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总觉得这个场景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噢,不要误会,说的不是环境,而是氛围。比如说,上次是死兆星号的船舱,再上次是蒙德的树林里,再再上次璃月的顶级客房……
唉,反正这样醒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
你眨了眨眼。光晕在眼前聚拢又散开,意识也随着一点点清醒。脑子里闪过记忆的片段,你赶紧抬手覆上胸口,两爪子抓来抓去。你明明是因为陨石而晕倒的没错啊。
“没有?”
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胸前,你皱着眉头把被子一把掀开。
还是没有。
“……wtf??”
明明让自己撅倒的罪魁祸首在你昏迷前还又是发光又是发热附带骚扰信息系统,结果一觉醒来却不见了踪影。你短促地“噫”了一声。
那只能是被谁拿走了。
“托马!”你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门前把门打开。
“你在哪?快点把那块石头丢——”
“嗯?”
“扑”地一下,你茫然地撞进了一片粉色里。托马诧异地低头看你,他不知为何围着一条粉色围裙,在你开门瞬间将两臂高举。手中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碗,碗中的粥白米炖得软糯,肉被煮得多汁软烂,还有一点小葱用于提色点缀在最上面。
“怎么了?”他问道。
“……哦,你醒着啊。”
“?我为什么不醒着?”
“呃。”
好难解释。
托马见状,好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睡糊涂了?就算饿了你用不着这么急啊。”
他没把你的反应放在心上,你摸摸鼻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倒也没有。”
“而且,刚醒来不要这么激动,万一头晕了再倒下可怎么办?”他耸耸肩,单手支着托盘,空出右手在你头顶揉了揉。
“我是找你又不是因为吃的!”
“是吗?”
他扬扬下巴示意你进去说话。接着他把托盘放在小几上,再跪坐在一旁,对你拍拍他身边空着的位置。
“过来这边坐。”
你的目光从粉色围裙上移开,紧紧盯着那碗粥,“我刚才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嗯,是什么?”托马端起那碗粥,瓷质勺子与碗壁轻轻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是……”你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液。他已经完全将粥搅匀了,比之前更强烈的粥香扑鼻而来,托马甚至还舀起一勺,轻轻吹散上方热气。
“不能立刻说出来的话,那就说明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托马冲你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不如先来吃了这碗粥,我再慢慢听你说?我想,你应该很饿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晃了晃瓷勺,把勺子伸向你那边。
“我不想看到你饿肚子。”
“……呜!”
可恶,这是什么温柔攻势!!
2.
有一说一,你觉得自己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颗粒分明,又煮的软糯香甜,肉与米粒完美融合,文火慢熬锁住了极致的美味……你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塞,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太好吃了,这是一种你很难形容出来的味道,旅行者做的完全比不上。从此以后你的大厨排行榜就要更新榜单,托马只能排在香菱后面!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被勺子和瓷碗碰撞的声音充斥,你吃得很快,一下子那碗粥就见了底。
“虽然你这么喜欢我很高兴,”托马拿着个手帕坐在你旁边,表情欲言又止,“但是,嗯,你再哭的话,可能鼻涕就要……”
“……”
你突然停下动作。
……嘴里好像混进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咸味。
3.
托马把围裙解下,在手中折了三折后放在一旁,接过你吃空的碗。你满足地揉揉肚子,再看他的时候自动给他带了一层滤镜。
“没什么,一碗粥而已。”
“不不不不。”你摇摇头,指了指被褥,“刚才的事我也还没向你道谢。如果不是托马你刚好在那里,还不知道谁来捡尸呢。”
托马略一挑眉,“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特地跟我道谢的。”
“这里是木漏茶室。”他对你解释道,“医馆的人夜间出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诊疗室需要留给正胜师傅,我索性把你带到这先让你安顿一下。幸好,你只是单纯的昏迷,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之后还是让医馆给你彻底检查一番为好。”
“你还会医术?”
“不,只是略通一二。“
“那也很谢谢你了……”
纵使厚脸皮如你,此刻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被发现昏迷在下城区的话,难保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托马救了你是其一,带你到社奉行的场所避嫌是其二,替你看诊是其三,更不用说还给你煮了一碗无比美味的粥。
这是菩萨吗?还是佛祖?
