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都承受不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青袍和白袍被揉乱后丢到不远处,青与白,两种颜色纠缠着,你逃我追,仿佛修炼过十世的缘分,谁都铁了心的不肯放过彼此。
神谕山已经不再下雪了,它是一片冬景,却四季如春。
只是白色衣服胆小,始终怯生生的,让它展开双袖方便穿上,却闭得紧紧的,简直在说它这件衣服生下来就不给人穿。
青色衣服主动而热烈,它小心翼翼靠近正对它反感的白色衣服,后者气得只顾低低地哭。
但它必须学会,它是一件衣服,有人要穿它。
青色衣服温柔地劝,它无动于衷,青色衣服不惯臭毛病。
害羞也躲不过去。
言传身教,白色衣服终于学会了。
可青色衣服上却没有任何褶皱,白色衣服快和雪地融为一体,要热瘫了,热化了。
青色衣服把它扶起来,让它自己表演一遍,好检查教学成果是否成功。
白色衣服觉得自己学得很好了,青色衣服摇摇头否认。
白色衣服累得很,还没缓过气,又被青色衣服抓过去又教了一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白悠盏在雪地上整出一个懒人沙发,没骨头似的靠着,身上盖着一件毛皮大氅,喝装在竹筒里的糖水。
温轻寒靠在另一边,安安静静等他。
似乎是知道自己有点过了。
“唔。”
温轻寒立刻把竹筒拿走,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已经脖颈上肩膀上斑斑点点,是呗掌心摩挲出来的。
他们可以让皮肤恢复如初,但白悠盏故意留下来,以免……再被拉过去学习。
白悠盏哑着嗓子:“神谕山不是在雷劫中毁了吗?”
温轻寒道:“我重建了它。”
白悠盏又沉默了许久。
温轻寒只能孤零零地想,是不是他太无趣,洞彻一切,不无趣吗?
白悠盏只是经历过几场剧烈运动后,大脑反应稍微变慢了些,在静静等待智力水平恢复如初。
他又问:“我怎么了?”
温轻寒道:“一种□□,其实是情毒,来自魔界,所以你中招了。”
白悠盏心道难怪,来自魔界,果然和那只玉石匣子有关,原来不是死亡威胁,是在这里等着他。这次魔族来的人数不多,一个个询问昨晚都去了哪里,想必很快就能查出是谁。
温轻寒道:“被我杀了。”
白悠盏立刻看他。
温轻寒不想展示自己洞彻一切的一面:“他和秦羲和在算计你,我没忍住。”
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兴奋,“我没杀秦羲和,把他留给你。纵然我能降下天劫,我知道你想亲自处决他。”
白悠盏小幅度地点头:“我要回去一趟,跟姬延说点事。”
温轻寒的眼里又闪过一抹失望。
穿衣服的时候,白悠盏发现衣服内兜里的小木盒。
昨晚他都忘了。
他看着温轻寒孤寂冷静的双眸:“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想在昨天你诞辰之日交给你,但是忘了。”
他把木盒子丢给温轻寒,逃似的飞身下了神谕山。
白悠盏去了姬延等人所在的小岛。
姬延见到他便道:“尊上,我们少了一个人,可否请齐宗主派人找一下。”
白悠盏摇头:“不必了,他有问题,你不要再管他,回到魔界后调查下他的来历。再顺便把你手下全都查一遍,混进来奸细都不知道。”
姬延讪讪地笑。
白悠盏又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姬延道:“今日就告辞,尊上不与我们同行?”
