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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世间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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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心中描摹多少次,才能将这人的形容画出万分之一。

要练习多少次,才能从千万张废弃的画稿中,寻出这一张最是肖似他的画。

季离忧认出了这幅画,画的主人是六学中四门学生员时嵬,迄今为止六学中最年幼的生员,她是离耳时家家主,是拥有着雨师家最纯粹血统的翁主,是季斐裕的心上人,也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敏徽皇后,是即墨子患唯一承认的结发妻子。

季离忧脑中猛地一痛,有关于这个女子过往所有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耳边全是众人一声一声的“醋醋”。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明明和季离忧没有关系,可他只要听见那些声音,就会万分心痛。

情本伤人,奈何人总为情所伤,季离忧只觉得这个女子一生所遭受,叫他难过得想要流泪。

她只是想有朝一日能与心上人相知相守,却被推上后位,为天下之母,后宫之首。

被所爱背叛,被家族背叛,失去所有的记忆,变成傀儡,被高高地摆放在南魏皇宫,成为了最完美的器物。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正是季斐裕。

说书人进来的时候,季离忧正坐在榻边喝茶。

说书人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他从前在三七茶馆,也是这样笑意吟吟,喝着茶看着他,“坐。”

“有事儿找我?”季离忧放下杯子。

“你说为什么?”说书人反问他,用手指了指他腰间的伤口。

“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处吧?”说书人蹲在他腰边,查看他的伤势。

季离忧听罢又含了一口茶,将茶杯搁在桌角:“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想要弄明白。”

说书人静默不语,良久,开口道,“你想知道的,为何不问问我?”

季离忧心中一动,“你可以告诉我,时嵬是谁吗?”

“你非要知道她?”

“她到底和我有着怎样的过去?”

“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说书人叹息。

“既如此,还请你行个方便,我无意为难你,只是我确实想要知道为何她总是出现在我梦境中,我想知道我到底如何辜负了她。”

“让我考虑考虑。”说书人在他的伤口上犯难。

伤得太久,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再想不留疤痕,便是有些难。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季离忧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你可曾考虑清楚了?”

“嗯。”说罢,便又琢磨起他的伤口,半分没有继续回答季离忧的意思。

季离忧又等了一盏茶,捶了捶酸痛的腿,站起身:“既然你不想告诉我,就等你想清楚了再说罢。”

说书人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低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在季离忧将要走出门,终于出声叫住,“等我们回到伯虑,我就告诉你,只是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机。”

“真的?”

“当然。”

“你抹去我的记忆很简单,我早就知道,如果这一次你还抹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说书人还记得自从季斐裕死后,三七茶馆周遭树稀草黄,鲜有花开,他将这个孩子带到三七茶馆的第一日,那条巷子许多荒地上开满了向日葵,黄灿灿的,像是朝阳的光芒,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野花,一片欣欣向荣之像。

他便知道,带这个孩子回去,是正确之举,他需要一个像季斐裕一样的人陪伴他,守护在三七茶馆。

“来时吃过饭了吗?”季离忧问他。

“处理完你的伤,我们一同出去吃些东西。”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季离忧翻动手臂,不时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好?”

说书人忽然开口,“你小时候,也很容易受伤,伤口难以痊愈。”

季离忧看着伏在他身边为他上药的说书人,却记得不大清楚这些事了。

想起有一次从茶馆后院的树上跌落,流了许多血,伤口数月都没有愈合,是了,是他回来,脸色很不好,将他抱进了房间,在他身上涂抹了什么药膏,后来他才慢慢痊愈,只是后来父亲便看管得严了,不许他再上树。

季离忧尴尬地翻动手腕,手腕上的铃铛作响,略微发了发怔。

他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将铃铛捏在手心里,不许铃铛发出声音,不知是谁的心乱了。

解厉从门外往里看,看见季离忧弓着身子,被这人翻弄腰间的伤口,却半分都没有喊痛。

他看了半晌,转过身只当做是没有看见,从第一次在三七茶馆,他便知道此人和公子的关系不一般,亦师亦友。

季离忧停顿片刻,问道,“我问过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说书人缓缓回答:“只是觉得这世间太过孤寂了,冷清寂寥得可怕,尤其是夜幕降临,不见晨光,屋里只隐隐留有暗光,所有人睡去后,街道上一丝生气也没有,我独自走在大街上,忽然很想回一个人类称之为‘家’的地方。好像看见你,就又回到那些和季斐裕嬉笑吵闹的日子,他在世之时,我尚未明白,我原来,是很希望有人陪伴在我身边。”

季离忧听罢,紧紧抿住了唇。

就在下一刻,季离忧把说书人交到他手上把玩的紫轻烟雨,化为了一把剑,正正刺中说书人的心口。

一片竹叶轻飘飘的落在石径之上……

静,静得悄然无声。

这季府死一般的寂静。

只因为说书人已经将这座小屋方才屏蔽在众人眼前。

“痛吗?”季离忧唇角带笑。

说书人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缘由。

他已不再是季离忧,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曾是夫妻的两人此时相顾无言,亲近到彼此都熟悉对方的任何一个习惯,现在只怕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说书人除了坦然面对她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条路了。

“郦修宁,真是许久不见了。”说罢,她改口道,“我该叫你什么呢?还是叫你郦修宁吧,你是谁,我从来都不知。”

这是她在跟他打招呼,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问候,却让说书人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他记忆中的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脑海中,她永远是明艳可爱的明康公主。