你吸了吸鼻子,感动地看着他:“托马。”
“嗯?”
你震声开口:“你简直就是我的妈妈——”
他面无表情地把你脑袋摁下去。
4.
“话说回来。”托马单手撑着脸,“是该稍微说明一下状况了吧?”
“都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乱跑?旅行者也不在身边,可别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兴起。”
你不答反问:“可稻妻也没宵禁啊?”
“没有。但是……”托马指了指窗外,“你也知道,这个非常时期人人自危,做事还是要有分寸才行。所以,你有什么事要独自出城?”
房间里点着灯,身侧烛火的光映亮了你们在彼此眼中的面庞。
“这个么……说来话长了。”你沉吟片刻,把手伸到他跟前,手指向上弯了弯。
“总之,先把那块石头还给我。”
托马也不含糊,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来。陨石模样和你先前看到的有些出入,灰扑扑的,上面还穿着一根绳子。灯光下,那块石头静静地躺在托马掌心,除了形状有些少见之外和路边石子没有两样。
托马说:“看起来好像是一块大石头的碎片。”
“对。”你从他手里接过,展示在托马眼前,然后捏了捏,又随手抛起,“这是陨石的碎片。”
在石头升至最高点又快速降落时,你右手从侧面往空中一抓。
“啪!”
没接到。
“……”
托马礼貌地移开视线。你干咳一声,把陨石捡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嗯,这是陨石的碎片。”
“原来如此。”
“那……既然穿了绳子随身带着,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面对托马的这个问题,你“唔”了好一会。
“也许吧。不,是完全不重要才对。”
“?”
什么奇怪的回答。托马看了你一会,主动解释道:“把你送来这里的途中,这块石头的绳子断掉了,我猜可能是你扯得太用力。”他用手指比划着,“你昏迷前一直紧紧地攥着它,我担心它会丢掉,所以帮你收起来。”
你低头看了看,发现绳子的断口确实很粗糙,是被人用力扯断的。
“抱歉,我擅自把你的东西拿走了,没提前跟你说一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我是说,这块石头对我而言确实不重要。你看,我刚才急着找你时,有说过这句话吧?”
——快点把那块石头丢掉!
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急着让人丢掉呢?
托马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它:“那就是很危险的东西咯?”
“啊——也不是。”
出乎意料的,你又一次否定了他的猜想。你捏着陨石,翻来覆去地看,“我觉得起码它现在是不危险的。”
现在不危险了,那就说明曾经是危险的。托马反应很快,联想到你看到他时松了口气的样子,一下子就串起来了。
“也就是说,你本以为我拿走了这块石头会遭遇不测,结果发现我还好好的,所以才说这块石头已经不危险了——是这个意思?”
你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
“我可是晕过去了!你应该感谢风神、不是,鸣神在上才是!”
“好啊。”
“绝对没有想过你好倒霉啊、幸灾乐祸啥的!”
“嗯。”
他耸耸肩,看起来确实没放在心上。然后在你心虚地撇开视线下一秒,托马冷不丁从后面揽住你肩膀,用力揉起你脑袋。
“啊喂!喂!”
他不顾你的挣扎,干脆把你整个人往怀里塞。
“哼——想看我倒霉呢?”
“没没没没,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
“一点点!我绝对没有想过你要是倒了我可以顺手揩两把油这种事——不不不不,我一定会去找人帮忙的!”
“噢——这样啊。我信了。所以刚才那句失望的‘你醒着啊’是我听错了对吧?”
这个角度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头顶上乱揉的手停下来了,转而移到你肚子附近。你松了口气。然后你就再也没提上这口气。
“嗯嗯对,我说的绝对保真。等等——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一下!我不是说保真了吗!不要挠我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托马!”
“那、那里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马!!”
5.
门外的太郎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瞥一眼内室方向。
梢问道:“怎么了,老板?”
“汪。”
“……是我的问题吗,我怎么觉得您这声只是单纯的狗叫呢。”
“汪。”
6.
