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祠堂内,尹父正拿着戒尺准备教训长歌。
“你居然还敢把那小子安置在前院?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你不想打草惊蛇,也可以找个理由把他弄出去啊!”
尹父越说越气,拿着戒尺就往长歌身上拍,一拍下去,长歌直挺挺地受着,他这傻姑娘居然躲也不躲一下,长歌面不改色,尹父却心疼坏了。
“哎!”尹父长叹一口气,干脆拿戒尺出气,拿着戒尺使劲敲打了好几下桌子才解气。戒尺没断,先祖的牌位倒是晃动了好几下。
“你看,你看,你把先祖们都气得发抖了!”尹父趁机教训长歌:“我知道你心善,可也不能如此包庇一个残害兄弟,囚禁生母的畜生,这恶人必须被绳之以法!”
长歌理解父亲的愤怒,她也绝不是为了私情不顾大义的小儿女,但是夕凌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原本他的身体已经好转,有望步入稳定期,作为他的主治大夫,她比任何都清楚夕凌有今天有多不容易,她只是不忍心让她的病人在病情好转的关键时刻出什么意外,但是对于夕凌罔顾人伦的行为,她也无法原谅。
“父亲,待他病情稳定,夕颜的伤口也会好很多,到时候我会亲自送夕凌去府尹,还请父亲暂时再忍耐几日!也拜托您一定安抚好夕颜,我要拖住夕凌,抽不开身照顾他,麻烦您督促他按时服药,切忌大喜大悲,过段时间,我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尹父望向长歌才几日就迅速消瘦下来的面颊,心中十分懊悔自己的举动,他只顾责备女儿,却忘记了长歌才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那个,尹父赶紧扶起长歌:“好好,是为父思虑不周,错怪你了,为父这段时间就好好安抚夕颜,等那个夕凌的病情稳定了,再找他算账,我的乖女,你先好好休息吧,可别折腾地自己先倒下了。”
尹父夜间吩咐厨娘煮了安神汤,亲自看着长歌喝下,又叮嘱她一定要早早休息,保重身体,方才缓缓离开,尹父房门关上地那一刻,原本“安睡”的女孩枕边滴下了两行清泪。
一连7日,夕凌都未在见到尹父,他试探性地询问长歌,未来岳丈是否对他十分不满,还巴巴地许诺,不论尹父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做,只要尹父能同意把长歌许配给他。但每提及此事,长歌都只是含糊其辞,夕凌忍不住自厌起来:“想来令尊是嫌我病弱,不肯将你嫁与我。”
长歌心里发苦,并未把夕凌的话听进去,但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夕凌眼中却成了默认,原本还有几分晶亮的眸子因为没有希望而一下子暗淡下去,心中的悲愤也越扩越大:“我也厌恶自己。”
长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安抚他:“不是你想的这样,我父亲这几日有事情要忙,所以顾不上我们的事,你不要多想,只要你好好调养,不出意外,以后很大几率不会再发病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再和父亲说我们的婚事。”
听长歌这样说,夕凌面色缓和很多,他把头歪在长歌肩上蹭了蹭,感受到爱人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方觉得心情舒缓了些,只是心里仍有些不安,“如果伯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尽管告诉我,这世上还没有多少事情是银两解决不了的,这几年夕家在各州产业恢复了大半,在金陵也开设了钱庄,若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支援。”
“不需要。”长歌很快打断夕凌,见他望向自己的神情有些受伤,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长歌也意识到自己对他不如从前温柔,怕他多疑,复又柔声安抚:“我是说,你想多了,总之你只管照顾好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夕凌心想不能再让长歌不高兴,乖顺地点了点头,又贴了过来,他呼吸细软如绒毛在脸上划过,墨色长睫毛轻盈地覆在眼睛上,乖巧地如孩童,与那个残害手足的魔鬼判若两人,长歌不禁自问,他真的是一个披着羊皮的恶狼吗?
约莫又过了半月,夕凌用的药材中有几味贵重的没有了存货,一时难以调配,长歌打听到邻近的滁州有售卖,未免耽误夕凌的病情,趁着他午睡的时候,驾马匆匆离开了,未注意到尹府外角落处一个戴着斗笠的熟悉身影。
夕凌这个午觉睡得极不踏实,他梦见一篇片美丽的花海在金色的落日下摇曳生姿,她心心念念的长歌正笑着向她招手,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是长歌,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可梦中的他也走不快,几乎用尽了全力,依然离长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心中焦急万分,偏偏梦中的长歌不肯疼他,不愿朝他多走一步,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夕凌气自己羸弱,一边愤恨地捶打自己地双腿,一边努力地往前走。
然而在他身后,一个少年如一阵风似地越过了他,跑向长歌,二人很快相遇,少年高高举起长歌,抱着她转圈,两人在花丛中尽情欢笑,而长歌明媚似骄阳,一双小鹿眼盛满了对少年的爱意,那样风神俊朗的少年和鲜活热烈的少女才是天作之合,而自己不过是站在阴暗角落的一个多余人。夕凌心中又酸又苦,他死死盯着少年的背影,双眸中的猩红越来越浓。终于,他再也不甘心沦为二人的“背景”,拖着无力的左腿奋力地往前跑去,按住少年的肩膀,一把将他板正过来,然而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布满刀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