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武堂中,所有人齐声道:“见过仙尊。”
除了白悠盏。
他要被气坏了。
没有人可以骗他,仙尊本人也不行。
温轻寒没有发话,所有人都保持躬身拜见的动作,一动不动。
只要仙尊不发话,他们可以维持这个动作,到腰直不起来!
讲武堂内一片死寂。
连风都带着肃杀的气息。
这是仙尊的怒气。
半晌,温轻寒终于开口了:“我一生无门无派,更无师门。”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息怒,“起来吧。”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敢起身。
沧辰道君和滇俞道君更是脸色煞白。
刚才还称是仙尊的师父,紧接着就被揭穿。
只是幸亏,仙尊没有过多计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仙尊不记仇。
沧辰道君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了,身为天下座师,这点道行还是有的,问道:“仙尊深明大义,不知此事如何当如何解决?”
温轻寒轻描淡写道:“道君认为呢?”
沧辰道君道:“白悠盏身为魔尊,其罪当诛。”
白悠盏确实无法反驳,魔尊是该死。
温轻寒问:“常明言等人又如何?”
沧辰道君:“此事另当别论,不可混为一谈。”
齐进贤愤愤道:“推人入魔界,等同于杀人,这事放在今天,让任何人评判,也是当死!”
滇俞道君辩解:“这不是没死吗,既然白悠盏还活着站在你面前,如何能以杀人罪论处!”
白悠盏问:“二位道君的意思是让我先死,常明言等人才能断定死罪了?”
滇俞道君冷笑:“你没有死在魔界,常府主不能算是杀人,至于你……我若是你,早便自戕了,哪里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她是恨魔恨到了极点。
魔就不该存在。
但白悠盏,除非仙尊出手,谁能杀得了他?
而仙尊本人此番出面,似乎……正是为了他。
那冷冰的气场,恰恰是在守护一个人。
忽略魔尊的事实,白悠盏确实太让人心疼。
讲武堂内流动的风又肃杀了几分,宛如风刃,刮着血肉。
沧辰道君赶紧道:“回禀仙尊,我夫妻二人一大把年纪了,难得出海一次,我看不如这样,暂定三十日为期,这三十日内天下第一宗暂时看管白悠盏,如果白悠盏不危害人间我等可以不过问。三十日后带白悠盏接受审判,我等也会带着常府主以及当年害白悠盏入魔界的另外四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地点就定在丹阳宗,想必到时也有大家都会心服口服。”
这个主意确实好,毕竟当年案发时,害白悠盏的人没有到齐。
而且三十日内,对于修士而言弹指一挥间,算不上什么。
沧辰道君继续道:“仙尊,诸位,莫要忘了当务之急是青云之邀,这才是修真界的头等大事。”
没有什么比各大门派吸收新鲜血肉抢夺弟子更重要的事了。
这可是青云之邀的现场,不断有弟子通过选拔。
温轻寒淡然道:“好。”
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在仙尊面前,他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温轻寒的声音冷到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常明言私吞沧浪,欺瞒天机书——天机书,秉公处理。”
众目睽睽之下,天机书从白悠盏怀里飞了出来。
那是天机书本尊,分化出千千万万身外分身,本尊却不受丝毫影响,神圣不可侵犯。
一道环抱不住的紫色天雷凭空出现在殿内,轰隆一声,当空劈下。
天机书的最高惩罚,代表着天道,身魂俱灭!
常明言就这么在众人的目光中化为齑粉。
天道最可怕的力量,听说仙尊当年渡劫时,硬生生抗下九九八十一道!毫发无损!
与此同时,温轻寒带着白悠盏不见了。
仙尊真的是因为沧浪让常明言身魂俱灭吗?
大家不约而同产生了这个疑问。
·
丹阳宗,位于太白山上,灵气充沛到从地底溢出来,方圆百里仿佛仙雾缭绕,其中奇花异草更是繁茂。
而此时的丹阳宗内,更是威严庄重,简直像传说中的九重天。
秦羲和亲自带路,谦和道:“还没好好感谢二位道君出手相助,此番大驾光临天霄府,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离开天霄府后,沧辰道君和滇俞道君接受秦羲和的邀请,在审判白悠盏前这段日子,都会住在丹阳宗。
滇俞道君快人快语,柳眉倒竖:“魔头横行,我们两个必须出面,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温清寒还是丝毫未变,如此冷漠无情的仙尊,修真界今后还有宁日吗。”
她从来就是如此,性格风风火火。
沧辰道君比妻子要温和许多,劝道:“仙尊是修真界第一人,有他坐镇,魔族才龟缩于魔界中不敢乱来。”
滇俞道君据理力争:“我还是不赞同你的话,统领修真界之人,应该胸襟宽广,仁义慈爱,要会爱世人,正如你我都看好的秦宗主。可是我们都知道,温轻寒这个人,从小就没有心,以无情论道飞升,更别提有身为上位者的仁慈。”
沧辰道君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所以当年才力挺秦羲和。
谁能料到温轻寒竟然能飞升成仙。
简直让人嫉妒到面目全非。
滇俞道君道:“此次仙尊竟然公然袒护那个叫白悠盏的魔尊,难不成他真的已经无情道……”
背叛修真界,袒护魔族?
