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羲和心头在滴血。
他想到了天下第一宗会趁此次机会,前来索要损失,那他就差不多给一点,打发了事。
而白悠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此事,让他骑虎难下……他只能大出血。
他还要维持着丹阳宗一贯大气的做派:“魔尊说的是,秦某稍后会与齐宗主商议具体细节,当然了,绝对不会让天下第一宗失望。”
齐进贤在这方面就是只老狐狸了,当即道:“秦宗主深明大义。”
他们在这里你来我往打机锋,旁边不少人都在着急。
陈舟之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魔尊,白公子,你刚才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按你的说法,岂不是还有许多真凶逍遥法外,凶手就活在我们身边?”
白悠盏抬起手戳了戳天机书,天机书自觉地给他当凳子坐,然后才道:“段正清率十万魔军攻打天下第一宗的画面,大家也都见到了,那十万魔军就是他用这笔钱养着的。这些都是账本,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着呢。”
这一堆账本,触目惊心。
他漫不经心道:“也没多少,一共四五百个人吧。”
而有些人看着这些账本,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这些证据,他们还能活几时呢?
秦羲和劝道:“诸位,这四五百人如果是宗门内部的人,万一是长老甚至宗主……千万别忘了数日前天下第一宗的教训,如果不是齐宗主修为高深,又带着如忘情长老和忘虚长老这般实力的长老力扛,不知要死多少弟子。现在所有宗门都在留存实力,以防魔军攻打,这个时候多一个修为高深的人,说不定能决定胜败。而想必除了魔尊,没有被人能把账本记清楚,我们凭什么就为了这四五百人,让宗门处于危险边缘呢。”
白悠盏不得不承认,秦羲和的口才绝了。
一方面用魔军吓唬大家,万一名册里有自家宗门的高手,到时候还要靠他打魔军,把他揪出来就太得不偿失了。
另一方面暗示所有人,他能记得名单。那只要毁了账本和他,就在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杀人凶手了。
妙啊。
白悠盏问:“秦宗主的意思呢?”
秦羲和道:“这些账本……烧了吧。”
这个提议得到不少人拍手称快。
白悠盏笑了,他知道秦羲和为什么这么着急,虽然秦羲和摘得干净,但拍卖会做生意时他肯定没少出面亲自打理,又或者以身作则指点段正清“生意”该怎么做,说不定账本中的人就有认识他的。
既然把这么大的把柄落下了。
白悠盏强横道:“我的东西,你有资格烧?大可试试。”
秦羲和目光落在他坐着在天机书上,极不甘愿的收回念头。
齐进贤义正言辞道:“诸位道友尽管放心,账本齐某会带回去,并且上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落,统统认罪伏法,天下第一宗身为百宗之首,维持正义,守护九州,责无旁贷。”
此刻他简直是正义的化身。
白悠盏根本没脸看。
就在这时,云谦却走到他身边,拱手深深一拜,几乎是痛哭流涕道:“魔尊大人,算我云谦,算御兽宗求你了,烧了这些账本吧。”
白悠盏无动于衷。
云谦语气苍老又疲倦:“只要魔尊大人答应烧毁账本,御兽宗上下听凭差遣。”
“我会付出代价,我这条老命死不足惜。但是御兽宗足足上万人该怎么活下去。”
“魔尊大人心怀仁慈,不曾杀一人……但是你的一个决定,可能让御兽宗三岁小儿失去爹娘,刚出生的婴儿没了家。你也是没有家的人,从小在师门长大,知道没有爹娘的日子如何凄惨,就不要再让他人再经历了。”
白悠盏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我念出的二十一个名字只是你栽赃给我的,你跟拍卖会做的生意远不止这些,堂堂宗主,风光无限,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做这些呢。”
云谦被他揭短,也咬牙忍耐。
“因为当年御兽宗在上九宗排最后一名,为了收更多资质卓越的弟子,为了供奉和名声,你就靠这种方式铲除异己。”
云谦却二话不说,跪下磕头:“求魔尊大人放过御兽宗。”
白悠盏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一个手中无数性命的凶手。
可怜他,对得起死去的人?
他继续没说完的话:“其实整个上九宗其实都被你得罪完了,万一账本暴露,没有一个宗门会放过你和御兽宗。”
终于有修士看不下去,过来打抱不平:“你让云宗主跪你!好意思吗!”
云谦静静地听着,他下跪,做出这种卑微姿态,就是要仗着自己老人家的身份,他都在这么哀求了为什么不放过他?
都来打抱不平吧。
越多人约好。
而白悠盏冷冷道:“为什么不好意思!”