胡闹一通后,你整个人都笑得精神了,就是肚子上的软肉有点抽痛。
“喝口水。”托马轻拍你的后背,给你递了一杯水。
还有功夫和你开玩笑,托马是真的没把这当一回事,就是单纯地闹你而已。对于这个结果,你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心虚,一边接过水,一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个人:
如果是旅行者的话,他肯定不会是这个反应吧。
温热的水从喉咙一路滚到肚子里,你呼出口气,终于平静下来。
“……但是,为什么呢?”
你摸着下巴说:“在蒙德的时候这玩意简直跟催命符似的,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不起作用外,完全就是谁摸谁睡。结果现在托马也摸了,它却没反应了。”
“……难道陨石也会水土不服的?”
托马掰出一根手指,“我有另一个问题。”
“请说,托马卿。”
“不是重要的东西,但曾经是危险的东西。你为什么会把它随身带着?”
“这个啊,因为曾经有人骗我它是重要的东西。”你扯开嘴角,“现在我知道了,这玩意对我来说跟垃圾没什么区别。”
“……你和那个人有过节?”
“看得出来?”
“因为提到这个的时候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啊——很难说不是耶。”
捏紧陨石,你心里一阵“呵呵呵呵呵呵”。
“毕竟是一个又阴暗、又缺德、小心眼不把人放在眼里还有恶趣味的低级家伙——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要物归原主。可惜我暂时还找不到那个缺大德的家伙。”
你抿着嘴角,想起本应消散在记忆里的种种片段,那股锥心的疼痛似乎从你握着陨石的地方再度传来,简直跟梦一样不真实。
7.
关于为什么要出城这事,你则一点都没打算隐瞒,坦率地表示你很难跟他解释清楚。毕竟又是陨石又是声音又是“清醒梦”的,这理由换了旁人听,听没听懂是其次,恐怕第一反应都得先送你去医馆看看脑子。
“如果你非要听,那我也不是不能努力组织一下语言……”
托马理解地点点头,并不打算对你的秘密刨根究底。但同时,他却又认真地对你竖起食指:
“听好,不管是为了什么,第一要务永远是你自身的安全。也许你是饿着了想找吃的,也许你只是单纯地想逛逛,也许是有人约你出去见面却图谋不轨。总之,深夜我是非常不建议你独自出城的。”
“如果真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一定要叫上别人陪你一起。如果旅行者不方便,你可以来找我,只要来木漏茶室跟太郎丸说一声就好,他们自有办法通知我过来。知道了吗?”
托马的声音很严肃,眼神却很温柔。
“有我在,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有办法应付。当地人陪在身边,总比你独自一人要安全。唔,所谓出门在外靠朋友。”
你眨眨眼,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就算你说不清楚缘由托马也不追问,他只是纯粹地在担心你的安危。
“好,”你不由得坐直身体,“我知道了,托马。”
“嗯,很乖。”他笑着伸手拍了拍你的头。在这样舒适的温暖中,你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那颜色就像阳光晒过的草地。青翠,富有生机,还有暖暖阳光晒出青草的芬芳……
反应过来的时候,话语已经出口了。
“托马。”
“嗯?”
“你觉得,这件事我该告诉旅行者吗?”
8.
托马愣住了,他没想到你会这么问他。你则是抿紧嘴角,低头看向掌心中的陨石碎片。
“……送命题?”
他试图用轻快的语气开个玩笑,你却不打算接他的话头。
“接下来,我的话会有些奇怪。能请你绝对不要当真地、但又认真地听一下吗。”说这话的时候你明明在看着陨石,但是眼睛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仿佛在看此刻不在场的某个人、在回忆某个场景。
“……你说。”
话音刚落,托马便坐正了身体,他两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严肃地等待你开口。沉默了许久后,你才低声说道:
“我不明白,旅行者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很执着。”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从蒙德,到璃月,再到稻妻,我们一直都是三个人。派蒙是向导,她对提瓦特更加熟悉,虽然贪吃,爱财,偶尔还有点小脾气,但是个很好的伙伴。”
“旅行者是小队的中心。”
回想起他手持无锋剑,以剑刃直对前方敌人将你和派蒙护在身后的情景;又想起他远在群玉阁中看不见身姿,却以金芒破开黑夜风暴。只远远一瞥,耀眼夺目,少年上扬的眉梢同披风飞舞般肆意。
“是帅比。”你补充,“是最帅的老婆!”
