇曳,折射着点点灯光。清清浅浅的光点与她眸中的星河亮色相辉映,看得人心神荡漾。
左襄缓步朝文悦儿走了过去,这芯子里的女流氓平复了一下上扬的唇角,轻轻开口唤道:“文小姐。”
文悦儿应声抬眸:“殿下。”
这一瞬,左襄倒是想起了那醋坛子洛怀风,她定了定心神,他顿了顿脚步。
左襄低声道:“此事太傅早已告知,你且去吧。”
文悦儿的心凉了凉,半晌,她动了动唇,问道:“日后郎君若得偿所愿,会弃我否?”
左襄背过了身,开口道:“不会。”
不会造反,不会逼宫的,妹子你就放心吧!
左襄正欲抬步,文悦儿便从他身后将他抱住,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脊梁,喃喃道:“承蒙殿下不弃,悦儿皆听殿下的。悦儿定会守住清白,郎君可要记住今日誓约,切勿毁诺!”
左襄将她的手抽开:誓约?什么誓约?我可没说要娶你!姐姐我虽然喜欢看美女,但是姐姐是直的,姐只喜欢男的,懂?
左襄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现在不敢开口反驳,于是不做回答,只是遣人将文小姐送回了府。
将人送走后,不知为何,左襄觉得怀中硌得慌,他将怀中一物掏出才知:文悦儿竟趁着揩他油的时候,给他塞了一定情信物——祥云青白玉龙簪。
此簪是龙凤簪中其一,龙凤此名得来并非因为雕龙画凤,而是采玉人采出原石时便是天生一对,相互耦合,故命祥名。
双簪没有经过多余的修饰与雕琢,粗略打磨便见两簇祥云缠绕。工匠将两簇祥云切开,便天然形成了一对玉簪。
此玉质地温和,龙簪通体洁白细腻,凤簪碧绿浅清。双簪神似而形不似,合之融洽无比,分之又皆美极。
此对玉簪于两日前被一无名人士以百金拍得,而这人竟是文悦儿。
这龙簪赠与了左襄,凤簪自然还在她身上,这要是洛怀风见了不得醋死。
左襄不敢往下想,将白玉簪又收回了怀中,想着寻个机会还回去,不可让旁人知晓。
此时,他察觉不远处柳树上有异样,侧头看了看,又收回了视线:希望他没看见……
追云追雨欲上前,被左襄拦了下来。
—
翌日清晨,左襄依旧进宫听学,而这日洛怀风都不太搭理他。
课休时,左襄转身面朝洛怀风,又挪了挪屁股上前。他正欲开口,洛怀风便起身走了出去。
左襄扣了扣侧额,追了过去,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也不知该如何说,毕竟见面了是事实,被文悦儿抱了也是事实,他的人定是汇报了……
未几,洛怀风站定,左襄随之站定。
他四下瞧了瞧,这是宫内侧后方墙角,平日无人经过,是个隐秘的谈话胜地。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左襄可以确定,洛怀风就是喜欢自己的。
毕竟原主虽聪明,但多是阴险,笑里藏刀。男主多番给他机会,他竟利用了这几分情谊,反手便给了男主一刀,所以男主才会恨他入骨。
而自己穿越后处处表现得……傻逼得不行,男主定是瞧不上自己的。
但他若还是喜欢自己,他还会因为旁人吃醋,那便是看上了这幅皮囊吧。
他根本就不在乎皮囊下住着怎样的灵魂,他只是想要掌控此人罢了,左襄如是想。
“左郎啊左郎,你昨夜可是去见了何人?”
听到了洛怀风的声音,左襄回了神。
“见了文侍郎的千金,文悦儿。”
他不承认也不行,毕竟都被看见了。
“哦?软玉温香抱满怀,可惬意否?”
左襄两步上前,揽了揽洛怀风,柔声哄道:“怀风莫要多想,是她动了手,你左郎我可是清清白白!”
洛怀风将他的双手扯下,侧过了身,双臂环胸:“清清白白?原来这般便称作清清白白?她都将那价值百金的,天下独一份儿的定情簪赠与你了,你同她都深情相拥了,还清清白白呢!”
左襄侧身迈了两步,直面洛怀风,继续哄道:“我也不知她会上手,那簪子如何被塞了进来怀风岂会不知?怀风莫要生气,今日散学后我将簪子还回去便是。”
洛怀风蹙了蹙眉:“便是?感情这簪子是因我而还?若是我不言语,左郎是想昧下不成?”
左襄抬手将他抱住,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鬓角:“我本就想寻个时间还回去,只是此物珍重,不可假他人之手。”
洛怀风自是不信他的鬼话,他闷闷道:“到底是此物珍重,还是此情珍重?”
左襄叹了口气:“怀风应是知晓我心意的,莫要再说气话伤我了,你这般说话,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洛怀风抬眸凝着左襄的双眸,轻笑道:“左郎莫要高看了自己,你何以认为自己能值八百。”
言罢,他转身便回了堂内。
左襄摇头叹息:洛怀风,你就嘴硬吧!喜欢我还不承认,天天拈酸吃醋,就你这狗脾气,也就我能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洛怀风os:左郎莫要低看了自己,怀风此番,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了。
左襄:我男人太爱生气了咋办?
他们六点上课真惨!
可三点下课又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