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永锦坊,如鸢见满目繁华,问起萧云淮又往哪里去,萧云淮同她一并看着市井人烟,道:“今日自在,我倒是有个好地方带你去瞧瞧。既到元安,必要一览整个元安的繁华,一是在元昭山顶遥望可以一见,二便是叩月楼里登高。不过元昭山略远,往后再带你去,现下去叩月楼最为合适。元安的繁华,惟有皆收眼底时方可领略其恢弘光耀。”
他说这话时,气势灼灼,似整座元安城的繁华都在他心底,看得如鸢亦兴奋地点点头。
随后萧云淮只道去飞仙桥下搭船,出了城门外三里地便是,边说边示意如鸢不远处的一座石桥,正好瞧见桥下河道上泊着的轻舟陆续正划走了三两只,惟余的一只似乎那船夫解了绳索也正欲划走。
叫了声不好,萧云淮立时拉过如鸢跑去追船。他在前手里紧紧攥着她,似风般行路,如鸢跟在后面来不及多讲,只能随他去,不曾瞧见他含笑的眉眼一瞬生了光。
二人掠过一路花灯,浮光走影,或明或暗,或浅或亮,见他原是为了追那船家而去,倏忽不及,如鸢也是好久没这般疯跑过了,忽然想起幼时在边关时与元家小哥一同追逐疯跑的日子,渐渐地两靥也带了笑,脚下步子也渐随萧云淮愈跑愈快。
十里长街,便见一前一后两个人在人潮里穿梭,如天边的鸢鸟一般自在,裙袂与衣袂一同扬起,行路生风。
好容易赶到了桥头,她方及喘气,萧云淮纵身一跃便下了石阶拦住那船夫,“船家等等!我们要坐船!”
船夫撑着竿子,回过头来一瞧来了客,立马带了笑,立时撑竿往回划,“二位客可要顺河游玩?”
萧云淮笑着只道是去城外的叩月楼,跟着从锦袋里掏出银两,却是租下了扁舟,让船夫在此等候便是,他来撑竿。如鸢不想这样的事他也要亲力亲为,含笑间未曾多说什么,总归她也可以搭把手。
随后一叶扁舟行于河上悠悠,道两旁花灯垂映于河面上,涟漪泛起,镜花水月撞了满怀。自桥下穿过,便见桥上行人喧嚣,如鸢瞧见一小姑娘垂着竹蜻蜓立在桥上看她悠哉地泛舟于河上,羡慕地冲她眨眨眼,如鸢便也笑着同她挥了挥手。
一旁的萧云淮默不作声地将这些看在眼底,嘴角微起摩挲着笑意,“你现下心里可觉好受些了?”
如鸢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彼时初来乍到,满脑子想的都是进皇宫,满元安城的繁华都不在我眼中。入了宫后,一直求而不得,日复一日又是多少烦闷,直至今夜竹篮打水一场空。亏得有玉郎你,我从未像今夜这般乘船夜游,行在水上当真看什么都新鲜,不过说起好受......其实你方才带我跨出宫门时,就已经好受了许多,心间诸般烦闷都暂且留在了宫中。”
“这便好。”萧云淮撑着竹竿颔首一笑,本就挺拔出众英气纵横的身姿伫立在舟头,一时引来岸两旁不少女子的目光流连,他只又同如鸢道:“今日从简,往后我再带你去乘画舫,更见夜游之妙。”
如鸢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便见河流开阔处岸边所停十分气派的画舫,垂柳掩映之下更见华丽非常,却道:“虽是如此,不过我瞧着画舫虽好,就是太大了,人也繁杂,不如咱们这一叶扁舟来得自在逍遥,想快便快,想慢便慢,最重要的是去哪儿都是自己说了算。”
她笑着眨眼,看着那些女子不住地看向这边,娇笑地望着萧云淮,忽觉自己脸上也似有光。
萧云淮未曾转首,惟满目柔和,复又点头,“这倒是。”
未及半个时辰,等扁舟顺着晚风潺潺悠悠划过河道,掠过元安城里所有来往熙攘,一路顺水自河道铁门处出了城,便见河水汇涌之处,直通城外骊川江。
大江辽阔,一望无垠,江上点点灯火,船行渔歌,划过缱绻涟漪,远处浸一轮秋月,铺陈满江银辉。
如鸢从未身临其境看过如此开阔的江景,身前映明月,身后映元安,教她不觉起身上前,不住转身回望,复又回首向前,最后定定看着烟波江上,一时竟有些忘了神。
看着她如此这般,萧云淮面上不禁又勾起笑意,只是江风忽过,扁舟摇晃,如鸢身形也随之不稳,他忙道:“起风了,你快坐下,别跌进江里去了。”
如鸢回望,刚笑着说好,恰逢一股风起,略略刮得大了些,撩拨她裙袂猎猎,轻舟也摇得厉害,她也怕翻了船,立时躬起身往中间两步,移步间却踩到了翻飞的裙袂。
“诶诶诶!”
