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筱接连试了五次，依旧失败。

她每失败一次，就总结失败的经验，细细地调整勾画的纹路。

她感觉得到，失败的时候，就是她勾画的纹路遇到怪异阻力的时候。那阻力要将她的力量引向另一个方向。说是另一个方向，其实新方向和她设想中的方向只有极细微的偏差，但就是那一点的区别，能导致最终的法术效果不同，也能导致需要消耗的力量不同。

岑青筱要找的，就是那最最畅通无阻的符文通道。

她有心继续试，但体内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继续。

她这才有些遗憾地停下来，保持着微微垂眸的姿势，暗暗运转着体内功法。

这样运转，无法进入深度修炼状态。只要周围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她都可以立刻察觉。但这样，也能起到一定的提升效果，只不过提升幅度相对小一些。

她没有去关心其他人在做什么，就在她身边的林珰、邱久苏同样没有。

林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在半空快速结印，但这单纯只是手指动，完全没涉及体内力量，所以哪怕她将结印的整个过程都做出来了，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效果。

至于邱久苏，则完全闭着眼。

稍远一点的地方，鹿奕欢的表情格外丰富。

她明显也已早早通过了道心考验，但她现在还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又眉开眼笑。

有空观察的人只能看得到她的表情不断变化，却完全无法借此猜出她在做什么。

再等了一会儿，台下已经有超过八成的人都通过道心考验了，余下的，要么依旧无法初步看到自己的道，要么连去努力看一看的想法都没有。

台上的讲道者们也没打算继续等他们。

讲道台上，出现了一口大钟。

嗡~

钟声连续响了三下。

等这三下钟声响完，台下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已被强行集中到讲道台上。

就连之前还没有完全找到自己应该要去走的路，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听到这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往台上看去。

那些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要去想自己的道的人，更在第一声钟声响起的瞬间，就觉得有什么猛烈地往自己心头撞去，直把自己撞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上方。

应寒、凌俊恒，还有灵田宗的若干长老，都在看着他们。

那看的眼神其实没什么，甚至因为他们的表现实在一般，灵田宗的长老们都已经下意识地无视他们。

哪怕修炼的天赋再好，要是心性过不去，终究不可能走到最后，甚至在筑基期，乃至练气期，就会早早被人超越，以后都没有再反超的可能。

像这样的弟子，已经可以说是被放弃了，也许这些弟子自己都还没有多大感觉，可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未来，其实已经被定死了，除非以后的他们做了某些能特别改变别人看法的事，否则讲道台上的一众长老们不会因此改变对他们的看法。

当然，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改变自己的心态。

没有多少人会以前并不怎么在乎道心，哪怕要修炼，都只是得过且过地过日子，以后就会突然受到刺激，变得特别认真。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

所以不到这样的事当真发生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将这当回事。

钟声完全停下，紧接着响起的是凌俊恒的声音。

“你们为何修仙？”

他端坐高台上，看着台下所有弟子。

虽然他只正对着一部分弟子，但就连那些并没有被他正对着的弟子都觉得，他正在看着自己。

所有人，都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先前还有人觉得，自己所想的、未来要走的修行之路，只是自己的事。

但现在被凌俊恒这么一看，有些人竟然又生出几分惭愧。

他们只觉自己所想的事情过于自私自利，和这天地大道全不契合。

他们实在不敢再面对凌俊恒，只能在凌俊恒的注视下，默默低了头。

凌俊恒将这部分记在心里。

他也暗自庆幸，这一部分人的数量不多，只有十几个。想来，大多数的弟子都在亲眼看到过上古时代发生的某些事后，已经知道自己该为什么修仙。

他们已经重新端正了自己的修仙态度。

凌俊恒继续道：“什么是仙？很久以前的仙，也只是普通人。只不过拥有了比一般人更强大的力量后，很多普通人就将他们称为仙。我们去到凡俗中，凡俗里的人将我们称为仙人。但我们一直都只自称自己为修仙人。我们也只是在修的路上。只可惜……”

凌俊恒特意顿了顿。

台下的其他人，有一些似乎反应过来了，但也有一些，依旧茫然。

凌俊恒的语气愈发淡漠。

“我们当中，总有一些人，渐渐地就觉得我们也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存在，觉得自己仅仅是踏入了修仙这一门槛，就已经比别人都要高出一些，就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瞧不起人了。就连已经大乘期的大能们都觉得，他们只是走在路上的人，他们还没有找到前方的路，可某些人或许可以想想，自己刚刚拜入仙门，甚至连炼气期都没有的时候，就做过什么事。”

