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左襄与洛怀风被请去了军营中,他们一踏进门便听到了那些士卒的窃窃私语。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站在云端啊,啧啧啧!”
“你要是会投生些,或许今日来营中巡查的便是你了!”
“九殿下智勇双全,配得上这前将军之称号。秋狝我等跟随九殿下猎,还得了好些赏赐。这左世子嘛,一直依附于九殿下,也未见得有多大的本事。”
“左王爷盖世无双,十三岁起便住在军营中。他先从小卒做起,年仅二十六便封了大将军,二十七便是大将军王了。他这世子不过是仗着有这么个爹,游手好闲十几载,一来便是个平西将军,这世道不公啊!”
“是啊,九殿下怎会同他厮混在一起……”
洛怀风将这些话听了去,他紧了紧拳头,步子变了个方向,欲给那几人个教训。
左襄见之,急忙伸手将他拉住,沉声道:“怀风,不可。”
洛怀风咬紧了后槽牙,转头说着:“他们这般贬低你,叫我如何忍得下去!”
左襄摇头笑笑,道:“难道打一顿、骂一顿就有用了?日后再说吧。”
洛怀风瞥了那几人一眼,将火忍了下去,拽着左襄入了房内。
二人一进房门,便看见桌案旁站着一人。
那人身高五尺五,身着红墨甲,头戴墨色束髻冠。体格壮硕,龙眉凤目,方正刚毅,约莫四十岁。
他正垂头看着沙盘,手上拿着几个小旗,在沙盘上摆弄着。
二人对了对眼神,一同抱拳喊道:“孔将军!”
孔飞云抬眸看了看二人,笑着打了个招呼:“九殿下,世子殿下。从此刻起,孔某便不再唤二位殿下了,而应该是唤二位前将军与平西将军。”
二人行礼道:“吾等初入军营,还望孔将军多多指教!”
孔飞云抬手轻轻拍了拍两人面前所抱的拳,道:“秋狝五次猎,前将军与平西将军统军有方,拔得头筹。二位将军年少有为,何谈指教,日后我等探讨一二罢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将中郎将曲致与虎贲校尉郑之怿唤了来。
几人站定,孔飞云说道:“三日前,雪熊部突袭了我西垣城粮仓,搬走了五千石粮食,还侵犯了六名民女,其行径恶劣不堪!”
“当地将领之兵法已被其破解,不可再用。然,他军搬走之粮食只够他们吃半月,他们定会在这半月内再次来袭。”
“昨夜圣上点兵四万,拨粮四十五万石,今晨粮已先行,吾等需在明日卯时出发。”
闻之,左襄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晨陛下才得延东之喜报,他雪熊部如何提前知晓东岸开了战,又如何进城搬的粮?”
是啊,秘密调兵一事只有朝臣知晓,他倭国都不知,那蒙古雪熊部是如何得知?