“嗯。”
托马听得专注,他轻轻点头等待后文。你却话锋一转,语气渐低。
“他很强,能保护周围的人,能独自面对强大的敌人而不落下风。同时也很温柔,很体贴,事情总能处理得圆滑而滴水不漏。派蒙说我们是最好的伙伴,我也是这么想的,旅行者他的确值得人依靠。”
“他是最厉害的。”
托马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
“如果旅行者真的在你心目中是你刚才所描绘的形象,那你没必要通过说出口来强调。你的话是说给你自己听的,你在告诉你自己‘该如何做’。”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托马?”
你挠挠头,苦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陨石。他皱着眉头,严肃地伸出一只手抵在你胸前,回答道:“你得先问问自己在顾虑什么。就算想让我帮忙拿主意,你也要先把心里话说出来吧。”
“不可以想着取巧,完全靠别人拿定主意。”
“可是!”
“可是什么?如果现在我帮你做了决定,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想‘太好了,这不是我做的决定,和我没关系’之类的话来帮自己开脱。”
“可我觉得,旅行者如果知道了一定会——”
“会如何?”
你哑然:“……我,我不知道。”
被托马看穿了想法,你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这块陨石很诡异,整个稻妻的发展也让你顾虑。之后真的会顺利进行下去么?不会再出现[公子]那种差错了吗?剧情不会再改变了?
你当然希望如此。
但是,散兵、雷电将军、社奉行、反抗军……一切的一切加起来就像一张网。命运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不允许任何人擅自逃离这场闹剧。
身处稻妻的漩涡之中,你此刻不由得迷茫起来。
9.
你的存在,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没有影响吗?
再干涉下去的话,事情会不会无可挽回?
“我究竟该不该……”
该不该、该不该——把陨石(散兵)的事告诉旅行者?
10.
旅行者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仔细检查自己的衣物,他先将草木碎屑用风元素去除,再用湿布擦掉鞋边的软泥。稻妻岛本身居于海上,因此他连最后一点泥土的咸腥味也没放过。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观察月亮位置,估算着大概的时间,沿着大路往城里走去。旅店早就到了歇业时间,旅行者轻轻敲开门,将几枚摩拉塞到店主手中,低声说“抱歉”。然后,他如同一只猫般放轻脚步,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
许是因为有些年份了,脚下木头“吱呀”作响,空气中还有若隐若无的木头潮味。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里面,旅行者在门口站定。直到他用钥匙将门锁拧开时,表情才微微一变。
旅行者推开门,只见夜色正好,月光清亮从窗棱间漏进来,的确,他走之前并没有关窗。
正好借着微光看清眼前景色。
11.
有人盘腿坐在窗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困极,却还在坚持等他。
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他露出一个笑,拖长了气音。
你说,“好慢。等得我要睡着了。”
12.
第二天早上,你主动说要去一趟木漏茶室。
派蒙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明显是睡饱了,看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超有精神。
“咦——我们不是要先去看看正胜师傅吗?而且,宵宫早上还托人传话了!”
“嗯,言之有理。”你单手握拳抵在下巴,“来自老婆的邀请,要是不去的话我感觉我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我个人的一些美好品德……”
“不你没有这种东西。”
派蒙递给你一碗鸟蛋烧,“才刚刚把正胜师傅救出来,怎么说我们也要去看望一下。你不担心吗?”
“担心啊。但是,刚才木漏茶室也来信了吧?”
“诶诶?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旅行者怎么叫都叫不醒你的时候。”
你把一张小纸条夹在手指间晃,“所以,既然两边都是老婆,总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我很懂的,必须要雨露均沾。”
“能不能拜托你换个说法!!”
