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盏抬手一点，袖口飞出一片青叶落在武器架顶端，化作一模一样的枪。
以他的修为，只要不是大乘期后期，根本察觉不到幻术中的魔气。
他的神识探索到地下，地下区域极深又极广，面积比一寻常的座拍卖会场还要大几倍，里面肯定有他想要找的东西。
“走吧。”
沿着宽敞的石阶往下走，日光越来越暗，两侧石墙上渐渐挂满了照明的灯盏，照亮脚下的路。
白悠盏也不知道路只能随便走，温轻寒自然随他。
直到遇到成片的书架，上面全部摆满了整齐的书本，井然有序，还有小厮打扮的人在打理这些书。
趁人不注意，白悠盏抽出一本一目十行，然后迅速放下，又抽出几本，以一种几乎不可肆意的速度浏览。
别看他速度这么快，阖上书本，全文背诵不是问题。
他欣喜地看着温轻寒：“这些全部都是账本，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秦家拍卖会的总部，真正的总部，一切上不了台面的交易，这些交易的账本都在这里。养一只魔军以及装备他们，耗资巨大，秦羲和就是通过这些交易，把烧杀抢夺各种罪名转嫁到魔的头上。”
这里数不清的账本，一条一条清晰明了地记录下，那些表面上除魔卫道的修真宗门和世家，背地里究竟有多么肮脏无耻。
但他没看见任何一条和魔族军队有关的记录。
也暂时没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账本。
温轻寒指了个方向：“那里。”
白悠盏皱着鼻子嗅了嗅：“血腥气？还是新鲜的。”
魔气对血这种东西有这天然的吸引力，人的血肉对魔族而言还是大补，也不怪魔族那么不受欢迎。
他又道：“可能是前不久死过人吧。”
和在修真界眼皮子下搞出一只魔军比起来，死一个两个人，真是很仁慈了。
不过那处也有个相同的书架，只不过被成片的书架隔离在外。
白悠盏心里起疑：“我去看看。”
他随手拿起一本，只看一眼，心脏就一紧。
这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齐天魔王，那位为了自由选择自爆而亡的魔王，翻开来记载的内容与他在除魔楼获得的卷轴相同，是一份杀人名单，只不过在这本书册上每一个受害者都单独成页，每一页都记载了谁做的交易、拍下的日期地点、金额以及受害人真正的死因。
白悠盏认真翻找，还嘀咕：“竟然还会做统计，难不成要考核绩效吗……那我的是不是在里面？”
温轻寒听着他胡言乱语，不甚明白。
但也挺有意思。
白悠盏可是熟读统计学，这种生意就应该从各个角度统计成册，再分门别类收纳好，以方便随时能拿出来威胁做交易的修士或是魔族。
毕竟大魔头杀人无数，才好统计成册。
小魔头修为低，杀个人用不了太久就被修士诛杀，没必要记录在册。
应该还有一座书架，上面全部是以人名命名，记载了此人究竟拍下多少件“藏品”，犯过多少罪。
白悠盏认真翻找。
一遍，两遍，三遍。
他甚至看见了几个赫赫有名的魔王名字，却没有他的。
他咬了咬牙：“不在这，说不定被谁拿走了，我一定要找到。”
温轻寒却拉住他：“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这些书。什么地方，藏东西最安全。”
白悠盏刚才被冲昏了头脑，此刻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任何地方都不安全，神谕山？我知道了！毁掉的储物袋。”
储物袋有两种，一种是依附于灵器上，大多造型华美，便于佩戴，还有一种就是白悠盏和温轻寒使用的这种，用自身灵力开辟，储物袋的大小由修为决定。
他不安道：“你是说，我的那本被藏在了储物袋，然后灵器也毁了？”
温轻寒轻飘飘道：“你还是太善良。”
白悠盏：“……”
一位白衣胜雪的仙尊面对魔尊，说他太善良了。
魔尊是不是应该有被羞辱的感觉，然后勃然大怒？
魔尊想他是不是该勃然大怒？
“所以我说，有血腥味。”温轻寒向虚空中伸出苍白修长的手，他的手像是抓着什么，强劲有力，语气却极轻，像是喝水那样轻松，“有人装进了储物袋，然后这人被杀了。”
他的手骤然收回来，青色长袖上竟然是几道深深的刀痕！
那是虚空乱流，是堪比天道的威力，却没能伤得了他一分一毫。
白悠盏瞠目结舌。
温轻寒竟然徒手撕破虚空！
所有人都以为，东西藏在毁掉的储物袋中最安全，虽然再也拿不出来。可谁能想到，仙尊竟然能撕破虚空，毫发无损地取出他们藏的东西。
此刻他的手中拿着一本书，书的一角沾着血迹。
书封上写着“白悠盏”。
就在此刻，头顶响起此起彼伏的雷鸣声，仿佛有数条雷龙在九天之上翻卷咆哮，雷电的密集程度甚至能让躲在屋中的人们毛骨悚然，整个人连魂魄都在瑟瑟发抖。