白悠盏摇头:“一路顺风。”
而这日,天下第一宗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妖族圣女,南荣霜失踪了。
所有人都为此震惊。
且不说圣女之美,闭月羞花,她身上最耀眼的便是半身凤凰骨,浑身上下从骨到血肉都是至宝,但凡起了邪念,都会辣手摧花。
齐进贤得知消息后,令全部弟子寻找,自然连内岛也不放过。
他身边的忘虚老脸紧皱,有种不好的预感:“宗主,如此声势浩大的搜寻,恐怕……”
万一有谁心怀不轨,趁机混入搜索的队伍里,在内岛做点什么,就不好了。
齐进贤道:“你当我不知道,只是人命要紧,圣女出任何差池我们都担当不起。”
圣女失踪的消息还没在三界各族中传开,仅妖族和天下第一宗知道的时候,就找到了圣女的行踪。
南荣霜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浑身酒气,头晕脚软,跌跌撞撞地走出来,遇到巡逻的弟子,这才被送回来。
白悠盏刚从姬延那出来,就听说圣女失踪,过来看能不能帮忙,结果发现已经被找到。
齐进贤道:“真是万幸,圣女没事。”
南荣霜在外人面前如此丢脸,令妖皇脸色嫉妒难看,她是要献给帝君的女人,必须端庄,否则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竟然叫那么多人看见醉酒后的模样!甚至还是在陌生地方找到,谁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肮脏不堪的事!
妖皇命令侍女把南荣霜带下去,质问道:“齐宗主,东海峰和圣女住所相隔之远,圣女又是醉酒,如何来到东海峰!莫不是东海峰有什么宵小之辈。”
齐进贤冷笑起来。
圣女给你找到了,反过来卸磨杀驴?
齐进贤假装惶恐道:“妖皇这是说什么话,谁不知道东海峰从天下第一宗成立起,就只住过一人。”
妖皇咬牙切齿:“谁?”
行,他要用这人的血为圣女的清白铺路。
齐进贤一字一句:“魔尊。”
妖皇骤然一惊!惊恐不已地瞄了眼一声不吭的白悠盏。
如果真的事魔尊,那圣女岂不是真的清白不保了?
齐进贤没玩够呢,慢吞吞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昨晚东海峰一个人也没有,因为魔尊和帝君在一起。”
白悠盏没脸看了,很无奈地劝道:“妖皇,我昨夜只回了望海峰一次,齐宗主和忘情长老忘虚长老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然后我确实在帝君那,共同商议……”他一咬牙,“魔族内部的事,直到天亮方归。”
温轻寒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本正经道:“确实,深入探讨了整整一夜。尊上不如告诉他们,你我探讨得如何深入,如何持续整夜。”
知道真相的白悠盏:“……”
妖皇齐进贤等人齐刷刷地弯腰行礼。
然而温轻寒却不让他们平身,一只修长结实的手在白悠盏背后揉捏。
如此惊心动魄的调戏。
白悠盏想动却不敢动,直瞪他。
温轻寒这才收回手:“平身。圣女既然已经找到,毫发无损,妖皇何必再咄咄逼人。”
他一开口,妖皇冷汗都流下来了:“是。”
白悠盏确实看不惯,一个女孩子,偶尔喝喝小酒在别的地方睡怎么吗?该罚的不是那些图谋不轨的坏人吗?
于是他道:“妖皇不如问问圣女昨晚为何会喝醉,为何在喝醉的情况下也能到东海峰——东海峰的宫殿极其隐蔽,没有人指引,醉酒之人是很难找到的。”
妖皇:“是,多谢尊上。”
妖皇虽然被教训了一顿,但找到害圣女的凶手更重要。
圣女身份尊贵,曾是献给帝君的礼物,半凤之身更是惹人嫉妒,光是想害她的人,妖皇都能想出一堆。但如果这人在天下第一宗,就好办的多。
妖皇还没找到人,手下传讯:“陛下,丹阳宗秦宗主来访。”
“他来干什么。”妖皇疑惑不解,“快请进。”
秦羲和拱手,客气道:“见过陛下,实不相瞒,圣女的事秦某听说了,实在是……唉,秦某也有女儿,能理解陛下的心。”
妖皇伤心欲泪,叹了一口气。
秦羲和装模作样一番后,又道:“只是这事事关圣女名声,万一传出去……所以不能查,圣女完好无损,就是最重要的。”
妖皇不甘心:“我也知道,此事息事宁人对圣女最好,但这岂不是要放过背后害圣女的人!”
