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东郊桃林,林宅主屋中床榻被摇晃得吱呀作响。
阿芸扭头轻声唤着:“阿祁,快些!”
“再快些……”
『一年前的那个冬日,大雪飞扬。洛怀祁出门查账,在街头被拦住了去路。
他掀帘看去,只见一小乞丐身着薄衣,被几人打得躺在地上,她浑身直发抖。
他抬了抬手,遣人将那几人的拳脚拦下,又缓缓下轿走了过去。
他立于小乞丐身前,缓缓蹲下,又抬手将那小乞丐的小脸抬起。
这女子她肤白胜雪,柳眉微蹙,双眸中含着盈盈一水春池。侧颊上散着几点脏污,在她脸上显得愈发惹人怜爱。
她与他宠幸过的女子都不同。
仅一这眼,他便看上了眼前这女子。并非往日的发泄纵欲,而是真真切切的看上了她。
那时,他还未满十六,她亦才满十五。
后来,他于城东郊桃林置下了这院子,他亲自监督这院子的落成,又将此女子安置在了院中。
她不知自己姓名,她只知道人人都叫她小乞儿。
起先,洛怀祁只用“你”字唤她。
后来,他渐渐沉溺于此宅院,沉溺于此软玉温香、蜜意柔情。
他在宫中时,常常会想起这无名女子。后来,他给她起了个名字,唤作阿芸。
那日桃花盛开,他道:“你穿淡黄色衣裙美甚,身上又香气浓郁。你既是路边小草,亦是我之清火良药。此后我便唤你阿芸,你唤我阿祁,何如?”
阿芸及笄后,二人情至浓时,便同新婚夫妻一般。
他们未有两日便要相见一回,回回相见,皆是浓情蜜意、缠绵悱恻。』
酣畅淋漓后,洛怀祁将他的阿芸紧紧搂入怀中,他喘着粗气,低头亲吻着她的发心。
阿芸枕在洛怀祁胳膊上,头顶在其颈侧来回蹭着,她娇声道:“阿祁,阿芸一人在这郊外好生无趣,阿祁今日便留下来吧。”
洛怀祁抬手抚着她的下巴,听着她的娇声软语,心痒难耐,他轻声哄道:“阿芸知晓的,阿祁府上管得严,近日阿祁府上有些事,过两日阿祁再来寻你,可好?”
阿芸缓缓点头:“一切皆听阿祁的,阿祁可要早些来。”
休息了片刻,洛怀祁沐浴更衣后便入了书房,不知在房内倒腾着什么。
半晌,他出来后亦将书房上了锁,又与那阿芸缠绵了一阵,才不舍的离去。
子时,院中仅几人巡视,屋内人已然睡熟。
院外桃林中,今日雪青未着紫衣,而是穿了一身夜行服。
她将长发挽起,用一木簪固定住,而这一身利落的衣着,依旧遮不住其浓烈明艳的五官。
她对着另外四人点了点头,众人将黑巾蒙上,便动身朝着林宅奔去。
几个跳跃后,他们齐齐落在主屋背侧,正脊后方。
他们蹲将下身,轻手轻脚的朝着东北方挪去。
约莫挪了一丈,几人定住了脚步,抬手揭着屋顶瓦片。
未几,屋顶被其揭开了一个口子。几人算了算大小,复揭了几片瓦。将其揭至一尺五寸宽时,他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相视着点了点头,而后,几人接踵跃下。
雪青凭着这几日白日洒扫的记忆,迅速摸到了桌案后方的书架前。
她轻轻蹲下身,轻手轻脚的挪动着最下层的书籍。
半晌,书籍尽数挪完,她伸手向前,摸到了一尺见方的暗门。
她将暗门缓缓打开,俯身朝内看去,只见内里空无一物。
她蹙了蹙眉:昨日白天,我亲眼见他将那账册放了进去,今日怎的就不见了?他这么快便发现了?他将它转移了!
正当她疑惑之时,其属下一个飞身跃起,触到了房梁上的机关。
随之,博古架缓缓挪开,墙后密室门亦缓缓打开来。
几人对视一眼,留了两人在外,余下三人朝密室内走去。
几人打开了火折子,火光交映。
他们抬眸看去,只见密室内金银珠宝无数,而最里侧博古架上,有两个不起眼的小箱子。
雪青疾步走去,将两个箱子缓缓打开。只见一箱子中装的乃是几个药瓶,而另一箱子中乃是假银账册与互通之书信。
雪青与小满分别将两个箱子裹于黑布中,又斜斜系在肩背上,几步出了密室。
他们挪步至屋顶漏口处,几人飞身跃起,落于那正脊后。
他们还未来得及掩住瓦片,便被护卫发现了。
而下一瞬,洛怀祁便领人将这林宅院外团团围住。
洛怀城勾唇笑笑,开口问道:“说吧,你是那老六的人,还是那老九的人。”
听到了洛怀祁这不冷不淡的声音,听到了他的这般称呼,雪青蹙紧了眉,未有言语。
雪青与几人对视了一瞬,点了点头,于是那“轻装”三人跃身而出,朝着洛怀祁身前飞了过去。
洛怀祁桀然一笑,将手扬起,又迅速向下一挥,大喊道:“射!”
下一瞬,千支箭羽划破长空,齐齐朝那屋顶飞去。
“咻——嗡——”
霎时间,此处只听得见那羽尾的嗡鸣,不闻人声。
空中那三人见状,快速拔刀拍打着箭羽,但也无可避免的中了几箭。他们三人咬着牙,继续为身后的二人开着道路。
雪青双拳紧握,她与小满对视一眼。随即,二人齐身跃起,踏在前人背上,又借力腾空而起,直直奔入了桃林中。
他们于那桃树上左右跳跃,而洛怀祁带人在其身后追赶着,狂奔着。
“射!”