他们身处地下，雷鸣声竟然也清晰可闻！
可见此时此刻地面上，人们究竟看见了多么可怕画面，那可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白悠盏忽的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惩戒。
温轻寒撕破虚空，有违天道，所以降下惩罚。
白悠盏还没来得及担忧，只见温轻寒满不在乎地抬头瞥了一眼。
与此同时，异常可怖的雷鸣声戛然而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悠盏静静看着他。
温轻寒笑的有些轻蔑：“看不惯也得忍着。”
白悠盏无话可说，看这模样就知道他没少挑战天道极限。
只是天道能容忍他多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军跑过来，凶神恶煞道：“这边没事吧！账本呢？看好了没有，但凡出一点事，磕着碰着，本将军要你们狗命！”
几个小厮原本正吓得抱在一团瑟瑟发抖，然而将军却像是更可怕的东西，连滚带爬地上前跪下，咚咚咚地磕头求饶。
“将军！小的定然尽心尽力！将军放心！”
“求将军大人大量，绕过小的们！”
眼见没有一本账本出问题，一群小厮被他唬得像鹌鹑，连头也不敢抬，将军才心满意足，抖了抖满身肥膘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白悠盏极度厌恶这人，但他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在出事的瞬间，一个人会本能地冲向最宝贵的东西。
而将军冲向的，却是这堆账本。
不应该是利用这个生意培养的魔军吗？
白悠盏用神识探测，知道这座地下密室有多大，而装账本的屋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角落。
果然他和温轻寒继续走下去，来到一片硕大的广场前，四周墙壁上的油灯快要熄灭，正片广场显得阴森晦暗。
“那支魔军，原本就在这里，但在我们来之前离开了。”白悠盏道，同时察觉到四处散发的魔气。
如果是用传送卷走传走的，连温轻寒也没办法。
白悠盏突然问：“你搜魂用得很好？”
搜魂是禁咒。
温轻寒同他四目相对，点头。
白悠盏随口道：“我抓个人，你来搜魂，如果天道罚你，你就瞪回去。”
他这要求极其无理了，毕竟寻常修士膜拜仙尊还来不及，哪来还敢提无理的要求。
如果天道袒护将军，他也要鄙视天道了。
温轻寒点头，天道约束他那么久，他很乐意多做点天道不允许的事。
绝不是因为白悠盏提了要求，而他想表现自己。
将军傲慢无比地巡视完自己的地盘，揪着两个根本不是错的错处，狠狠地把两个小厮打的劈开肉绽，可算发泄了刚才被吓到丢脸样子。
他背着手，准备离开地下，紧接着整个人陡然被一股强大到令人胆寒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连叫都叫不出声，然后腾空飞起。
紧接着将军手脚都能动了，他误以为自己重获自由，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也没看，慌里慌张地丢出法宝。
只见法宝被捏成一团，丢了回来，上面还有深深的手指印。
将军骇然，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畜无害的人，但本能告诉他，他只剩下死路一条。于是又慌不择路地丢出一个法宝，可以化做满天剑雨，他用这个法宝杀过几个不听话的兵，杀鸡儆猴，从而镇压了整个龙武卫。
然而又是被捏成一团，丢了回来。
曾经吓退上万人的法宝，就是废物。
这下将军被吓得空白的头脑才彻底明白，他遭遇的是两个修为高深的修士，顿时狼狈又愤怒道：“二位修士欺负我一个凡人做什么！”
白悠盏双臂环抱：“睁大眼睛看看在哪里，魔族大军究竟在哪里！”
将军冷汗涔涔，发现还在地下密室，他们既然能追到这，岂不是已经被知道了？但要是真招了，他也只剩下死路一条。而他唯一的优势是，他是凡人，对面是两个修士，修士对凡人下手从重论处。
最关键的事，魔军早就走了，没留一点证据。
将军眼珠子一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在这里给人看看大门，管管不听话的下人。”
温轻寒看着白悠盏，轻声道：“搜魂吗？”
将军知道搜魂是什么，而用轻巧的语气说出这种话，顿时让他膝盖发软，差点跪下。
这两个恐怕不是普通修士，怕不是手里也有命案，才能轻飘飘说出这种话！
白悠盏摆手：“先不用。”