派蒙抓狂地挠头,求助般看向旅行者:“旅行者,怎么办?”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那就这么办吧。”
少年好像全不在意,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我和派蒙去找宵宫,你去木楼茶室那边露个脸。如果有什么大事,就等到我们也过去再说。”
“好。”你端起一碗味增汤一饮而尽,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记得要沿大路走过去。”
“放心,我认路。”
“嗯。”
派蒙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你们,张了张嘴,发出些意义不明的音节词后止住了话头。
她看着你干净利落地打理好自己出门,再看看这边坐着的不动如山的某人,派蒙瞪大了眼睛,很怪,非常怪。她第一反应是你们又吵架了,但旅行者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多了吧?我们没有吵架。”
“怎、怎么可能啊!因为!”
“你还没睡醒?”他打断道,“不如再去洗把脸,等你准备好了我们也出门。”
派蒙:“??”
旅行者没再看派蒙,用筷子去夹盘里的最后一块鸟蛋烧。但不知为什么用力过猛,筷子交错间,径直将鸟蛋烧分成了两半。
13.
“早安,昨晚休息得可好?”
梢站在茶室门口礼节完备地对你行了一礼。你对她竖起大拇指:“睡得很好,昨天晚上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话,您客气了。”
她将你带入茶室内,太郎丸趴在柜台上,见来客是你后便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子,从喉咙里“汪呜”一声。
“早啊,太郎丸。”
“汪。”
“托马在吗?”
“汪。”
太郎丸尾巴在空中动了动,垂向茶室内侧。就像是响应他的动作一样,里面传来了熟悉的招呼声:“噢,这就到了吗?哈哈。”
托马从内室走出来,看到梢的同时和对方略一颔首。梢撩起脸侧黑发,对你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慢聊。”
托马笑得很是灿烂,他压低声音,凑到你耳边问道:
“如何?给你的建议有派上用场吗?”
14.
正胜师傅仍然在医馆接受治疗,旅行者和派蒙两人在诊疗室外与宵宫待在一起。
“你问,昨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她疑惑地重复一遍方才听到的话。
“嗯。比如说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之类的。”
“唔嗯,让我想想。”
宵宫烦恼地两手抱胸,表情皱成一团,“可是我家是烟花店,平时我也喜欢倒腾这些‘砰砰’炸的东西,让我注意外面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实在有点困难啊。”
“我想,你不会在深夜的时候还在制作烟花吧?”
“是没错。唔,有没有更具体的形容?”
旅行者说:“比如……像狸猫蹿过草丛一样的声音,或者是过于急的风声、水声之类的。”
“后面两个就算了,狸猫乱窜的声音倒是听过。”宵宫露出恍然的表情,“虽然我没见过这附近有狸猫出没,但有一天晚上我去准备第二天祭典的烟花,需要到城外试点,因为回来的时间比较晚我就沿着小路回来。当时,我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很轻的声音。”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白狐之野的狐狸们晚上不会乱跑。于是我就跟过去,我靠近后,有听到几声轻微的狸猫叫,可凑近了拨开草丛后却又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这附近应该是有狸猫的,只不过怕生不见人而已。”
她说,“你昨晚上听到的奇怪动静说不定也是狸猫呢?”
旅行者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昨晚上看到的应该就是狸猫吧。”
“顺便一提,你当时是在哪里看到的狸猫?”
“唔,我想想……”
宵宫单手成拳放在掌心,轻快地回答:“你看,我家不是临海吗?就在那附近,我当时因为好奇还踩了一鞋子的湿泥,回来清理可麻烦了!”
“跑到水边去找狸猫,我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所以完全没和别人提起过。你也听听就算啦。”
15.
你对托马比出一个拇指:“有用,岂止是有用,完全就是帮大忙了。”
“而且,要不是你后来帮我从二楼窗户进去,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避开旅店老板钻进屋。如果不是托马你动作快,我肯定就被旅行者发现了。”
说到这里,你一把抱住托马,用力拍他的后背:“大恩不言谢,好兄弟!!”
“哈哈哈,都说了不用谢我。”托马笑道,“没有穿帮吧?”
