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我的师姐啊!”江月年夸张的鬼哭狼嚎在山木峰上空回荡,“是谁!是谁把我师姐伤成这样!师姐!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看我江月年给你讨回公道!”
一个时辰前,陆饮溪下锅的饺子刚刚可以食用,就见天边飞来了三道光,一道是林青蘅,一道是余观鹤,还有一道是山木峰的长老江月年。
江月年自见到温砚初起就开始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甚至没力气把温砚初带走,还是余观鹤抱起了温砚初。
温砚初没有醒,陆饮溪看不出江月年在哭给谁听,但是她不得不提醒江月年:“青丘佚已经走了,叶长老和大师姐追查到她已经逃出了藐姑射地界。现在门派大比在即,长老您还是留在药峰比较踏实。”
被派去追查青丘佚踪迹的主要力量就是林青蘅和主管人事的长老叶连山,对,他同时也是天天盯着《蔽日》符不符合主流道德观念的那位长老。
“你说得没错。现在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师姐。”江月年满面泪痕,郑重地拍了拍陆饮溪的肩膀,其下手之重,几乎要把陆饮溪拍进地里,“你没别的事儿吧?我也不知道青蘅为什么要把你带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想回去的话随时可以回去。哎,要不这样吧,我可以让我的徒弟送你一套免费的身体检查,帮你疏通经络。虽然你不能修炼,但是这样对你的日常工作也大有好处。怎么样?”
陆饮溪连连点头。免费诶!为什么要拒绝?她说:“那就麻烦长老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我们连累杂役居了。一会儿我让弟子给你收拾一张病床,将就着先睡就成。”江月年把视线转回温砚初身上,不再看陆饮溪。
陆饮溪看了眼温砚初,见她没有要醒的迹象,也不再久留,跟着江月年的弟子走去了旁边的房间,在靠窗的地方停下。
那师姐说:“陆师妹,你先在这里休息,过会儿我师妹就过来找你,最好不要到处走动。”
“好的,谢谢师姐。”陆饮溪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沿,见这床比她自己的小木床要舒服,笑得见牙不见眼,巴不得下半辈子就住在药峰不走。她伸了个放松的懒腰,一抬头,被贴在门边的人脸吓得险些一个倒栽葱。
那人从门后走了进来,她背负长剑,怀里抱着一只大包裹,身姿挺拔,束着高马尾,穿着一身黑底红边的长袍,正是大师姐林青蘅。
林青蘅把长剑放在床尾,情绪有些低落:“还是追丢了。”
“放轻松,毕竟是青丘的首领,要是轻易被追上才有问题。”陆饮溪安慰她,“话说你知道那个大头人烟雾弹是什么来历吗?”
林青蘅点了点头,回答她:“那是傀师的作品。傀师,是巴蜀一带极其厉害的门派,擅长机关和傀儡术。我曾有幸见过傀师首领的作品,完整的傀儡,甚至与真人无异,有许多表情,动作也更加自然。我不知道是青丘和傀师联起了手,还是青丘偷走了傀师的半成品。过段时间门派大比,傀师也会前来参加,届时一问便知。”
她把大包裹递给陆饮溪:“这是杂役居的弟子们拜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饮溪没避着林青蘅,就开始拆包裹,里头有一只脸盆,一封信,一包烧饼,一袋糖,两件蓝底的新衣服,是吴嬷嬷用陆饮溪那些多出的门帘布做的。
信的落款是宋玉垚,他代表了整个杂役居对温砚初和陆饮溪进行慰问,最后几句话一看就是宋玉垚的口吻,告诉陆饮溪大家已经都知道了所谓“魔教圣女”其实是“三长老”,现在杂役居四周有许多藐姑射弟子保护,让她不要担心家里,既然人都去了山木峰,就在那儿多待一会儿,杂役居可以给她放这几天假。
陆饮溪把信放下,问林青蘅:“师姐,吃糖吗?”
她不能自己一个人吃这些糖,会折寿的。
林青蘅没客气,接过了一颗糖,却没吃,只是问:“现在三师叔还没醒,方便问问你当时见到她时是个什么情况吗?”