“今日我们讲道，并不准备与你们讲你们修行当中可能遇到的、所谓的道。毕竟，你们的境界都太低了，让你们悟道，你们也不见得可以悟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是，我们要和你们说一说，你们用什么样的心态修仙。”

“仙者……”

凌俊恒的声音不断传入台下众人耳朵。

他一开始说的，还比较随意淡然。

其他人听的时候，或许也会有些怀疑他的话。

但渐渐地，众人都不知不觉间，已然完全进入他所说的世界里。

应寒拉他们进入的梦境，让他们亲自经历过上古时期的事，知道就在上古的时候，曾经有一些人，如何与他们所熟悉的人一样，过着平常又简单的生活。

然而，也就是这些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突如其来的灾难灭杀。

他们在死之前，甚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巨大的怪物落下，然后，就这样惨死。

而凌俊恒所说的，则是更长时间里发生过的事。

那些他们或许都还没有拜入仙门，就曾经听说过的知名仙人的故事。

如果修仙者仅仅是待在自己修行的山门中，不曾下山走动，那世俗之中，自然不会有多少属于他们的传说。但总有一些仙人，修行期间，就一直想着要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这些故事，才真正流传下来。

凌俊恒说的时候还特别用心，他没有只说那些仙人如何英姿飒爽的一面，而是还提到他们曾经经历过曲折，他们也曾遭受过失败，但他们自始至终不变的是，他们坚定向上的心。

他们都从来不会浪费时间，而是珍惜时间，拼命修仙。

这就是他们的路。

凌俊恒说是不讲修行的道，实则他在说话时，已经将自己参悟到的道韵融入声音中，如此，才能让台下的弟子听得格外入神，一心只想着他都说了什么，而不会心思跑到别的事情上。

凌俊恒说得差不多了，又换了灵田宗的其他长老来。

他们说的内容不一，立意却完全一样，都是在强调让弟子们以后都要努力修炼。

不知不觉间，萦绕再他们之间的云雾散去。

一众沉醉在讲道者们的声音中的弟子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意识又何时完全回到了讲道场中。

至于他们的身体，当然一直都在这里。

无论他们在梦中经历过什么，他们自始至终都留在此处。

岑青筱三人其实也没第一时间清醒过来，但应寒袖子一挥，已然发出一股柔和力量，将他们一起转移回住的地方。

这一夜，灵田宗的许多地方都变得格外安静。

讲道结束后，原本就没剩下多少时间，等其他弟子再回过神来，也已到了下半夜。

换做往日，或许会有一些弟子就要闹闹嚷嚷，但今日的他们尚沉浸在之前的独特经历中，还一心惦记着修炼的事，因此竟是全较往日里努力了不知多少倍。

连零星几个当真没有从昨夜的经历里学到什么的人，都碍于其他人在一起努力，而不敢不跟着了。

这时候，如果大家都在勤修苦练，只剩他们无所事事，那可是要被其他人嫌弃的！

或许等到以后，有谁先忍不住偷懒了，有谁觉得这种日子不好过了，要回到过去，那他们还有可能短暂地停一停。但起码现在不会这样。

等到了白天擂台赛的时候，昨天还一度炼气期中几个新入门的弟子敢挑战岑青筱，那些入门时间长的又碍于年龄等因素，根本不敢动手，但今日，很多人都不在乎这些了。

只要是炼气期的，都瞄准了岑青筱这边。

昨日岑青筱打败步争鸣和鹿奕欢，已经证明了自己实力。

除却那些将近晋入筑基期的弟子，可能当真超越岑青筱，能轻松打败岑青筱，但其他的炼气期弟子都不见得能在岑青筱手下坚持太长时间。

那他们害怕啥？

先上去交手！

这全是难得的实战经验！

交流，继续交流！

而且也不必要限定必须是两个宗门之间的交流了。

只要某一个弟子上了台，表现得不错，那就算是他下了台，也没上会有人问过去，问他就在台上的感受。这弟子也知道这并非自己藏拙的时候，还将自己觉得有可能有对其他同门有帮助的事情一一说出。

后半夜到清晨时，四周还是寂静为主。

现在的气氛却越来越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