辗转一声惊呼,萧云淮方惊唤一声小心,却眼见轻舟还在摇晃,如鸢直愣愣地就要往水里栽,他一瞬变了脸色,所幸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她紧紧拉过,方才万险没掉进江里。
没等如鸢后怕,已经连撞带扑地到他怀里,径直将他压在了舟上,险些让萧云淮相顾不及,抬手一扬把竹竿丢入水中。
那可是万万不能丢的,否则这一叶孤舟今夜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陈于大江中央,到时只怕叫破天都没人来帮忙。如鸢也是反应迅捷,绷着一口气在萧云淮骇异的目光中一手撑着他的胸膛,一手伸出稳稳逮住了竹竿,只是这般大的动作,船也吃劲,左右晃荡不止,教她握紧竹竿后,倏地又撞回了他怀里。
不得不说萧云淮的胸膛真是结实,如鸢一脑袋磕上去,闷声一响。
轻舟晃得厉害,溅起层层水花,舟也似要翻了去,如鸢脑袋磕得生疼,也不知身下人疼不疼,正要将头抬起来问问,身下人却一手将她按牢,“舟还未稳,易翻,别动。”
“啊?奥奥......好。”
如鸢呆头呆脑地应了声,竭力小心支撑,一手紧紧握着竹竿,一手想去揉揉脑袋又不敢动,索性像个呆头鹅一般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祈祷着千万莫要翻船,否则这黑黢黢的江水真不知有多深。
而身下结实宽阔的胸膛稳稳揽了她伏在自己身上,听到她害怕船翻慌张地喘着粗气,又好像方才她脑袋磕在他胸膛上,着实一声闷响,别说她,自己都胸口一疼,想她也很想去揉一揉脑袋,听了他的话后,抬了一半的手立时又缩了回去,一动不敢动。
想到这里萧云淮便忍不住想笑,趴在他身上的这具躯体,当真是温热又柔软。
“好了吗?”
半晌,如鸢感受到小舟已经没怎么晃了,便小心问了一句。然身下却什么声音也没传来,她微愣,疑惑地抬起头朝身下看去,却见那一张俊朗丰神的面容似睡着了一般,轻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他这样子......完了,该不会自己脑袋一磕把他撞出内伤了吧?!
如鸢一霎慌了神,立时拍了拍他,“殿下,殿下!萧玉郎!”
见没反应,她索性抓着他肩膀晃了起来,却忽闻他猛地两声咳嗽,恍恍惚惚地半睁开了眼。
“你方才一撞我还没缓过劲来呢,你还拍我?”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我把你撞出内伤了?”如鸢急急起身,忙看他如何了,萧云淮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方才在她的搀扶下也坐起,“我......咳咳,没事......就是,就是胸口是有点疼。”
似一阵隐痛,他刚说完便吃痛地蜷缩着神体,蹙紧了眉头,如鸢忙一手放稳了竹竿,却又不知该如何帮他,心里虽也思忖着以他的底子,不应该啊,但又只能小心探看着他的状况,蹙眉道:“方才实在风大,我脚下不稳,实也不是故意......你还疼得厉害么?”
她刚问完,又想到自己方才实则也撞得脑袋生疼,便立马又道:“要不我给你揉揉?”
如鸢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自觉眼前人的躯体实比她金贵许多,虽说面带愧色地想着伸手帮他揉揉,但这个位置好像又不太能下得去手,只能微微抬起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伸过去,拿起又放下,踟蹰了半晌,自顾自地想着这样是不是又冒犯了皇子,实为大不敬,便一脸纠结犹豫。
而一旁见状的萧云淮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到底还是不忍心这么逗她,再逗下去,只恐她自己就要憋出内伤。
“我没事,逗你的。”
他敛却眉梢平和地道,如鸢愣了愣,似得了大赦一般,终于将手落了下去,“呼......还好还好,殿下你不疼了就好,我就说嘛,方才我脑袋也磕疼,现下都好了,你怎会一直还疼着。”
他点了点头,且理着仪容,“不过还是得当心些,夜来江上风大,轻舟虽快,不过若不平稳,极易翻船。有道是元昭天堑入重霄,骊川江水深百丈,你若是从这里不小心掉下去,恐怕我想救你都救不回来。”
“这江水竟这般深?”
原本如鸢也不是没看出这骊川江水幽深宽阔,虽只是形容,未必有百丈深,但几十丈想必是有的,否则不至于一眼望去,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一片,趴在船沿一直朝下看,实在教人心底生寒。
正当她捂着心口有些后怕,又见萧云淮眉梢忽展,宽慰她:“水的确是深,不过你若真掉下去了,放心,我定会救你回来。”
他目光炯直,说话时的眸子就跟这泛着银光的骊川江水一样,波光粼粼。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两天了这个数据怎么一动不动啊!!!无所谓我自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