“没有没有,我装的可好了。幸好旅行者回来的比我晚,我从窗户钻进去的时候,派蒙还睡得很香,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我和他说,看他太晚不回来,我就出去吃了点东西,然后早早地回旅店休息了。”
你摸了摸鼻子,“因为装睡实在装不来,干脆说我在等他。”
托马眨了眨眼,挑起一边眉毛:“这样啊。”
“嗯,旅行者也没追问,我就这么睡了。幸好他也没怀疑的样子。”
你从旁边拿起一枚茶点,轻轻咬开绵软的嫩绿色外皮,满意地眯起眼睛。
“不错不错,真希望再有杯热茶。”
“哈哈,那还是我小看你了。”托马说,“没想到你说谎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啊。”
“咳咳咳!”你被噎住,“为什么说得我像恶人一样?”
“你看起来不像是擅长撒谎的类型。尤其是对旅行者,我以为你一定会两句话就穿帮呢。”
托马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我都想好你穿帮后的托辞了”。你不满地哼了一声,把茶点整个塞进嘴里:“这话说的,我只是没有交代全程而已,怎么能算撒谎。”
“噢,是诡辩。”
“喂!就算我真的做了吧,那你也是共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亲爱的托马老婆?”
“我只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什么都不知道。”
“呸!”
托马笑了笑,没有还嘴。
16.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所谓“骗徒亦有真心”,说的是哪怕是职业的骗子也会有不去欺骗的对象。比起任谁都骗的家伙,连亲近的伙伴也欺骗的骗子……
托马垂下视线,将那碟你所钟意的茶点推到你面前,再准备为你斟上一杯热茶。
17.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茶室内飘起袅袅茶香,托马沏茶的姿势标准又细致,淡绿色的茶汤经他仔细滤过又重回杯盏里,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昨晚上你说,果然还是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拜托我一起隐瞒,对吧。”托马抬起眼看你,“我能问问理由吗?”
“唔……”
你腮帮子鼓起,盯着窗外看。
“没什么。我昨晚上不是也说过了吗,告诉他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如果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嗯,这点我也同意。但是你真的没关系?”
“你指什么?”
托马轻轻叹了口气:“不光是昏迷的事,你连陨石的来龙去脉都打算一并瞒住他。确实从旅行者的角度来说会省心很多……我想知道促使你做这个决定的理由。毕竟,你最开始明明那么纠结。”
你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听了这话后视线扭转,直直地看向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托马眼里没有笑意,从那澄澈的眼瞳中,你自己也没办法看清你脸上的表情。你似乎是咧开嘴,笑得一如往常的屑:“哎呀,这样他也会轻松一些啊。想要面见雷电将军本就难上加难,现在稻妻矛盾又一触即发,少考虑一件事总归更好点。”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又说谎。”
“才没有。”
你端起面前的茶,里面原本竖着一根茶梗,随着茶面一起一伏,像个水标一样。托马刚才说这是好运的象征,可你饶有兴趣地看去时,那根茶梗却在一起一伏间翻了个身,沉下去了。
“我是真心不想给旅行者添麻烦,这点你倒是信我啊。”
“我信。只不过,我觉得不仅仅是这个理由而已。”
“脑补是你的自由,是真是假只有我说了算的。”
你吹了一口热气:“我刚刚才说过,说一半的事情不叫说谎。”
“……唉。”托马似乎退让了,“说到底,你是打算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解!”你被茶汤呛到,不由自主地提高声调,“会死的啊,绝对会死的!虽然我昨晚上说得很有气势没错,但气势又不能当无敌buff,我才不要去找死。”
“和那个人比,物力财力权力甚至美貌(?),我都是被全方位碾压啊!”
“噢——”托马看你手舞足蹈的样子,安心地摸胸口,“突然就放心了不少。”
“我一没有线索,二找不到人,三要瞒着旅行者。唯一的纽带现在也变成这个模样。”
你解开领口的扣子,抽出挂在你胸口的那块灰石头。
“我又不是一头热血的傻子,我在明敌在暗,静观其变才更合理。”
托马点头:“嗯,你确实不是冲动的人。”
“这是在夸我吗老婆?”
“是在担心你。”托马突然垮下脸,“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就赶紧来找我知道吗?要是昨晚上你出了什么事我真是想想就后怕。”
“社奉行不至于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既然你决定不告诉旅行者,那么不管是找人还是护卫,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不用对我客气。我还是很可靠的。”
说罢,托马竖起手掌放在身前,你有些感动,直起身体对准他的掌心拍上去。
18.