修士一愣。
白悠盏虽然容貌明艳,发怒的时候,充满凌厉感,十分唬人。
他道:“杀人的时候不后悔,栽赃给我的时候不后悔,我因此被追杀时还要添上一笔,结果事情暴露就后悔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云谦跪在地上抬起头,颤抖道:“你是要逼死我——”
曲玉身为仙医,修为平平,却最耳清目明,突然大喊:“当心!”
白悠盏看去,只见周围卷起狂风,隐隐有凶手在风中咆哮,像是随时会有危险从四周攻来,而此时云谦的袖口则飞出一枚龙牙,牙尖染着幽幽翠绿,几乎是瞬间穿过白悠盏的腹部。
分明是声东击西,白悠盏却只想着他袖口真能装。
只是修士淬炼身体,这么小的龙牙根本无大碍。
云谦疯狂道:“是你逼我的,这是蛟龙之牙,上面有蛟龙之毒,只要你答应烧毁账本,我必然给你解药。”
白悠盏不可肆意地看着他,像是实在想不到。
云谦露出阴森森的笑。
齐进贤掐着曲玉的脖子,咆哮:“能解吗!”
曲玉被他掐得满脸通红,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秦羲和心怀不轨,这一幕恰好和他意,趁机当和事佬:“解毒要紧,性命最重要。”
九天之上晴空万里,蓝得仿佛镜面,只有零星几片浮云。
一道金雷悄然无息地出现,镜面一般的蓝色因为威压荡起些许涟漪,而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威压收拢的程度,精准到可怕。
直到金雷猝不及防地径直劈中云济天灵盖,才有人反应过来,而云谦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记金雷之中化一片灰烬。
而金雷出现的瞬息,所有人都感觉到上面裹挟的威压,铺天盖地,让人只想下跪诚服。
直到有人惊呼:“仙尊!”
温轻寒凭空出现,脚下是骨灰一般的灰烬,衣摆拂过,整个人恍若无物搬轻盈,他那种如若与天地一体的感觉没了,现在他就是天地。
他渡劫成功。
他不是仙,而是……神。
也不能再称呼仙君。
他是帝君。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地拱手行礼,腰弯得极低、
而温轻寒却瞄了眼白悠盏的小腹。
没有血。
衣服都没穿破。
都是假的。
很好。
恐怕自盘古开天辟地起,他是唯一被人蒙蔽双眼的神。
他抬手,雪白的广袖挥过,两人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才有人敢试探地抬头,诚惶诚恐地发现帝君不见了,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大家纷纷起身,惊讶。
也有不少人脸色极其难看,不是说已经陨落了吗!他不仅没有陨落,还渡劫飞升,成了超越天道的存在!
而天下第一宗为难之际,他们袖手旁观,窃笑天下第一宗最好灭亡。
帝君渡劫之际,见识过金色雷劫闻所未闻的威力,他们认定帝君渡劫一定会失败。
审判手握八荒剑和天机书的白悠盏,他们甚至没说过一句好话。
是他们渺小无知,鼠目寸光。
可一切已经晚了。
而曲玉终于缓过来,拼命喘了几口气,终于冲着齐进贤就是一脚:“他是魔尊,魔帝之躯,凡间什么毒能伤得了他!你说说看,说出来,这个仙医给你当!”
白悠盏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回到自己在画舫的住所。
白悠盏看了眼温轻寒,收敛神迹的他佟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就像治好病的病秧子,“你为什么不现身。”
温轻寒平静回答:“你想我现身?在知道我想对你做那些事之后?”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想。
甚至更过分。
在自愿提前进入心魔劫之时,温轻寒就想好了,或许这将成为唯一一次。
一个非常痛苦的永恒。
他的很疼,疼到他以为自己要陨落了。
不然不老不死的神为什么会疼呢。
白悠盏却歪歪脑袋:“你不是想,你是已经做了好吗。”
温轻寒:“……”
“就算在心魔境,那也是做了!”白悠盏一拍桌子,“神交也是交啊,腿……那个……就是那个啥也是啊,你还否认!”
他们现代,还能视屏那个啥,花样更多了。
统统都算。
难道修真界是默认在心魔境里发生的不算?
一开始温轻寒还敢直视白悠盏的双眸,像某种质问。
然而现在,他微微测过脸,更是避开灼灼地燃烧着他的视线。
白悠盏并不知道他的目光什么时候能点火了。
但他清楚地看见温轻寒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后,无声消失了。
从前还需要化作风雪。
现在是凭空消失。
难怪已经是天地本身,随时随地融入天地间,而天地间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双眼。
白悠盏想起来,这不就意味着……
洗个澡都能被无死角的看光。
他最好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温:闭上眼也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