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饮溪借到白莫舒把飞行器，她才发现，这玩意儿不是随便给谁都能用的，最起码，那人起码得是个修仙者。

在白莫舒的洞府里，飞行灵器五花八门，有地毯式的，有座椅式的，有飞船式的，还有莲花式的……但都需要灵气驱动。

像陆饮溪这种一不留神就会入魔的高危物种，白莫舒特意为她挑选了一只能预先存储灵力，以备不时之需的作弊神器。

“也是我的得意之作，名唤‘充灵宝’。”白莫舒郑重其事地把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方块递给陆饮溪。

陆饮溪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看出这个要怎么才能飞起来。

她把充灵宝又传递给温砚初，温砚初拿在手里掂量掂量，笑道：“那就先谢过师弟了。”

“师姐，你这话可就太见外了，记得比赛结束后还我就好，毕竟充灵宝暂时还没有量产，整个修仙界仅此一只。”白莫舒轻描淡写地精准描述出充灵宝的价值，仿佛是在说，万一弄坏了，把陆饮溪卖了都赔不起。

陆饮溪眯起眼睛看那只充灵宝，长得和现代的充电宝不能说非常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所以这个怎么用呢？”陆饮溪问。

“这里是个开关，你按一下。”白莫舒把开关指给她们看。

“现在按吗？”温砚初问，同时环顾了一圈满屋子琳琅满目的灵器和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照明用特大号夜明珠。

“出去按吧。”白莫舒忙不迭地说。

屋外空间宽敞，陆饮溪把充灵宝固定在背后，温砚初帮她按下按钮，她就无声无息地窜上了高空。

整个过程非常丝滑，非常安静，直到终于悬浮在了离地面六七米高的地方，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真的飞在天上。

但是要怎么转向呢？如果只能悬停在这儿，和她一直站在擂台上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她挂在半空中，试图调整方向。

地上的白莫舒喊她：“这个操控器你接好！用它转换方向！”

陆饮溪接住了他扔上来的……游戏手柄？

“这东西需要双手操作，那我还怎么打架啊？”陆饮溪问。

“不是打架！是比武！”白莫舒喊着纠正她，“你可以回去和它磨合磨合，至于要怎么比武，关我什么事！”

好有道理——她和楚云遮比武，输赢都算藐姑射的，确实和白莫舒没有关系。

次日上午进行藐姑射和傀师的第一轮对决，楚云遮赫然在列，是首战出场的选手。陆饮溪的比武因此被安排在下午，她得以有幸跟着温砚初一起去逍遥峰旁观团体赛，刚好也观察观察对手的功夫路数。

擂台上打头站着林青蘅。她长剑出鞘，双目微阖，凝神屏气，身后的九名弟子也个个严阵以待，大概是结了个小小的阵法。

这其中陆饮溪能认出的人并不多，除了林青蘅和楚云遮，她只认得一个逍遥峰的内门师姐孙雪仪，是个金灵根剑修，据吴青荇说，她是剑骨天成——但什么是剑骨，吴青荇解释不清。

温砚初说：“这很难解释，你可以理解成她的骨骼构造就是天生要用来练剑的，不练剑实在浪费，大概是这个意思。”

陆饮溪问：“所以有不适合练剑的骨骼构造吗？我的骨头和她的骨头有什么区别呢？”

温砚初哑然片刻，轻飘飘地转移了视线：“你就把剑骨想象成和灵根一样的东西吧……很多人都有剑骨……我也有啊。”

“你也有？你也有这个、这个剑骨？为什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个设定？”陆饮溪大受震撼。

“那你也没问啊。”温砚初别扭地望向擂台，突然提起的这个话题显然让她不那么自在，尤其是在身边有余观鹤等其他人的情况下。

陆饮溪追问：“那你怎么还把剑给我了呢？”

温砚初其实也不太理解三长老为什么不喜欢用剑，家里有剑，却只是摆着积灰。

年轻时她进过几次剑冢，分明多得是宝剑想和她离开，但是她一把都没拿，在这种没必要坚持的地方格外坚持；随着年岁渐长，别说进剑冢了，连现有的剑都一碰不碰，仿佛剑上沾染了九色莲研制出的新型毒药。

然而，她其实是会使剑的，甚至称得上剑术高超。

秋水峰当年人烟阜盛，她的师尊灵华真人统一安排所有弟子学剑，温砚初是其中天资最为卓绝的那一个模范学生，那期间的记忆还算清晰，三点一线：藏书阁看书、齐物广场练剑、秋水峰打坐。

