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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苑不见了。

当慕容绯拖着罗采回到和少女分别的地点之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他想象中少女在原地等待的纤细的身影，也早已闻不见他期望的那股竹子的清香。

眼前只剩漆黑浓稠的夜，仿佛一团墨倾洒而下，不见什么光亮。

他的光亮不见了，并且什么也没留下。

慕容绯有些烦躁地舔舔犬牙，舌头顶住上颚。

他有些懊悔自己担心少女受伤，所作的让少女独自留在这里的决定了。

他就应该时刻不离少女的身边，那些刀啊、剑呐，他都来替她挡。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他。

罗采被他不耐烦地甩在一边，形容痴傻，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着，

“ 小源小源小源小源小源小源......”

听得慕容绯生烦。

就是这个小源害他丢了他的苑苑。

她怎么还敢提呢。

废了她的嘴。

慕容绯上前，捏住罗采的脖颈将她提起。

一道寒芒闪过，他的手中多了一柄薄如蝉翼，闪着冷光的青色断刃。

他用断刃的断口抵住女人的下唇。

罗采却半分害怕也无，只是依然痴痴傻傻地笑着，当真像极了已经痴傻的傻子。

待她终于反应过来那柄抵在唇下的断刃，却仍然不是害怕，反而突然受激般笑了起来，口齿不清但是仍然想要努力说清楚，

“笑，笑笑笑.......等，等......找小源，找找......救救救救她，救救救救救救！快，快！”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眼泪鼻涕口水也一起涌了出来。

她已经顾不上横在唇前的断刃，激动地扑腾，表情也变的奇怪，好似在哭，又好似在笑，口水鼻涕眼泪四溅，几滴混合的液体滴在了慕容绯的断刃上。

“救救救救救救！”

她确实是哭了，哭着尖声求救，不知道是想救谁。是救那个早已死去的小源，还是救早已陷入泥潭无法自拔的自己。

慕容绯下不去刀了。

他松开抓住罗采的手，罗采就顺势滑倒在地上，双手扣住土壤，开始疯狂扒起土来，嘴里又换了句子，

“立冢，冢，冢，冢，回家，回家，家，家......”

慕容绯没有管跪坐在脚旁挖地的罗采，他只是看着如镜般的刀面上的液体，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他答应过苑苑，找到小源，就带着小源来她面前。

苑苑答应了，说在这里等他。

他找到了小源，但是人已经死了，他没有将人带回就空手而归。

所以对应的苑苑没有等他，消失不见。

那么，是不是只要他将小源带回来，苑苑就会出现了呢？

慕容绯眸光一沉。

他看向还在地上疯疯癫癫挖土坑的罗采。

罗采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她已经挖好了一个土坑，正准备挖第二个，就被慕容绯攥着还算干净的衣领提了起来。

她立刻不满地哭喊起来，

“还差三个！还差三个！还差三个！”

说着用沾满泥土的双手双脚开始对慕容绯拳打脚踢起来，

“坏，坏，坏......”

三个未完成的土坑，和一个已经完成的土坑。

原来她不仅仅是给自己那陪伴朝夕的伙伴挖的，竟是准备把给自己的墓一起都挖好。

慕容绯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别的重话，忍受了女人对他的拳打脚踢，绯红的不染纤尘的红衣沾染了一身泥。

过了半响，女人好像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停止对他拳打脚踢。

她只是垂着头看着地上的土坑，怔怔然落下泪来。

他才终于开口，

“我要去找那个被抬走的小源。”

“你去不去？”

听闻这话，罗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慕容绯，显然不相信这话是从这个淡漠到骨子里的青年说出来的。

她此刻已经清醒。

她看得明白，如果不是那个救她的好看姑娘，眼前这个白发青年分明不想与这事情沾染上半分。

“你......为何......”

