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筠一睁眼,就在昏暗中对上了司明钰布满血丝的眼睛。
谈筠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司明钰难得对着谈筠沉了脸色,“不是说好只是做戏吗?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真下毒?”
谈筠愣了愣,“我没对自己真下毒啊。”
她调皮一笑,“我又不傻,干嘛给自己真下毒?”
司明钰刚刚还想好要怎么教育谈筠一番,现在被她这一出倒是弄得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啊……”谈筠像是突然开窍了,“你是不是担心了我?”
“哎呀,你别生气嘛~”
谈筠拉起司明钰的手晃了晃,“我怎么可能为了扳倒谈学文给自己下毒呢?那多不值得啊!”
“而且你想呀,我有巫族的命脉的。”说着,她还向司明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有巫族命脉在,除非巫族人都死光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司明钰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直到谈筠说道巫族的命脉,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关心则乱,他刚才只顾着谈筠看着中毒颇深的样子,却忘了,即使没有巫族圣蛊防身,谈筠也不会那么轻易出事。
谈筠见司明钰的脸色好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她可看不得司明钰为她担心受怕的样子,会心疼。
“那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就连太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谈筠得意一笑,“太医当然看不出名堂了,这是蛊。”
司明钰眉头刚刚蹙起,谈筠赶忙解释道,“这蛊对身体无害的。”
“这是巫族的孩子们最近炼来玩闹用的,就装病呀,装吐血呀,装昏迷之类的功能。”
“我让他们加工了一下,外人瞧着就以为我中毒已深,命不久矣,其实我就是睡了个觉,一点事儿都没有!”
说着,谈筠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作保证。
司明钰怕她拍疼了自己,赶紧拉过她的手,“巫族怎么还做这种奇奇怪怪的蛊。”
谈筠哈哈一笑,“都说是孩子做的了。”
“他们现在不是上学堂了吗?有那些喜欢上学的,也就有那些不喜欢上学的,这不就折腾出这些玩意来了。”
“万俟真传信与我说时,我瞧她那语气,快被那些捣蛋的孩子气坏了呢。”
谈筠语气轻快,司明钰也随着她轻笑出声。
只不过才笑了一下,他就正经了脸色,“以后要与我提前说知道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谈筠扑进司明钰怀中,“知道啦知道啦,这次就原谅我吧。”
说着,还抱着司明钰晃了晃。
这还怎么好与她生气?算了,自己找的小姑娘,只能自己宠着呗。
司明钰认命地叹了口气,收紧谈筠腰间的手,加深了这个拥抱。
谈筠感受到司明钰的动作后,也趁司明钰不注意松了口气。
唉……司明钰现在越来越难哄了。
谈筠忍不住微微一笑,还能怎么办呢?宠着呗。
谈筠偷偷瞄了一眼司明钰,发现他已经被自己哄好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那就按计划行事?”
司明钰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嗯。”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既然太医都看不出你这毛病,你这几日就乖乖待房间里别出去了。”
“你越是病危,我的报复重了些越是情有可原。”
谈筠一听是这个道理,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我这蛊就先不解了,免得太医来看出什么端倪来。”
司明钰轻轻一笑,“等此间事了,我就说要带你去找隐世名医治病,这么看来,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谈筠满脸骄傲,“可不嘛!”
他们二人在房内温情脉脉,谈学文却在府内心急如焚。
他派了小厮去司明钰府外盯着,只看到端王府内灯火通明,无进无出,也不知道谈筠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望太医能够妙手回春,让谈筠康健无恙。
除了谈学文,谈府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心中惶惶。
以柳听兰看来,谈筠今日中毒肯定是贼喊捉贼,都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所图肯定不小。
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对她的,谈学文又是怎么对她的,更别说当年温氏一族的往事。
柳听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目光下意识落在横梁上。
没关系的,她还有一道保命符。
——
翌日。
端王殿下司明钰当庭状告礼部尚书谈学文毒害自己王妃谈筠,经太医佐证,谈筠依旧卧病在床,意识不明,全靠人参吊命,向来温润如玉的司明钰双目赤红,誓要皇上给他一个公道。
谈学文早已料到司明钰和谈筠会有后招,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昨日谈府的闹剧经过百姓之后,已在一夜之间遍布全城,司明钰连个私下沟通的机会都不给他,隔日就直接发作。
所幸,他也并非全无准备。
谈学文刚想为自己辩解,上首就传来威严的声音。
“谈学文竟敢毒害我儿王妃,大理寺,严查!”