余光中见那些箭羽密密麻麻的飞来,雪青抬手快速朝外一挥,与小满拉开了距离,分道而行。
逃窜之时,她用余光匆匆看了看后方,追兵虽少了,但她也已渐渐疲累。
她咬了咬牙,将注意力转回前方,继续于这林间跳跃着。
她只需逃至三里外的县上即可。
洛怀祁私自在外留宿,视宫规于无物,他定不敢现身于那县上,雪青如是想到。
半盏茶的功夫后,洛怀祁手下箭羽已射尽,他们皆扔下了弓,将长刀抽出,继续追赶着树上之人。
见此状,雪青心中舒了一口气,她飞身下树,于这林间快速的穿梭着。
见那群人渐渐跟不上她的脚步,她勾了勾唇,又继续朝前奔去。
须臾,她转眸便见身前站着一队人,而为首的也是一女子,其眉眼颇有几分熟悉。
见那行人拦住了前路,她不知这队人是否是要抢这箱子。于是她迅速转了方向,朝着林子西边奔去。
奇怪的是,那行人并未阻拦,也并未追赶于她。
未几,洛怀祁领人追上前来,见眼前人数众多,而为首那女子似乎又有几分眼熟,他不禁皱起了眉。
他大喊道:“杀!”
霎时间,桃林内刀剑齐鸣,嘶喊连天。
那黑衣一方势强,洛怀祁所携之人被其压制,他怒火冲天。
他几步上前,拔剑朝着为首的那女子劈去。
妍娘笑眼弯弯,旋身躲过,又从腰间抽出了三尺软剑。
下一瞬,此剑身弹于洛怀祁胸前,将他震退了几步。
而此时,一片桃叶飘落,落于那三尺软剑上。
妍娘将剑旋了半圈,须臾,它被剑风一分为二。
洛怀祁抬手捂了捂胸口,还欲上前。
妍娘左右挥了挥剑身,软剑一瞬接连弹于其膝、腰、腕间。
一个喘息后,洛怀祁膝上一软,他单膝跪下了身去。
见势不妙,他迅速以左手撑地,其膝于地上一寸处稳稳停住。
妍娘朝上抬了抬手,众人见之,一瞬撤去。
洛怀祁抬眸便见这几十人旋身腾空而起,须臾后,不见其踪,他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回了神,起身后咬牙问道:“那边可有捉到人?”
他身后之人皆是带来追击这女子的,他们亦不知晓另一方之情形,于是垂下了头,林中哑然无声。
这时,夜猫子的凄叫声此起彼伏。
“咕,咕!”
“咕,咕咕!”
听到了不详之音,洛怀祁眉头紧皱,脸色愈沉,他携人转身朝着林宅院外走去。
刚出林子,他们只见院外躺着一圈人,皆是留守那三人的护卫。
那三人受了重伤,本以为几人便能守住,谁知来了援兵相救,此刻这几人亦是不知其踪。
而此时另一队人来报,那边的人也被一队人给救了去,他们追赶不及,将人同东西都放跑了。
洛怀祁吃了这等哑巴亏,心中火气直往上蹿。
他咬牙切齿道:“洛!怀!城!”
—
翌日申时,洛怀祁于皇城西侧寻到了那“勤勉尽责,一心为民”的洛怀城。
洛怀祁几步走上前去,自嘲的笑了笑,他开口道:“六皇兄近日可真是繁忙啊。”
洛怀城听出这语气不甚佳,他抬眸睨了洛怀祁一眼。
须臾,他的眼神又柔和了下来,问道:“十一皇弟这是散了宫学无事可做?来,帮六皇兄将这些银两分割称重,登记造册。”
洛怀祁冷笑了一声,并未上手,瞥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
洛怀城叹了口气,同衙役打了声招呼:“十一寻本宫应是有事,本宫去去便回。”说完,他便起身离去。
佚书厅阁楼中,洛怀祁侧身而立,开口问道:“六皇兄昨晚是何意?皇兄莫不是要将我供上去邀功!”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洛怀城一头雾水。
洛怀城蹙了蹙眉,问道:“昨晚?昨晚可是出了何事?昨晚本宫夜宿于大理寺,忙着将银两之事登记造册,不知十一皇弟那边是怎的了。”
洛怀祁将其眼神仔细辨了辨,未发现其神色有何异常。
半晌,他开口道:“六皇兄且要记得往日之诺。吾等先暂时收了手,等风头过去后,继续共谋大事!”
“切记,吾等毋要将这江山拱手让于那对残桃断袖,六皇兄可莫要忘了那男宠产子之例!”
“且不说若真能产子其父是谁,单单是以如今老九他偏宠之度,即便二人无子,日后这天下让与他左氏,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洛怀城点了点头:“十一,吾等先蛰伏几日,等那西所事成,大事必成!”
作者有话要说:洛怀风:男宠产子……
左襄:开玩笑,现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咋生的了?
洛怀风:好像是前朝有一对断袖,其官人有一妾室,但他不宠这妾室,偏宠那娈童。后来官人公务渐忙,冷落了那二人。那二人心中孤寂难耐,那娈童便与妾室私通,而后妾室肚子渐大,娈童便骗那官人,说是自己怀了身子。他成日将圆枕置于衣中,又以有子一事避免了二人之接触。临盆之日,娈童住于妾室房侧,以妾室产下之子抱出。那官人细细看后,还笑道:“果然是我兔儿所处,长得竟这般像他。”这事传将了出去,人道是乃断袖产子之奇闻。
左襄:晓得了xdl!哪日我若产子……
洛怀风: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