罗采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却像是烫嘴般，令她数度哽咽。

“去，还是不去？”

白发红衣的青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土坑，

“你不是还要替她们立冢？”

视线又模糊了。

罗采没想到看起来冷心冷情的白发青年竟然愿意如此帮她，感激道，

“去，去。公子你和那姑娘真是善心善情的大好人。”

大好人......么？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了。

慕容绯晃了神。

上一次，用这个词语形容他的还是苑苑。

但是用这个词形容他的罗采却没有给他带来苑苑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眼前这个女人，不知道他的来处，他的本性，不了解他的一切，因他算不上帮助的举动，就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对他改观。

她无知，怯懦，普通，平凡却又幸福。

稍稍沾染上脏污便觉得受不了，想要别人的拯救。

又因着那星星点点算不上救赎的暖光，甘愿以自己的命运相陪。

这种人。

这种随处可见自以为自己多么伟大的普通人，又怎会懂他这种糜烂在雪泞里，卑劣到骨子里的人对这个评价词的向往。

但他可不是想要这种轻飘飘的评价，也不愿意被她这种人评价。

未知他人苦，未解他人恶，怎言他人善。

苑苑跟她是不一样的。

苑苑懂他。

苑苑，苑苑。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不断在慕容绯心间盘旋，又烧起了火，灼得他难受。

他必须快点完成苑苑让他去办的事情。

然后回来去见他的苑苑。

眨眼间，眸光明灭的恶犬已然又兴奋地露出獠牙。

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向自己的小主人讨要奖励，以及对主人乱跑这件事，所应该讨要的小小惩罚。

*

时间倒回一刻钟之前。

曲无欢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捡着石子，丢向一旁黑黢黢的灌木丛，一边丢还一边数，

“332，333，334.......”

可是直到她数到六百，慕容绯还是不见踪影。

“慕容绯！你到底在干嘛！”

她揉揉自己已经发酸的腿脚站起，愤愤将手中石子丢向树干，

“我都数了多少个六百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你也认识慕容绯？”

冷不丁的，一个疑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了曲无欢以一个机灵。

身后何时来了人，她居然一点不知。

她快速转过身子，摆出防御姿态，抽出手中防备多时的袖中剑。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黑衣人倒挂在粗壮的树干上，束着的黑发垂下来随风飘荡，活活像一只前来索命的吊死鬼。

曲无欢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但她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依然稳稳地指向来者。

她知道，慕容绯不在，自己这个武力值渣渣绝对不能被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看出来自己的紧张，

“你是谁？想说什么？”

她接连向对方抛出两个问题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么？”

黑衣人许是觉得那样倒挂着说话不舒服，轻巧地跳下树，双手拍拍掌心，指指自己，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了我就会杀了你哦。”

说罢他还无辜地朝曲无欢偏了偏头，丝毫不自觉，似乎只是幼童的稚语，在问今天喝几杯水那样简单。

他的话语状似天真，但其中杀意已经让曲无欢冷汗涔涔。

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没有在开玩笑，如果她知道他的是谁，他是真的会杀了她。

黑衣人又自顾自地开口：

“那我就说啦？”

“3——”

“2——”

“1——”

“我是慕容绯的........”

话音未落，就被曲无欢反应过来及时打断。

“够了！我不想听！”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似乎只要这样她就听不见黑衣人未尽的话语，也不用担心眼前这个武功在她之上人的威胁。

黑衣人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少女掩耳盗铃般的举动，声音不小不大地继续问道，

“真不想知道？”

回应他的是少女捂住耳朵用力地点头如捣蒜。

黑衣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捂什么耳朵？这不是听的一清二楚吗？”

确实听的一清二楚的曲无欢黑着脸，自暴自弃地放下捂住双耳的手，看着眼前笑得前俯后仰的黑衣人，满脸漠然。

毁灭吧，这个世界。

有老六。

看来她可能活不了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曲无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正在捧腹大笑的黑衣人已经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在树干上。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笑？还笑？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笑？”

突然之间，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人二号一脸怒容地将笑弯腰的黑衣人踹了一脚，黑衣人立马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看得出来黑衣人二号并未手下留情，是真的生气了，

“你这嘴能不能以后少说点话？”

“师兄!”

黑衣人痛苦地捂着肚子扶着树干站起，模样居然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还有慕容绯那边的人在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慕容绯？”

这三个字好像触碰到了黑衣人二号的什么雷达。

他在嘴里缓慢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但是曲无欢只觉他像是想把这三个字咬碎吞下去。

黑衣人二号好似这时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姑娘一般，斜眼朝她看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狐疑之色，

“你是慕容绯的什么人？”

“我怎么没听说过他身边有你这号人物过？”

作者有话要说：wb：桑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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