皇帝甚至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那一瞬间,谈学文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他弹劾岳父时候的情景,当时的皇帝也是这般,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愿意给,直接就让大理寺上温家把人给绑了。
或许,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猫腻,只是,借题发挥,何乐不为。
这么一想,谈学文甚至丧失了为自己辩护的气力。
皇帝要你有罪,又哪里会管你是否真的清白。
他这些年与司明远结党营私做的并不隐蔽,原以为老皇帝寿数将近,比不过年富力强的大皇子,却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要说老皇帝有多疼爱司明钰,有多喜欢谈筠这个儿媳妇?谈学文可不相信。
在今日之前,老皇帝都没承认过谈筠这个儿媳的身份。
可今日呢?就为了加重他的罪,谈筠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司明钰的王妃,这量刑上,霎时就不一样了。
突然,谈学文抬起头。
他期寄地看向司明远,若说现在还有谁能保得住他,那必然只有大皇子司明远一人!
而且,他当初会去和谈筠纠缠,还不是为了大皇子吗?
可惜,司明远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若谈学文还是礼部尚书,他自然要礼遇善待,可现在看来,他个蠢货被人下了套,给了别人弄死他的机会,那对自己而言,就毫无利用价值了。
司明远自认自己可不是那种会上去惹一身腥的蠢人。
谈学文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他知道自己与司明远不过各取所需,但自己到底是司明远名义上的岳丈,他竟连求情的话也不说一句吗?!
可是,谈学文要失望的远远不止如此。
只见司明远撩开衣摆当庭跪下,“父皇,儿臣没想到谈学文竟是这般丧心病狂之辈,在此恳请父皇恩准,允许儿臣与谈家女和离!”
谈学文双目赤红,司明远这狂傲小儿竟是要与他切割!
当下,谈学文满脑子都只有自己就算不好过,也要拉司明远上路的想法。
他随着司明远跪下,伏倒在地,“陛下!微臣自知罪孽深重,但我儿对此事并不知情,有道出嫁从夫,我儿嫁与大皇子一年有余,还请陛下圣裁!”
很难说,谈学文这是为了保住女儿的王妃之位,还是为了把司明远也给拉下水。
司明钰一挑眉,就看到司明远和谈学文互相仇视着对方,这狗咬狗的闹剧,谁能想到昨日,他们还是一致对外的翁婿呢。
不过这对司明钰来说倒是个好事。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为了不让司明远的势力继续扩张,父皇必然会在他对付谈学文的时候增添一分助力,只不过若谈学文咬紧牙不认罪,他还需要另做筹谋。
可如今,谈学文为了将司明远拖下水,竟然主动认了罪,那可就让司明钰轻松不少了。
他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陛下,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谈学文涉案,还请陛下暂免他礼部尚书之职,待毒杀案查清后再行定夺。”
他这句话仿佛给了皇帝一个提醒,“准。”
“远儿,钰儿这话说的不错,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谈学文作为你的岳丈,犯下此等大罪,你没有及时发现阻止就是识人不明。”
“这几日,你在家中好好反省一下,手头上的事就先交给你的弟弟吧。”
司明远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上首。
他眼中波涛汹涌,双拳紧握,可最终,他还是俯首在地,可司明钰却注意到他的余光憎恨地射向自己。
司明钰眼睛一眯,立刻向前一步,“父皇明鉴,儿臣学识微薄,怕是难以担此重任,还请父皇另定他人。”
司明远眼皮一跳,这等泼天权势,司明钰竟然不接?
他向司明钰看去,只见他一脸淡定,浑然没有可惜之感。
为何?
司明远想不通,司明钰却是清楚,今日父皇能为了削减司明远的势力变相禁足,他日,若是自己也让父皇感到威胁,自己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天子皇家,哪有半分亲情可言。
好在,对于司明钰而言,那父皇老了都不愿意放手的宝座,那皇兄汲汲营营的位置,都不是他想要的。
今生此世,惟愿与他的筠儿携手白头,逍遥人世。
——
谈学文被带进大理寺的当天晚上,谈筠就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来信。
在谈筠旁边与她一同看信的司明钰眉间轻蹙,“这……要去看看吗?”
谈筠眉眼一挑,说道,“去。”
“我倒要看看,她能给出什么筹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