孔飞云蹙眉道:“战报所言并不详尽,需到了西垣城才可得知晓详情。依据目前所知,是乃穆央同军师塔屠于南城门叫阵,而副将穆爻则绕至城北突袭。当南城门兵士赶到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众人皱眉深思,将西垣城地舆图看了又看,而曲致开口问道:“即便是穆央于南城门叫阵,那西、北、东城门理应均留有千人把守,若是北城门受袭,应有士兵前去南城门通报。”
“城门高三丈余,易守难攻,且被窃半个时辰后方有人赶到,那便是案发第一刻无人惊觉或无人通报。那穆爻又是如何绕过守卫进出的?或是……”
孔飞云想了想,说道:“军报并未详言,此事需待抵达西垣城再细细查问,本将先同诸位讲讲这雪熊部及其人员。”
“雪熊部人口近十四万,有兵两万。其址常常移动,但近期所探,位于西垣城以北五百七十里。”
“其军哨探在行军时分布较远,最远可达三百里。整军时,哨探分布六十里。是以,我军不便于伏击于突击。”
“穆央是乃雪熊部将领,其人身高七尺,重二百斤,其兄弟四人皆是这般蛮莽。这几人使的皆是蛮力,灵巧不足,速度稍迟钝。”
“穆央使的是破天双锤。此锤为精铁所铸,锤长三尺四,锤头有刺,刺长三寸,一锤有刺十四根。若是被其双锤击中,轻则震碎脏腑,重则躯体变形,破碎而亡。”
“其作战时极喜攻击人头颅与左心,因他耐心不足,好打速度闪击战。其根本原因是那双锤重四十四斤,此人之体力不足以支撑消耗战。”
“其所领军队战马身着甲胄,是以重甲骑兵,以力量践踏之。蒙古之轻骑兵于其他部落,此番一战,是为大邑于蒙古之观望战。”
“若胜,其余部落则偃旗息鼓。若败,其余部落则揭竿而起,趁着冬末春初之时,杀入我大邑境内,分我大邑城池。”
郑之怿想了想,说道:“如此,可使那轻骑迂回消耗之,再行围狩。”
曲致摇了摇头,回道:“穆央有一军师,名唤塔屠。此人心思缜密,常常使那奸诈手段。若是轻骑迂回消耗,其人定能看出,需得在开战之初解决此人。”
孔飞云摸了摸唇上短茬,说道:“其人武力虽不强,但在战场上常于穆央身侧,不好对付。”
左襄开口道:“若是能于开战前解决掉呢?此人总不会一辈子都不落单吧。”
孔飞云点了点头,说:“此议可保留,稍后再作探讨,现在再说说那穆家兄弟。”
“穆央有三个弟弟,穆刊、穆吉还有穆爻。穆刊于三年前阵亡,而穆吉双臂尽断,如今还不得上战场。”
“那穆爻是穆央的三弟,使的是双锏。此锏与别的锏有些许不同,其锏开了刃,锏身为四向棱刺。锏长三尺,粗二寸五分,棱刺突出,共有七节。”
“此人双锏使得出神入化,比穆央多了几分灵巧,武力亦是不俗。穆爻又与那塔屠感情非常,同吃同住。是以,战前若想拿住那塔屠,也实属不易。”
洛怀风右手轻触了几触桌案,思索了一瞬,开口道:“若是不能解决,那便将其人指挥之战详情搜集来,分析其行策思维,以制策攻之。”
孔飞云双眉微蹙,须臾,他缓缓点头,道:“若是无策,也只好这般。只是这般所需时日太长,我等细细研究来,甚是不易。”
洛怀风点了点头,又说:“战前解策,知己知彼,再难亦是值得。”
左襄指了指那雪熊部营地方向,道:“若是能探清其营地,派几人夜潜进入,或有契机。”
郑之怿点头,道:“此策有二难,其一是为部落之址难以确定。其二是夜潜之人应选何人?其武艺能否高到神不知,鬼不觉?”
左襄与洛怀风对视了一瞬,他说道:“部落之址嘛,我等求求潜影阁阁主,看看可否得其襄助。”
孔飞云摸着胡茬道:“潜影阁网罗天下之情报,此营地定能查到。可其阁主是谁,我等该往何处寻,若是寻得他又能否相告,这尚未可知……”
左襄笑了笑,道:“不试试又怎知,我倒是觉得潜影阁阁主应该挺好说话的~”
洛怀风摇头笑笑,道:“那此事便交由我来联系吧。”
郑之怿点了点头,又疑惑道:“那潜入营地之人?”
