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欢心有所感，瞬间抬眸望去，与谢千砚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互交汇。

果然。

这一刻，楚见欢先前因为找不到钱袋的羞赧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空的物理感。其实，谢千砚能找到她早在楚见欢的设想当中。但当这一切真正地发生的时候，楚见欢才发现自己的心里还余下一股苦涩。

谢千砚就站在那里，看着店小二懵了一会之后就将钱收下，他摆摆手，示意不用找出余钱。

楚见欢脸上原来的表情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当谢千砚又出现在楚见欢面前的时候，她只能努力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克制一切内心深处的冲动。

“那不是？”

“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一楼里的人抬起头，看向楚见欢和谢千砚，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嘴。

那个男修士和谢千砚长的别无二致，但是若真是的谢千砚，他怎么会如此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公众场合？再说，谢千砚身旁的那位女子和传说中的楚见欢完全不同。看样子，不大可能是谢千砚和楚见欢二人。

楚见欢猛地意识到，谢千砚没有易容就出现在这里，极容易被众人识破。她忽然一慌，直接去抓谢千砚的手，想要把他带离这个地方。

恍惚之中，楚见欢只听到谢千砚沉沉的笑声。一转眼，等楚见欢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房间，而面前的谢千砚正在对她笑。

很勾人。

楚见欢的心里突然来了一股气，不知是在气自己多管闲事，还是气谢千砚与自己的差距之大，或者两者皆有。

“你、你是不是有病……”

想说的话太多，楚见欢没有理清便急匆匆地开口，到了末端自己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尾音浅浅的。楚见欢想问谢千砚为什么不易容就出门，但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很可能让谢千砚误会自己是在担心他。

楚见欢又看见谢千砚很容易就把她带回到这个房间，这说明楚见欢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谢千砚就是有恃无恐，所以才放任楚见欢离开。

于楚见欢而言，这就像是戏弄一样，尽管这也是楚见欢所预料到的。

楚见欢眉眼一怔，拉住谢千砚的手也慢慢松开，她开始没由来地沉默起来。发觉楚见欢的异样，谢千砚的笑也收了起来，他巡视四周，最后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那对铃铛。

那本该在她腿上的。

谢千砚心神一动，那对铃铛又回到了他的手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轻松地就像是呼吸一样，收放自如。

“怎么摘了？”

早在大堂处，谢千砚便说过话。但当时内外嘈杂，楚见欢听得并不甚清楚。而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楚见欢和谢千砚两人，任何微小的声音都如雷声一样响。

谢千砚一开口，楚见欢才发觉他声音里的异样。嗓音沙哑，是过了度的磁性，像是钝了的琴弦在相互摩擦。楚见欢撇过眼，不去看谢千砚，故意不答，觉得之前担心他的自己太过丢脸，铁了心想要和他较劲，一分高下。

几分钟过去，谢千砚直直地看着楚见欢，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问，只突然俯下身，半跪在地上。见欢还是站着，有些发愣。直到谢千砚冰冷的手触上她的肌肤，楚见欢才猛地一打颤，意识到现在的情形。

楚见欢低头去看，只能看见谢千砚的身子和侧过去的半边脸，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情。他的手被楚见欢的裙摆所遮住，只能通过触觉去感知谢千砚的行动。

谢千砚的手在楚见欢敏感的肌肤上来回摩挲，连带着楚见欢的身子也情不自禁地紧绷住，她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显出任何异样，以免惹谢千砚发笑。

幸好，这段折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谢千砚的手很灵活，没过多久就重新系好了铃铛。楚见欢稍稍一动腿，便能听到铃铛相碰之间发出的阵阵响声。

没想到，谢千砚还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系好之后，谢千砚重新站起身来，忽而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

楚见欢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认为谢千砚意有所指，是在嘲笑刚才她的失态，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过了几秒，楚见欢才在谢千茫然的眼神中，发现自己现在还处于易容的状态，是她误会了。

楚见欢的尴尬劲涌了上来，她故作没事一样换回了原本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试图叉开这个话题，随口问道：“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一看就知道。”