将军松口气，搜魂能让一个人成白痴，那两个修士怎么敢用呢？
看来是他误会了，只要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古板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说不定还得到他府上赔礼道歉。
到时候得给他磕一千个响头！
下一刻将军就看见那个看起来乖巧伶俐的少年，抬手一挥。
一股巨大的力袭来，将军重重向后飞去，后背狠狠摔在墙上，他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肋骨碎裂，喷出一口老血。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条命，只不过对方眼中的蝼蚁，浑身上下只剩下求饶的本能：“我说！我说！不要杀我！我真不知道什么魔族大军，如果你们是在说东边那个广场，我是知道，但我没法进去！我一个凡人，那个广场要用法力才能打开！我说的都是真话！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忘记了，刚才小厮也是这样痛哭流涕向他求饶。
他却说继续打。
现在轮到他奢求活命。
他是没说谎，广场所在的那间房，要法力才能打开。设置这个法阵，防的就是凡人误闯。
白悠盏冷冷地问：“你如何当上将军的。”
将军一急，没想到连这个也知道，但为了保命他想也没想道：“是前龙武卫将军被谋杀后，我就顶替上了，我说的是真的，他不是我杀的，我发誓！”
白悠盏问：“为什么是你呢。”
将军磕磕巴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倒霉吧……”
白悠盏厉声道：“你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发怒时也是轻飘飘的，但周围却有烈焰在燃烧。
“我说我说！”将军简直被放在火上烤，战战兢兢道，“因为我可以提供人，都是灾民流民，还有战俘！他们都是祸害，我这其实也是为了保家卫国了！他们死了，就没有□□，国库也不会因为赈灾空虚。段老板，他是主事的，他需要大量的人，他在各座城的拍卖会都缺人手，必须要口风严谨的人，他需要的很多。”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二位修士，我能走了吗？”
白悠盏摆手：“开始搜魂吧。”
将军惊讶的表情还没漏出来，整个人就没了意识。准确来说，他的头脑都被温轻寒挖了出来，在白悠盏面前摆成一幅幅画面。
不得不说，油腻腻的。
虽然是记忆，碰一下也要洗手的那种。
白悠盏很快就发现他想要的，广场内关押的是魔军大小统帅，而真正的魔军在被分别安置在城外龙武卫的营帐中。
他在将军的记忆中，看见了段正清带走大小统帅的情景，在宵禁期间，被将军护送出城，抵达军营后迅速召集魔军，看规模足有数十万，然后发动早就藏在军营中的传送阵。
竟然控制数十万的魔族！
十万个被下了噬心蛊，忠心耿耿，一声令下连命都不要的嗜血嗜杀的魔族。
目的地，青云城。
青云城白悠盏可太熟悉了，在温轻寒还只是温家大少爷，他带着主仆二人来青云城求医问药，当时曲玉拿温轻寒束手无策，白悠盏就该怀疑。
而正是在青云城，白悠盏第一个仇人，林重净被杀。
看完后，温轻寒问：“现在怎么办。”
白悠盏问：“他傻了吗？”
“没有。”
一般人用搜魂，被搜魂的人基本上非死即残，但仙尊用搜魂术，从来不会出问题。
白悠盏抬了抬下巴，温轻寒默契地收回灵力。
将军侥幸逃生。
温轻寒：“杀了？”
将军惶恐不已，脸上的肉都挤做一团，还没哀嚎出声，白悠盏抬手虚虚一捏，他便连叫都不能叫。
白悠盏上前一步，慢悠悠蹲下来：“修真界惩罚凡人，不过是砍头，没什么新意。”
将军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
白悠盏道：“但凡人的刑法就不一样了，你手中死过多少人？我看看，够判你车裂、凌迟、腰斩、炮烙……”
他每举一个例子，就伸出一根手指，非常热心肠地介绍。
然后他语气轻松：“可能会统统来一遍吧。”
将军差点昏过去。
白悠盏笑着：“我很乐意助人的，该你的东西，怎么能不要呢。”
温轻寒安静地欣赏他。
难得坏……维护正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啦！祝大家国庆快乐，好好享受假期！天天睡到自然醒！啦啦啦啦~~~~
然而我苦逼的加班去了（是的，这个才是我想告诉你们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