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剑？——温砚初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三长老心境变化的蛛丝马迹，对此并不了解，只知道在她手刃魔教教主成为仙尊之后的整整五十年间，记忆一团模糊。

这直接导致现在温砚初能厘清的关于仙魔大战的事情不多，只记得灵华真人陨落在那里，以及三十三位同门中，只活下来她这个最身先士卒、孤军深入、理论上最容易暴毙的弟子。

难道说那场大战后，三长老就PTSD，不敢碰剑了？但是三长老的情绪始终保持在可以随时出家的状态，稳定到仿佛不是活人，更不像是受到了创伤。

还是说大战中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三长老被人清除了一次记忆？那三长老的记忆还真是多灾多难啊，算上关于血咒的问题，已经被人动过两次手脚了。

自从穿越来这里，已经过了一个月左右，温砚初对这个世界的知识掌握了大概。虽然还做不到像个真正的活了五百多岁的土著一样了如指掌，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好歹趋近于无，她也更有把握主动出击，回敬魔教和青丘佚。因此，有关血咒以及当年那场仙魔大战的事，是时候想办法慢慢提上日程了。

温砚初看向擂台，目前的形势对藐姑射非常有利，林青蘅仅凭一己之力就压制住了傀师制造的三只傀儡。这些制造精良的傀儡和前段时间郭付放进杂役居的瑕疵品仿佛完全不是同一样东西，但对林青蘅而言还是绰绰有余。

邱渔洋这回依然站在离温砚初不远的地方，时来年纪还小，没有参加团体赛，满脸焦灼地朝擂台上张望，扯着脖子喊：“左边！小心左边！……不不不！是小心右边！……不不不！是后面！哎呀，到处都要小心，怎么办呀！我们要输了！”

“人生总得经历些失败。”陆饮溪安慰她。

时来瞪了她一眼：“什么失败！都是因为我没上场！要是我参与进去，你们可就输定了！”

邱渔洋去看温砚初：“仙尊以为如何？”

温砚初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笑，另外特地瞥了一眼楚云遮。

这个年轻气盛的“主角”对冰灵根的控制依然不太到位，有时甚至会对周围的队友造成干扰。虽然对藐姑射的胜利而言问题不大，毕竟林青蘅还守在台上，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失控？如果他在下午和陆饮溪的比试中失控了，陆饮溪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陆饮溪，刚结束和时来的争吵，陆饮溪神清气爽，骄傲得好像赢下了什么不得了的胜利。

算了。

温砚初收回目光。

反正她会一直在场，陆饮溪出不了事。

这点自信在陆饮溪真正上场的时候还是消散了些许。

陆饮溪身份特殊，除了温砚初以外，余观鹤也在旁边，惦记着自己那珍贵的充灵宝的白莫舒也难得出现在擂台旁。

林青蘅打赢了第一场团体赛，第二场轮到她休息，她自然也跟着过来，观看陆饮溪上场比武。

“师尊，陆师妹不会出什么事吧？”她问。

余观鹤沉默地摇了摇头。她不怕陆饮溪被打出事，只怕陆饮溪被打得入了魔，到时候不好交代。是以，她其实蓄势待发，只要陆饮溪有半点异动，她就会迅速中止比赛，率先将之拿下，把一切灾厄控制在萌兆之时。

站在准备区内，陆饮溪勒紧了系着充灵宝的带子，吴青荇和宋釉跟在她旁边，来来回回念叨什么“大不过就跑啊，我们输了不丢人；不过你要是赢了这场比赛，大家都有的赚……”

她挥了挥胳膊，转过头问温砚初：“你有没有什么想嘱咐我的？”

“嗯……别怕？”温砚初反问。

本来没怕的陆饮溪突然有些慌张：“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那么严肃？”

“没什么。”温砚初转身离开她，走上看台。

居高临下，擂台上发生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楚云遮大概是想速战速决，他一上来就使出一招“冰天雪地”——本来温砚初也不知道这竟然有名字，但是楚云遮自己喊出来了，可能是不喊出招式的名称就无法出招，还真是让人意外。

陆饮溪操纵着手柄扶摇而上，躲开了这次袭击。

楚云遮也御剑而起，在空中召唤出百八十把飞剑幻影，布下天罗地网，朝陆饮溪冲去：“万剑齐发！”