“我突然觉得,社奉行也很不错啊。”
“嗯,怎么?心动了?”
“咳,托马,你看你觉得,咳,怎么样?我只要包吃包住就好了,别的都好说……”
“唔,我想旅行者的话家主大人想必是很欢迎的。”
“我呢?”
“哈哈。”
“?”
“哈哈。”
19.
那么,此时的旅行者又在干什么呢?
答,正在宵宫所说的水边检查。稻妻岛四面临海,因此这里水边的泥土都带有独特的咸腥味,不仅柔软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且视野开阔,只有少数几个地方能够隐藏,隐蔽性很差。少年沿着水边走了一圈,在一处有些茂密的草丛边停下来,拨开草茎仔细检查。
派蒙好奇地问:“旅行者,你在找狸猫吗?”
“嗯。”旅行者搓了搓手指,凑到鼻尖。
“可是,宵宫都说了狸猫怕生,找不到的吧。”她抬起头,“而且现在还是白天……”
“没关系,我已经发现了。”
“欸?!真的有狸猫?!!”
“有……”
派蒙一个猛子扎进草丛里。
“……有‘狸猫’留下来的痕迹。”
派蒙:“……”
“你早点说啊!”
她气急败坏地飞起来,“呸呸呸”地吐出嘴里杂草,“害我吃了一嘴草!”
旅行者直起身,淡定地递给她一瓶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知再发现别的线索的概率渺茫,不如先到这里。况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狸猫’和木漏茶室有关系。
“走吧,我们先去木漏茶室。”
派蒙跟在他身边,今天的旅行者好像格外沉默寡言,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或许和他昨晚上晚归有关?派蒙想不明白,于是她戳了戳旅行者:“你昨晚上干嘛去了啊?”
“抓狸猫。”
“?你绝对是在糊弄我吧?”
旅行者笑了笑:“是啊,可你没有证据。”
“喂!”
“我回去的时候你早就睡着了,唉,还想着特意买的‘深夜特供’章鱼小丸子你们会喜欢,结果某人在床上睡得那么熟,只好我自己吃掉了。不被领情真让人难过啊。”
“咦?欸??”
虽然感觉哪里听起来怪怪的,但是派蒙没来由地觉得是自己做错了……等等可她做了啥啊??
“那也不是你今天怪怪的原因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嘛!”
“都说了,因为某人不领我的情。”
“那你就再去买一次章鱼小丸子啊!”派蒙抓狂,“而且我睡了,那家伙还没睡吧?你给那人吃啊!”
“嗯……”
说到这里,旅行者突然沉默了。他微笑着,看向派蒙时,眼睛里却一丁点笑意都没有,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聚集在里面。
20.
“说到这个……我走的时候并没有用钥匙从外面反锁门,派蒙,是你干的吗?”
“啊?什么啊?”派蒙很奇怪,“我很早就睡了哦?锁门的话,哦!是那家伙出去吃完东西回来,顺手锁上的吧?”
“这样啊。”
旅行者压低声音,手指捏住耳边羽饰,用指腹轻轻地捻。
可是,旅店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如果你是正常地通过门进来,先不论行事动机,要如何在房间内部完成“从外面用钥匙上锁”这一操作呢?另外,窗户是开着的,足以容纳一个人顺利进出。
还有一件事,恐怕你也不知道吧。
旅行者把手指再次凑近鼻尖,不光闻到了草屑的味道,还有些许咸腥味。
稻妻海边的泥土有很重的咸腥味,附着性强且极难去除。不论这股味道多细微,在掌握风元素的旅行者看来就像白纸上沾着墨点,醒目的要命。
派蒙拍拍旅行者,让他不要在意:“别伤心,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吃就好了嘛!哎呀,因为这点小事就郁闷的旅行者,真是有点孩子气呢。嘿嘿,我要把这件事也告诉那家伙!”
她偷笑着,飞到了旅行者前面避免他追上来找她算账。少年却只是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不,他想问的可不是这些。
——喂,你为什么身上有咸腥味呢?……又在骗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