左襄说道:“那凌烟阁凌珮轻功甚好,若是得其相助,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洛怀风挑眉笑笑,说:“凌烟阁对外宣称,不为朝堂所用。那次不知有何短处被人拿捏,故而对你我二人下手。然,要其助我军擒人,难如登天。”
左襄点了点头,说道:“不试试又怎可得知?让上次那人再叫她一回试试。”
洛怀风抬手想揉揉左襄的脑袋,但见屋内人多,于是忍住了。他道:“那便问问,若她不应,你我总有法子。”
孔飞云侧头看了看屋外,见天色已晚,抬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朝我等需卯时行军,今日便到这里,诸位早些歇息。二位将军今夜需宿于军中,入了营内,非得令不可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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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时分,烛火摇曳,灯光昏暗。
二人于帐中对坐着,洛怀风看着兵书,而左襄看着看着,也不知何时便趴着睡着了。
洛怀风久久的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甚是可爱,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他将兵书轻轻放下,俯下身去,将左襄缓缓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他抬手抚了抚左襄的眉,又抚至鼻梁,脸颊,唇瓣。
他垂头欲吻,而此时,左襄哼哼唧唧的醒来。他微微睁眼,便看见了这近在咫尺的脸。
左襄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怀风,几点了?”
洛怀风笑了笑,轻声应着:“亥时一刻了,左郎怎的醒了?”
左襄抬手将其后颈固定住,说着:“我感觉到有人碰我,我便醒了。若是我睡得太死了,上战场后,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洛怀风垂头在左襄唇上啄了一下,说:“有我在,左郎放心睡。”
左襄勾唇笑笑,收了收手臂,将其紧紧抱入怀中,说:“今晨我出门,府中之人还嘱咐我早些回,现下回不去了,我竟连个招呼也未打,你说府中之人会不会等急了呀?”
洛怀风面色僵了一瞬,又摇头道:“如今你我二人册封将军即将出征之事,皇城内皆已知晓,左郎不必忧心。”
左襄又问道:“那我可带追雨与妍娘同去么?”
洛怀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便交于我,左郎且安心睡着。”
左襄想起了白日那些士兵的话,有些忧心:“怀风夜宿于我帐中,将士们会不会说闲话?他们说我倒是无妨,可怀风是皇子,怀风以后可是要……怀风会不会被他们说得很难听?”
洛怀风趴在左襄身上,笑道:“无妨,若是想骂你的,不给他们寻着机会也会骂你。”
“今晨那几人与我左郎无冤无仇,他们骂你只因他们嫉妒与不甘。日后他们知晓了我左郎的好,便不会这般说了。”
“这一路上,我们还会听到许许多多这样的声音,左郎莫要往心里去。”
左襄摇了摇头,说:“怀风放心,你左郎我的心里可强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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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左襄掀开帘子,便看到了候在帐外的追雨。他两步上前,问着:“府内可安置好了?”
追雨行礼道:“府中之事由大哥打理,冯姑娘已知晓主子出征一事,命属下带来了此物。”
说着,他从身侧拿起了包裹。
左襄将包裹徐徐打开,看见里面竟是一件千缕锁金甲。
此甲是为镂空软甲,由几万扭圈交叉套成。每个圈径一寸,扭之半圈,交叉相扣,质为乌金融玄铁。
其质坚硬,穿之又觉柔软贴身。刀砍之不裂,剑刺之不透,是比铠甲更为灵活。
左襄细细摸了摸,发现其每圈都被细细打磨过,也不知备此物之人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左襄将其又裹了回去,放在了随身行囊中。
“此番征伐,可同父王汇报?”
追雨行礼道:“禀主子,已向王爷汇报,书信三日内便可到达。”
左襄点了点头,又问:“雪熊部那头,可查到了什么特别之情报?”
追雨开口细细说道:“西北秋末便会开始结冰,冬日风急,有阵阵寒潮。蒙古人常常挖战壕躲避寒潮,待寒潮过去,才从战壕中出来,这大大的保存了兵力与体力。”
“蒙古人打仗时会带两匹马,两马换骑,可减轻马匹负累。马吃草产奶,军队可得以湿粮。其人人腰间携有肉干,又是以干粮。”
左襄点了点头,说道:“是以,若是城外对战,不宜与之打累日长战。”
作者有话要说:左襄:潜影阁阁主可否赐教?
洛怀风:阁主?哪儿来的阁主?等等,我找人问问!
左襄:怀风可问到了?
洛怀风:问到了,那阁主说只帮这一次。
左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