谢千砚的表情很诚恳，但是楚见欢就是觉得他肯定是满口鬼话，做不得数的。楚见欢笑了一笑，没当回事，在心里暗暗吐槽，修为差那么多，不一眼看穿才怪。

吐槽完，楚见欢倏然想起正事来，拧起眉头，又问：“你刚刚去哪里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入魔的事情了。”

说到“入魔”二字的时候，楚见欢还是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一下，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谢千砚堕入魔道的事实。

这太荒谬，不是吗？

谢千砚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也不惊讶楚见欢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抿唇淡淡道：“去处理一下事情。”

听谢千砚如此模糊暧昧的话语，楚见欢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她盯着谢千砚，脑海里冒出无数个奇奇怪怪的设想。

谢千砚如此淡定，不会是因为他已经把那些要来追杀他的人全部搞定了吧？还是已经和魔尊达成了协议？

楚见欢一边想着这不太可能，但一边又想到谢千砚可是这本书里面的主角，资源可是一比一的好，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谢千砚做不到的。要是真的是这样，楚见欢她们还玩什么？

不过，天道会允许这一切发生吗？

几乎是在想到“天道”这一名字的同时，楚见欢记起了阔别不久的系统，就是那个低配版的垃圾系统，她咬着牙恨恨地想着。楚见欢开始试着呼叫这不靠谱的系统，片刻还是无果，最后只能放弃。

真是没用。

楚见欢对无能系统的怨怼更上一层楼，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要这个系统好看，不然她就不姓楚。楚见欢还在尽情地吐槽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却听到周边忽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喘息，楚见欢好奇地看过去，谢千砚眉头微蹙，面容上隐隐带着痛苦。

“怎么了？你……”

楚见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千砚一把抱住。高大挺拔的身躯靠在楚见欢身上，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楚见欢的手抵在谢千砚宽厚的胸膛上，不知是推还是移开为好，只能停在那里不动。

谢千砚见楚见欢没有反抗，心情微微好转，他迫切地需要得到依靠，于是不断缩短与楚见欢的距离。

不想要她离开。如果她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谢千砚将头埋在楚见欢的颈侧，去汲取属于楚见欢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谢千砚才能认为楚见欢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不会离开。

但是，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谢千砚想起那对铃铛，神色暗了下来。谢千砚离开没多久，她就摘了下来，还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里。

谢千砚原本嘴角勾起的弧度落了下来，一如他的心情。即使答案显而易见，但是谢千砚还是想要试试，还是期待着得到从楚见欢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可是，结果还是没有什么不同，可能一切真的如楚见欢所说，她不再喜欢他了。

楚见欢被谢千砚鼻尖喷洒出的气息痒到，缩了一下，便被谢千砚加倍地搂了回来。他的大手牢牢地禁锢住楚见欢的腰身，并且还在不断地缩紧。

不知为何，谢千砚的身子很冷，就像是一块散发着冷气的寒玉。他靠在楚见欢身上，明明动作十分霸道，但是楚见欢却从中读出他莫名的依恋和不舍。

也许是体内的母性作祟，楚见欢抽开了压在中间的手，慢慢地附上谢千砚的背脊，轻轻地拍了拍，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在这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另外的动作，就这样静静地相互依偎着，享受着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的暖流。

一切是这样的安谧和平和。

仿佛先前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也消失不见，他们只是这世间最平凡也最幸福的两个人。

良久，谢千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温暖的地方，与楚见欢分开。看着状态明显好转的谢千砚，楚见欢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心下一松。

随后，楚见欢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常的行为，一颗心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这不太像她，楚见欢想。

“带你去个地方。”

谢千砚忽然握住楚见欢的手腕，眼神灼灼。正在出神的楚见欢看着他，下意识应了一声，便见周身变幻，散发出无尽的白光，最后缓缓停住。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楚见欢再看的时候，周身的环境已经又换了另一副模样。

整体遵循黑色的色调，不时有着红色的装点，透出压抑又沉重的气氛。布局随意而规整，装饰精简，让本就大的房间变得更加空旷。

一个纯黑色的王座立在高高的阶梯之上，仿佛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们。长长的黑金色地毯铺下来，直达地面。

一道红光闪过，大殿上响起一道声音，和楚见欢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