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闻词的眼,猜不透他想法。
他的瞳孔是罕见纯黑,与其相望时如凝视一团漆深的墨,我见不到自己影子,他按住我的腿,后背飕飕发凉,我率先了移开视线。
“不想?”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搞不清楚心中所想,更何况回答他的问题。故霈桉的脸在记忆中模糊,甚至都凝固成个小黑点,轻轻一推便噼里啪啦滚开。
“是吗,”他重复着我的动作,鬓边发丝垂落,刚好飘在短裤下摆,本应发痒却毫无感觉,“那就不见。”
即便不知情,可从方才只言片语,也能听出冥婚与见故霈桉,两者似乎有些关系,但闻词不肯说,单手托住我的身子,将我送回床上。
“还有事,不用等我,先睡。”
今晚的闻词有些怪异。
他伸手拨开我的发丝,又俯身与我唇相贴,软而薄的触感仿佛在与只猫咪亲吻,最后放下床幔,拉灭一旁壁灯。
房间顿时暗下,家具轮廓灰蒙蒙如下了雾,若不是闻词在外间翻动纸张,氛围像极了逃不出去的解密游戏。
“闻词……”
我轻生唤他,可压在小腹的薄凉被仿佛有千斤重,眼皮越来越沉,伴随烛光熄灭细微的噗声,我全没接下来的意识。
再后来,发生什么事,我不记得。
耳畔布料摩擦,响动扰人清梦,似乎打起了帘子,一阵凉风擦过,手腕被旁人轻晃,紧接道急促呼唤。
“小少爷,醒醒!”
半梦趴在床边,头上总两个角,身上穿件盘扣短袄,不像现代打扮,夜里两双眼睛尤为惊亮。
我半梦半醒,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坐起,发现床铺大得可怕,半梦不给我开口机会,抱起我便往外跑。
闻词的卧房靠里偏东,我低头盯住自己缩水数十倍的手,抬头望见烧得半边都红透了的天空。
烟熏味儿刺鼻,热浪夹杂风扑来,相隔甚远也觉得分外燥热,连台阶角落未融化的雪都变成一摊泥水,烂在青石台阶底。
我抹去被寒风吹在脸上的发,望向离开的位置,是闻词的卧房。
隐隐约约,木棍闷击声穿透黑夜,伴随听不懂的怒吼,半梦跑进某处狭窄院落,推开西屋的门,旋开桌上花瓶,将我放进出现在衣柜后的暗道,转身递来颗圆乎乎的球。
“待在这里,小少爷,不要怕,那些贼人找不到你,等会儿先生便来接你。”
半梦说话很快,带着陌生的外乡音调,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呆乎乎看着他回到桌旁,石砖渐渐封死了入口,密室不见一丝光。
即便知道是做梦,那空寂无望的黑暗铺天盖地涌来,令人喘不上气,我捂住胸口躺倒,手心里的圆珠顺势滚落,散发出微弱荧白。
“……”
这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乖乖?”
不,不对,自我记事时起,并无这座大宅印象,也敢肯定从未见过半梦。我生在福利院,八九岁的光景才被故霈桉接回去。
“醒醒,故诗——”
我猛地睁眼,视野过亮,额头覆上只手,闻词坐在床边,同我对视时面容很明显的错愕,又很快收敛神色轻声询问道:“做噩梦了?”
意识从未如此清晰。方才梦境里的烟尘似乎还堵在鼻腔,漫天火光烧到了我再也没有的明天。
“闻词。”
我深呼吸,拽住他衣领,太滑,握不住又轻扯他的发。或许是我面色过于惨白,后者难得没吭声,顺从低头,对上我的眼睛。
“只有两个问题。
第一,把我送去福利院前,是你在照顾我,对吗?
第二……”
看着面前这双似乎永远温柔的眼,我害怕一旦张口,万物便会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可我不能逃避。
我已经死过一次。
深呼吸,稳定心神后。
“……第二,你活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掰开肉夹馍)(不给某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