陆饮溪挠了挠头:“啊,她当时伤得很重,浑身是血,就在后山的水潭那边,我当时以为她都要死了,打算第一时间送来找江长老的。但是她不让,说是自己不记得受伤前后发生了什么,所以要待在杂役居引蛇出洞……结果蛇是来了,但不是我们想引的那条。”
来了个有九条尾巴的青丘佚,或许可以算作九条蛇,不亏。
林青蘅把陆饮溪发散的思维拽了回来:“当时四周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嗯……没什么特别特殊的,硬要说的话,我觉得禁地的结界是不是要加固啊?最近半年我在山里总觉得被人盯着,后背凉凉的。”陆饮溪趁机提出整改意见,以更好地保障杂役生命安全。
林青蘅点了点头:“后山的结界我们通常是每十年检查一次,不过你的提议很有道理,接下去我会建议加强后山结界的定期护理和后山巡逻。其他的呢?还有吗?关于青丘佚呢?实不相瞒,虽然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杂役居附近待命,但是那个傀儡什么时候闯入的、青丘佚又是从哪里出现的,我竟然全无头绪。”
“额……青丘佚出现的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没闹明白,她也不搭理我呀,都在和温砚初说话。那个大头鬼也是趁着我不注意想把温砚初单独招呼出去来着。所以我还是觉得这段时间温砚初应该非常危险。”陆饮溪说。
林青蘅认同道:“确实,这段时间三师叔在山木峰,我们也会加强对山木峰的防守。这里是我师尊的意思,建议你这段时间也待在山木峰,最好别的地方都不要去,毕竟你是三师叔的长期接触者,师尊担心你会因此成为魔修的目标。”
确实危险,不得不说。
陆饮溪连忙点头,刚要开口,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衫弟子,面无表情地朝林青蘅和陆饮溪都点了点头,开始核对姓名:“是谁要体检?名字报一个。”
“是我,陆饮溪。”因为这位师姐的语气太有现代医院的氛围,陆饮溪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年龄?”师姐问。
“二十一。”笑死,陆饮溪想,快和自己妹妹一个年纪了,这可能就叫“越活越年轻”吧。
“性别是‘女’哦。”师姐问。
不知道这位师姐过去经历了什么,看样子是很猎奇的体验。
“来,手给我。”师姐一把拽过陆饮溪伸出的手,一边把脉,一边翻起陆饮溪的眼睑,各看了一眼,又说,“张嘴,说‘啊——’”
陆饮溪听话地张嘴:“啊——”
“嗯,很好,没什么大问题,很健康,非常健康,要保持。”师姐松开了陆饮溪的手,这是一次速度奇快的体检,但是她已经用灵力在陆饮溪体内探测了整整一圈,“这是方子,今晚开始会有弟子给你送药,是调理身体、提升阳气的,你要认准药方,核对姓名,不能乱吃,万一吃了别人的药就不好了。”
陆饮溪唯唯连声,看着这位师姐潇洒地转身离开,才问林青蘅:“哗,好强的气场,师姐你认识她吗?”
林青蘅似乎也被这名弟子的气场所压制,声音比平时要稍小一些:“是江师叔的亲传弟子,方知岁。我和她见过几面……不是很愉快。她很看不惯我们‘打打杀杀’的行为,但若是我们修仙者不能身先士卒,保护一方百姓,而只顾自己长命百岁,那么修仙和成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饮溪觉得林青蘅在把话题扯向严肃的领域,她决定不动声色地把剧本变回一本普通的网络小说:“师姐,你觉得,你和我,和方知岁师姐,除了能力上,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三个从出生起就是完全不同的。”林青蘅坚定地回答。
“是啊,所以修仙者和凡人,修仙者和修仙者之间的区别,与凡人和凡人之间的区别,真的有那么大吗?没有修仙者保护的凡人中间未必不能诞生‘神仙’,而不愿意保护凡人的修仙者中也未必不会出现圣人。每个个体的差异如此之大,却要把所有生命努力归类,划分仙、凡、魔、妖,让不同类别互相攻讦——到底是谁在开这样的玩笑?老天爷吗?老天爷真的会理会这些不重要的凡尘俗事吗?”陆饮溪问。
林青蘅沉默地看着她。
陆饮溪笑道:“唉,师姐你别这么严肃。”她又给了林青蘅一颗糖,“来,吃!吃糖!是我妹妹谢连枝小朋友的大作,你且尝尝。”
林青蘅终于剥开了糖衣。
好甜。甜得发苦。
什么仙什么魔,这一刻都在她脑海里消散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好*脏话*甜!
陆饮溪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她:“这是生活的味道,师姐,不管是什么人,不管它是什么物种,只要吃了这颗糖,感觉都是一样的——
“好*脏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