陆饮溪再一次升高，躲开了这次袭击。

白莫舒对陆饮溪的操作十分满意，他对温砚初说：“充灵宝在量产之前还有些地方需要调整和完善，师姐，要不然就帮我一个忙，先把它放在陆饮溪这儿，让她多用用这个，我好收集一些使用数据？您意下如何？”

温砚初没有聊天的心思，她笑着，视线仍固定在擂台上：“我会和她商量。”

白莫舒也看向擂台：“师姐，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那么多人围在这里呢，陆饮溪自己也很注意，不会出什么岔子。”

此时，擂台上的情况奇迹般有些胶着。

楚云遮两击不中，有些急躁。虽然此时陆饮溪双手都在操纵手柄，根本没办法还击，但他就是觉得陆饮溪胜券在握。当年之事，至今回想起来，楚云遮还是觉得屈辱至极，却因为都是孩子，尚且可以为自己开脱；而今要是被陆饮溪打败，那他就无颜见人了。

陆饮溪没什么想法，一拿到手柄，她就觉得自己在打游戏。怎么会有那么像游戏的设计！

再一次避开楚云遮的攻击后，这人这十五年练了些什么套路已经一目了然，陆饮溪已经开始琢磨自己怎么才能赢下比赛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空气中难以捉摸的魔族的气味。

陆饮溪也感觉到了，不是自己的。其他人未必知道区别，但她能分辨出来，这气味来自另外的人。

她一直知道藐姑射有魔教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那么大胆，敢直接出现在齐物峰。

“等一下等一下！我喊停！我喊停！”为了向几位长老自证清白，陆饮溪高高地举起两条胳膊，示意这个突然出现的魔族不是她。

“陆饮溪！”楚云遮大喝一声，在一旁站着的教授喊停之前，挥出让陆饮溪感到强烈的同类气息的一掌。冰寒入骨，陆饮溪飞出擂台，在半空中翻了几个圈，直到被温砚初接住，还呕出好大一口血。

是魔族。

楚云遮也是魔族。

“怎么样？被打伤哪里？”温砚初轻声问。

她脸色煞白，下意识先遮了遮陆饮溪的眼睛，发现她完全没有入魔的征兆，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想过无数个带着陆饮溪逃出藐姑射的方案，然后她再想办法偷偷回来把温和接走——虽然说起来不太厚道，但是出事的不是陆饮溪就好。

“我没什么事。”陆饮溪慢慢站起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

被打到还是痛的，好在楚云遮的冰灵根还不是很到家，天天和温砚初一起住在秋水峰上，陆饮溪对冰灵根的耐受性超乎想象。所以真正造成伤害的只有去冰的掌风，杀伤力相当于被家养的肥猫从高高的衣柜顶上跳下来重击胸腹。

她看了看脸色还是很差的温砚初，试图缓解对方的焦虑心情：“你怎么脸色比我还差？你也被打到了吗？”

“别开玩笑。”温砚初笑不出来。

她现在还在心慌，心跳得也依然很快，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陆饮溪想不到除了开玩笑以外还能说什么漂亮的安慰话，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花里胡哨的语言，紧紧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我没事，我真没事。是楚云遮。看……他被抓住了。”

她们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朝楚云遮冲去，连吴青荇和宋釉都迟迟疑疑地跟在后面，寻思自己是不是万一可以帮得上忙。

楚云遮见势不妙，想要逃离现场，余观鹤和林青蘅早已拦住他的去路，白莫舒更是祭出灵器“天罗地网”，誓要将魔族当场捉拿。

还有几位其他门派的长老也在帮忙，其中几位，陆饮溪之前见过，是合欢宗吕献和青阳宗罗昀。

楚云遮在伏魔大阵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身上的皮肤也现出黑红色的裂纹。他像是要被伏魔大阵熔化了一般，拼命地向上试图逃离白长老的天罗地网。

陆饮溪看着，竟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如果她不是私下入魔，而是和楚云遮一样，在其他门派的长老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藐姑射架于不得不处置她的地步，那么，即使有温砚初保护，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而如果楚云遮和她一样，只在几位长老前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那么有陆饮溪的前车之鉴，长老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把他也保护起来。

后续会怎么处理楚云遮，暂时还没人知道。

但是今后行事，务必更加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PS：

温和不在两位主角身边的话，多半是在大食堂由吴喜妹照顾，或者送去了宋玉垚那里，或者在赵昇那里和赵栖梧一起玩，或者在周游旁边……或者在任何一个她突然想认识的人旁边，小姑娘是个社（交）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