秦羲和痛心疾首:“可是咱们做父亲的,女儿遇到这种事,不都是打碎嘴牙齿活血吞么,圣女此番逢凶化吉,必有后福,一定能成为帝后,母仪天下,身为帝后的母家,妖族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妖皇被他的马屁拍爽了,终于决定:“那便算了,查来查去害的还是圣女名声,今后我把圣女身边的侍女都换一遍,再多派几个族中好手盯着。今日我见到帝君,听说帝君与魔尊商议魔族之事,帝君如此爱民如子,想必也会关心我妖族一二,到时候帝君与圣女多见几次,自然会明白,只有圣女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能配得上帝后宝座。”
秦羲和现在一听到白悠盏,就开始撕心裂肺的疼。
可惜魔族那边手脚不毛躁,连累他动手时也露出马脚,如果真让妖皇查下去,说不定会顺藤摸瓜发现是他。
因此秦羲和来劝说妖皇息事宁人。
只是秦羲和也没想到,妖皇是这般的蠢货,但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三界之中,没有比圣女更合适的人选,秦某必须先恭贺妖皇。”
前来参加诞辰宴会的陆续离开。
等全离开后,天下第一宗恢复往日宁静,这时候,白悠盏收拾好行李,前去跟齐进贤告辞。
齐进贤正在书房,知道他要走并不意外,但还是说:“我知道你要去魔界,没想到这么快,快过年了,咱们师门只剩下你我还有曲玉,不如一起过完年再动身?以前在师门,年年过年,都要在一起庆祝。”
白悠盏道:“敌在暗,我在明。正好新年,也是敌人最放松的时候。”
齐进贤就知道他劝不动了,扔了枚令牌给他:“这块令牌可以进法宝阁,自己去挑,看中什么拿什么。”
白悠盏笑嘻嘻地谢过:“谢谢师兄。”
“先别急着谢,师兄有件事交给你办。”齐进贤沉吟道,“你这次去魔界,比如要走裂缝,现在那处被妖鬼集市包围,危险重重。”
白悠盏立刻福至心灵道:“师兄想收回妖鬼集市?好啊,我去打探情况。”
齐进贤道:“那处本来就是咱们师门遗址,这么多年了,仙君已是帝君,天下第一宗的地位再无人能撼动。你也回来了,我们师兄弟三人,是时候重建师门,让师父他老人家瞑目。”
白悠盏眼中闪过一抹暗淡,
他还是选择和弟子们乘坐飞行法宝离开,只不过这次用真面目,不再藏着掖着。
就在他即将登上法宝的时候,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喊:“白公子。”
他转头,看见远处一个小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是怀抱着食盒的熏竹。
熏竹双颊红通通的:“白公子,这些留你路上吃。”
白悠盏接过来:“傻不傻,不是教你神行术了吗?”
熏竹一愣:“我忘了。”
白悠盏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上了飞行法宝。
不过,这一路上,见到他的人都尊称一声“尊上”。
白悠盏痛苦地发现,这张脸还是没法自由行走。
这段行程要到明天才结束,他要了一件卧房,带队长老还特地给他换了间最好的。
夜深后,白悠盏照旧睡觉,直到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探进嘴里,勾着他,搅动他,仿佛怎么都不够似的。
白悠盏睁开双眸,对上温轻寒微微眯起来的双眸,但眼角上挑的弧度又让他看起来格外禁欲。
白悠盏故意装出一副找他麻烦的样子:“没买票就上船?”
温轻寒勾着他的腰,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整个天下第一宗都是我的,三界也是我的,你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祈祷
祈祷
祈祷
所有神仙,请放过卑微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