可现在不光是生疏,她还想杀了他。

现在的明康公主平淡而又从容让他不能适应,她再见到他,果然不会再对他手软,他早该想到。

几百年的岁月可以是几世轮回,也可以使一个女子彻底的脱胎换骨……

是他,将曾是少女的她在战争之后洗去一身青涩与娇气,折杀她一身傲气和尊贵,让她成了亡国公主。

说书人不言也不语,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看,像是要瞧出个真假一般,记忆中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若是过去他这么认真看她,她大概会很高兴。

可是现在的她只感觉恶心不已,想要剜出他的双目。

“看什么?我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柔声是问亦是提醒。

“你是怎么回来的?”说书人问道。

“怎么,想要再杀了我,让我魂飞魄散?”明康公主道。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说书人忧心道:“是我对你不起,犯下大错,和他无关,不要伤害他。”

她皱眉,“你何时对旁人这样仁慈了?”

“你才刚学会说话,又何时这样狠毒了?”说书人说道。

“难道不是拜你所赐,我有今日,不得轮回的下场,全都是你的罪过。”

说书人反手握住季离忧交叠平放于膝上的右手,仿佛对另一个人已经做过千遍了,一时改不掉了。

“我只是请求你,不要伤害他。”

明康公主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将手收回,轻道:“请神尊自重。”

“你想要我的命,是吗?”说书人问道。

明康公主笑得有些苦:“就因为你曾经杀过我,所以你现在理所当然地觉得只要你也死一次,我便会原谅你?”

“那你想要如何?”

一句你想如何,让明康公主晓得了他依然是从前的郦修宁,丝毫没有变化,一样的心狠,一样的无情。

明康公主严厉道:“你觉的那些年来我一直低三下四抛弃一切爱你,对你的示好都是下作是吗?”

说书人一时失语,现在的明康公主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摆布她,一个愤怒的女子,一定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当初是因为爱他,所以她才盲目失去了智慧,现在她明白过来,除了仇恨,对他也不再有宽容。

明康公主突然清醒,或者说眼前这个人从没有爱过她一瞬,他只是,想要达成他的目的。

这般一想,明康公主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她以为那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对他而言,随意地将它丢弃地在一边懒的收拾了,过了许久许久,有一天他突然想起那件东西之时,回头去找它,却发现它已经不在,只是说了句,哦,原来弄丢了。

“郦修宁,你爱过我吗?”

这样痴傻的一句话,就这么不由自主地问出口了。

说者和听者同时一愣。

他无奈,“我没有对你动心过。”

“为何从前没有一次告诉我?”

若有选择回到过去,他对她说清楚,她便选择不爱他了,只可惜心不由已。

明康公主占据着季离忧的身体,对说书人道,“爱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是有比爱你更重要的事,我身后是一个国都千千万万条性命,你欺骗我,让我放下一个公主的使命同你私奔,又让我成为人质,叫我哥哥束手束脚,惨死在战场上,你死一百次,也不够让我解恨。”

明康公主的目光变得更坚定了:“为了你我已经抛下太多太多,我现在要讨回我失去的一切。”

她淡淡一笑:“在家之时我已经让父亲为难操心了,做公主我又做的很失败,如果可以,我要为父亲,为国都报仇。”

她曾经想要用尽力气去寻找他的真心,却发现他没有心,起码对她是没有心的。

如此一想,心中竟如被钢针扎一般的刺痛。

“你骗我,利用我,伤害我,这些你要如何偿还?”

面对她的质问,说书人无从辩驳,始作俑者是他。

“百年前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错过第二次了,对于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我不会动手干预,你的国,我不会帮你复。”

“好啊。”她笑。

转眼,季离忧口中便流出了鲜血。

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住手!”说书人怒吼,急忙撑开了他的口。

借着机会,他咬住了说书人的手指,几乎深入他指节之中。

说书人就是不放手,季离忧也不松口。

在季离忧的牙齿刺破说书人手指的一刻,明康公主忽然看见了面前人的笑。

他正是在等待这个机会,让他的鲜血正大光明流入他口中的机会。

明康公主上当了,说书人在鲜血滴入季离忧口中之时,即刻念动驱魔咒。

他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还没有反应到口中的痛,说书人便盯着了他的眼睛,让他一直看着他,季离忧不消片刻便昏昏睡去。

若不是睡去,他此时便要痛得流泪,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这该是怎样钻心的痛。

途陌走了进来,“尊上唤我?”

“回三七茶馆,即刻,去叫饕餮来。”

“是。”

两人合力将季离忧的创口恢复原状,说书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怕他中途醒来,让他以为只是做梦,他在一边哄他睡觉。

中间季离忧果然醒来一次,见他在身边轻拍着他,他闭了眼又继续睡。

说书人心疼不已,恨不得即刻将他手腕上的铃铛丢出去,但终究做不到,这是季离忧的命。

婴师傅洗干净手,直言道,“季斐裕和明康公主的魂魄在他身体中碰撞,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撕碎他。”

说书人点头,“我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只等我寻到最后一样宝器。”

“季斐裕的魂魄即使再出现,也很好说服,但是明康公主,怨气滔天,尊上要如何化解?”

“我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他眼中没有波澜。

婴师傅摇头,“尊上,明康公主没有做错任何事,也许,她要的只是尊上的歉意。”

说书人笑了,“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千万年间,从未做错,我是这世间的神明,神明难道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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