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洛怀风整日与众大臣走东逛西,左襄紧随其后。
他插不上话,只常常拎着个食盒,有事无事便将食盒中的糕点塞于洛怀风嘴里,又听着他们聊着那些区域、人数、仪仗位置等话。
有时夜里他们也会于帐中详谈,这些人霸占了洛怀风大半的时光。
夜阑时分,二人躺于榻上。
左襄担心睡着睡着,洛怀风会起身下床,与他们继续商讨着。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下去,于是开口道:“怀风可真是繁忙呢。”
闻及此言,洛怀风偏头看了看左襄,笑道:“左郎是觉得无趣了?”
左襄点了点头,侧身对着洛怀风,开口道:“怀风是在办正事,左郎都知晓。左郎不需怀风分出精力,左郎可以自己同自己玩儿的。”
洛怀风笑了笑:左郎之意,应是左郎需要怀风分出精力,左郎自己同自己玩儿真是无趣极了,即使怀风是在办正事儿,左郎亦是不开心。
洛怀风开口道:“怀风知道了。”
左襄朝前挪了挪:“怀风知道?怀风都知道些什么了?怀风什么都不知道!”
洛怀风倾身偏头一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怀风会分出些精力,多陪陪左郎。这些时日,左郎可孤独了。”
左襄笑了笑:“我可从未这般说呢。”
洛怀风点了点头:“是,左郎并未这般说,是怀风自个儿想的。”
左襄抬手抚着洛怀风,爱怜道:“这几日怀风都瘦了。”
“这还瘦了?那我左郎那些吃食是都喂到哪儿去了?”
左襄正欲说“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但他转念一想,他若是狗,那自己成了什么。且不说皇家颜面之事,光是自个儿这儿就吃了亏。
他转言道:“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吃了。”
他又道:“怀风这些日子都黑了,都不白了。”
这一否一肯,双重强调,洛怀风虚了虚眼:“难道黑了左郎便不喜欢了?”
左襄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须臾,他又摇了摇头。
洛怀风起身将他压在身下:“反了你了!哪有要了一样东西,还退货的道理!”
左襄抬头望着上面那人,喃喃道:“怀风何时要的,我怎的不知?”
洛怀风偏头笑笑:“呵,那怀风今日便将左郎给要了!”
洛怀风倾身欲吻,左襄偏了偏头,抬手挡之。
洛怀风将其双手摁住,又欲倾身向下。
左襄挣扎了一瞬,自觉无用,于是将腿抬起,欲攻其下盘。
“左郎好狠的心呐!”
洛怀风抬腿将其小腿斜斜钳制住,又欲向前。
左襄侧了侧身,将洛怀风甩了出去。
洛怀风受力,就要落于榻下,他抬腿踹了踹榻边。
“咚——”
下一瞬,他飞身横过,往帐边屏风飞去。
至屏风前八尺,他又抬起一腿抵住屏风,另一脚尖勾住屏风顶部,稳住了身形。
左襄有些担心,急忙拍床借力,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咚——咚——”
“主子”
立秋追雨一齐迈腿入帐,入内便见一人立于榻上,一人悬于屏风上。
“我同世子比武,尚未分出胜负,你等且退下,但凡听及何声,皆不许入帐。”
言罢,他蹬了屏风一脚,又朝左襄飞去。
那二人出了帐篷,只听帐内全是拳脚声,声声入耳,生生不息。闹了许久,方才停下。
“可服了?”
洛怀风将左襄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不服!”
左襄又欲反击,洛怀风迅速偏头一吻:“都快丑时了,左郎该歇着了,你我二人改日再比试,如何?”
左襄应声卸了力:“睡了睡了,丑时不睡会变丑的!”
洛怀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左郎怎的神神叨叨的,难道左郎只看脸?”
左襄笑了笑:“怀风你看上我,不也是看上了我这张脸吗?”
洛怀风直面本心,点了点头:“起先是这样的,但现在只觉得左郎有趣,可爱极了。”
左襄偏头问道:“怀风身旁若是有了别的有趣之人,怀风当如何选?”
洛怀风摇了摇头:“我左郎最最有趣。”
左襄又问道:“那怀风身旁有了别的美人,亦或是美男,怀风又当如何选?”
洛怀风又道:“我左郎天下最美。”
左襄蹙了蹙眉:“若我换了张脸,怀风可还喜欢?”
洛怀风想了想,道:“喜欢。”
左襄继续问道:“若我是一女子,怀风可还喜欢?”
洛怀风想也不想,答到:“喜欢喜欢喜欢,我左郎何种模样,怀风都喜欢!快快睡了吧,时辰不早了。”
左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但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
翌日,洛怀风去山间巡视时打了把伞,众人见之只觉稀奇,但又不敢问洛怀风是如何想的。
又过了几日,众人敲定了所猎区域之规划、守卫人数分布以及物资数量与置放等问题。
洛怀风留了人继续着后期的准备与维护工作,便带着部分人员返了京。
一路上,他们又敲定了行宫与其住店、吃食等工作,左襄亦是插不上话。
行宫可用往年之处所,只是派人洒扫、检寻,护卫等工作亦得分出心神。
刚入京,洛怀风沐浴更衣后便去见了皇帝。
他将那十几人之事汇报了一番,皇帝闻之,勃然大怒,令其将那十几人交由大理寺审问。
皇帝关切道:“怀风可有受伤?”