那可真是修真界的灾难。
秦羲和突然开口:“我相信仙尊不会。”
滇俞道君:“你这孩子,身为一宗之主,还是太善良了。”
沧辰道君:“不要妄加猜测,仙尊兴许是对你我不满,还在记恨我们当年没有力挺他,才对故意跟我们作对。如果他不在,我们早就能杀白悠盏。”
滇俞道君:“最好是对我们两个怀恨在心才袒护白悠盏。”
不然,维护魔尊的仙尊留不得了。
秦羲和则安静下来。
三十日后审判白悠盏?
不,他等不了,按原计划白悠盏现在已经死了,他获得了白悠盏的灵力,沧浪在他手里这事也不会传出去。
死人会保守秘密。
但白悠盏还活着。
而沧辰道君的话给了他一个新思路,如果仙尊不在,白悠盏独自一人,杀他就简单的多。
秦羲和无法引走仙尊,但他可以想办法引白悠盏离开。
到时候,甚至不用他出手,白悠盏就必死无疑。
·
白悠盏住进了东海峰,偌大的宫殿,目前只有他一个人。
熏竹正式拜入忘虚长老门下,成为入门弟子,开始他的修真之路,目前来说,课业繁忙。
萧也倒是来过几次,没次都是放下食物,匆匆就走,连看都不敢看。
齐进贤和曲玉也是如此,看见他,然后一声长叹。
喜的是小师弟还活着,叹的是小师弟就是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尊。
在齐进贤来的时候,白悠盏试图告诉他沧浪一事。
齐进贤一听见“沧浪”二字忙不迭摆手:“事关沧浪,你自己告诉仙尊,他就在神谕峰,你往上飞就能抵达。”
白悠盏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想见温轻寒。
不为什么,就是快被气死了。
亏他还一心一意为小书生打算。
他准备培养的修真界大佬,竟然已经是修真界最强的大佬!
好家伙,他自己学无可学了,准备教导的小书生也学无可学。
这口气他白悠盏就是咽不下去!
什么仙尊,他才不要见!
当夜。
神谕峰。
白悠盏飞了半天才抵达,刚一落地差点被无边无际地风雪吹跑,他赶紧给自己套了一个又一个结界。
神谕峰的积雪足有一人厚,什么都没有,而且因为在云层之上,更显得死寂。
他往前走去,看见一座冰霜都冻不住的巍峨宫殿,金碧辉煌,连墙上都雕刻他看不懂的符文。
大门紧闭,流金溢彩,不知道用什么金属锻造。
白悠盏缩回手。
冰天雪地敢用皮肤触金属?
除非他想和大门合二为一!
再见了您嘞。
不是他不见,是仙尊大门紧闭不欢迎!
白悠盏欢快地转身,正要往回走,结果却发现宫殿左边,有一座波光粼粼的水池,青石搭建,像是一座标准的泳池。
而温轻寒正背对着他坐在里面,上衣失踪,露出背脊分布均匀的肌肉,像是在洗澡,又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白悠盏觉得他应该向另一个方向转身。
他认命地走了过去,先瞄了眼水下。
好家伙穿裤子泡澡。
温轻寒自然发现他探头探脑的动作,觉得好笑,“下来。”
白悠盏猛摇头,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温轻寒一抬手,指尖下有一粒蓝色水珠,整个泳池瞬间飘出热气,白悠盏甚至嗅到了温泉独有的硫磺香。
比泡溪水好,也比在浴桶中拍水结果把水拍没强多了。
白悠盏跳进了水中。
水花溅了尊贵无比的仙尊一头一脸。
白悠盏忽的想起了什么:“那颗水珠,熏竹也戴了一颗。”
温轻寒示意他看身侧:“冷泉,世间至寒之物,也是防御法宝,顺手给了熏竹一颗。”
那是条雪水融化的汇成的小溪,在雪中融化处一个小窝,里面赫然全是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蓝色水珠。
白悠盏沉下一张小脸,亏他还处处为主仆二人着想,没想到谁都不需要他照顾!
什么青云之邀,他抛头颅洒热血,只不过是人家勾勾手指的事。
泡不下去了。
白悠盏:“我还是走吧。”
温轻寒静静看着他:“你过来。”
白悠盏磨磨蹭蹭了片刻,心想也许他有苦衷呢?总不能一棒子打死,他是个开明的魔尊。
那就勉强听一下温轻寒如何解释叭。
白悠盏老老实实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你最好给我个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
温轻寒喉咙滚了滚:“嗯。”
随着白悠盏的靠近,热气变得浓烈,几乎让人窒息。
温轻寒垂下眼眸,忽的觉得,直接点或许更有用。
他紧紧箍住了白悠盏的腰,然后吻了下去。
他从未做过这种事,又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吻得很深很用力。
肆意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还要竭力克制,不能过分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