洛怀风抬手行礼,道:“回父皇,儿臣并未受伤。”
皇帝又问:“那此行可有他人受伤?”
洛怀风摇了摇头:“回父皇,此行并未有人受伤。”
皇帝点了点头,开口道:“甚好,甚好啊。”
—
八月初六,祭天大典完毕,翌日部队开拔,一路走走停停,六日后方到了青狼围场。
举目遥望,群山延绵无际,草野旷达。
湖边有几兽正垂头饮水,下一瞬,飞禽落于其背,悠然乘之。
且听风声萧萧,且看微雨朦胧。
红枫林下,鹿鸣呦呦,群鸟齐鸣。一鹿于草野轻跃,余兽随之。
未几,一片枫叶落于湖面,漾起阵阵涟漪。此刻,一豹蹿入其间,鸟兽四散奔逃。
霎时间,鹿声嘶鸣,不绝于耳。
翌日晨,群山脚下。
皇帝戎装乘骑,立于正中,三面合而围之。
“布围。”
闻声,两侧前哨哮鸣,军旗摇动,呐喊鸣金。
管围大臣率蒙古管围大臣、虞卒、各营士卒、各部射生手等两万人应声而出,压山而下。
其纡道绕出围场外四十里,人并耳,马并肩,走兽皆被围于士卒之间。
一时间,湖边兽群四下奔逃,渐渐往林中隐去,于围中来回逃窜。
五鼓后,全军脱帽、举鞭、束马,扬声高呼三次:“围毕,请陛下猎。”
皇帝披甲带箭,策马扬鞭,驰骋旷野,疾行如风。
此时秋风猎猎,枫叶寥落,四下骏马嘶鸣,万马奔腾不息。
几位皇子衣冠整肃,眼神坚定锐利,英武神朗,紧紧簇拥在其身后。
行至疏林,皇帝见远处灌木中伏着一赤狐,他抬手驱停万马,踏马缓缓而去。
距其三丈远处,皇帝挽弓射之。
“咻——”
“恭贺陛下猎中赤狐。”
此声一起,一片欢呼。众人欢欣鼓舞,又一次策马前行。
未几,皇帝又驱停了马队,欲射一野猪。
左襄勾了勾唇,缓缓将弓箭抬起。抬手上箭,瞄准。
洛怀风急忙制住,用口型说着:万万不可,此日只能皇帝射之。
左襄将箭羽取下,又放回了箭筒里,用口型问道:那叫我们带箭来干嘛……
洛怀风笑着摇了摇头:过几日便可让我左郎大展神威了!
左襄挑了挑眉:当真?
洛怀风点了点头。
此时,众人又驱马向前去,追赶那受伤的野猪。
左襄边策马奔着,边无奈道:当皇帝就是爽啊……
两炷香后,皇帝又名随行部队停了下来。
而此时,侧方士卒掏出了鹿哨子。
此哨子是以桦皮制作而成,其长约莫三寸,状如牛角。随着吹、吸的动作,哨子发出声响。
“呦——呦——”
未几,一小鹿随着鹿鸣之声缓步前来。
皇帝又抬起了弓,拉弦瞄准。
这一瞬,射中了鹿颈,箭离了弦。
小鹿使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回奔跑,跑了几步,其脚步渐渐缓下,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此前,几滴热血滴溅在了旁边的花瓣上。
渐渐地,花瓣承不住了,斜斜压去。
血液“滴答——滴答——”,掉落在了草叶上。
下一瞬,鹿颈的箭伤处热血喷涌而出。血液顺着它的颈子缓缓向下流淌,洇红了一片草地。
“呦——呦———呦————”
它的声音越来越弱,气息渐渐消散。
众人围上,皆大喊着:“陛下英武,逐鹿中原!”
又过了一个时辰,众部得令散了围。皇帝返回了大营,各部按队随之归营。
傍晚,一天行围的终于结束了。
夜里,左襄将洛怀风约去了湖边散步。他欲说今日之事,洛怀风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左郎,谨言!”
左襄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便是了。”
洛怀风又说道:“秋狝共二十日,其间,父皇还要像这般狩猎六七次,若是左郎不喜,可与父皇告个假。”
左襄摇了摇头:“罢了,皇上会担心我要搞什么幺蛾子,若是派人守着,当真无趣得紧,倒还不如陪着四处跑跑。兽群或是被猎,或是物竞天择,横竖都是一死。”
洛怀风想了想,缓缓开口问道:“明日,父皇应会使众位皇子同蒙古王子与勇士比试,若我亦……”
左襄摇了摇头:“我知,秋狝并非玩乐,此乃家国大事。日前,我朝朝堂动荡,列国虎视眈眈。此番大办秋狝,便是为了与狩猎之期,威震蒙古,使其朝服,亦是于各国提个醒。”
“今日不许众人抢猎,是为了查其耐性,磨其野性。明日的比试,是为了展示国之武力与进攻策略,展示兵士之配合,与战场上排兵布阵相似。”
“怀风且认真对待,我亦会做好准备,认真狩猎,助我怀风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左襄:鹿鹿好阔怜。
洛怀风:我左郎好善良。
野猪:就没人管我的死活吗?
左襄:你不是跑了吗?
皇帝:哟,你搁这儿呢!来人,给朕把野猪绑了来!
野猪:我当时就应该创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