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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时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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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总之现在还不是和你算账的时机。”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他第一次和季离忧这样说。

“以后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毕竟,三七茶馆的说书人如果还有故事说,那三七茶馆的少年掌柜就会一直都在。”

他躺在他腿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休憩。

苒苒走出帐包,如释重负,她仰头看着天色,疯跑到卫琅和安木达身边说,“雪好像越下越大了。”

“是,估计今晚我们要在雪地上摔跤。”

“过一会儿咱们一起堆雪人怎么样?”

安木达揽住她的肩膀,“好啊,山头上的雪最干净,我们三个一起去那边的山头堆雪人怎么样?”

游医这时候从不远处的帐包出来,给卫琅,安木达还有苒苒行了礼。

卫琅问道,“你这是刚给巴达家的小儿子看了病?”

“是。”

“他怎么样?”

“无事,我已经给他放了脏血,不日即刻痊愈。”

苒苒走过去问他说,“我们一会儿要去堆雪人,你去吗?”

“不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就玩儿一小会儿,你师傅不会怪你的,不然我去帮你求求你师傅。”

伊吉格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杜杜不用帮我求师傅,是我自己不想去。”

苒苒道,“我不叫杜杜。”

安木达无奈,“杜杜是失韦话,是小姑娘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

“不了,我赶着去另外的部族看诊,天黑还要赶回来,要先走了。”

苒苒有些失望,但仍笑着和他告别,“那晚上摔跤的时候我们再见。”

摔跤前安木达和卫琅有事要忙,苒苒跟过去看了一眼,见帐包里的人围坐在一起煮了一锅铜夹子,苒苒深嗅一下,竟然闻到了肉香,她问安木达为什么要煮夹子,难道是晚上谁摔跤输了就要喝铜夹子煮出来的水吗?卫琅和安木达都在忙活,谁也没有告诉她。

苒苒见雪下得小了,跑去了季离忧的帐包,正要嚷嚷着“雪已经快……”

季离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嘘。”

“怎么了?”她瞪着眼睛,像是在问他。

“他睡着了,我们出去说。”

苒苒把部族里的人正在煮水的事情讲给了他听,“这是什么古老的仪式吗?”

季离忧抚了抚眉头,“煮铜铁夹子?”

“是啊,煮了很多呢,用肉汤煮的。”

“草原上的人果真聪明。”

苒苒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今天白昼雪下得大,你瞧见围在帐包远处山头上的狼吗?”

苒苒摇头,“我们去堆雪人,我也没有看见狼。”

“赶得不巧,我去后山上的时候就碰见一头。”

“啊?那你没事吧?”

“不要紧,我只是想到了今夜入夜后,狼群可能会朝这边聚集,卫琅说过,这个部族从前没有移居前,便是狼群汇聚之地,狼是很有归属之感的一种兽类,难怪它们总在这周围,部落里的人也见怪不怪。”

“可你还是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用肉汤煮铜铁夹子。”

“笨蛋,我都说得如此明白了。”

“到底什么意思嘛?”

“意思就是,入夜前众人会把用肉汤煮过的夹子埋在附近的雪地里,部落里的人互相通知埋的地方以防人踩到,而狼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当他们嗅到雪下的肉味夹子,当然一口咬下去,孤狼是不敢轻易来进攻部落的,除非是群狼行动,只要有一只狼咬到了夹子,发出声音,部落守夜的人就会警觉,这样一来,摔跤的勇士便能前去擒狼。”

苒苒吃了一惊,“擒狼,为什么要抓它们?”

季离忧道,“我记得从前看《东胡志》之时,曾说过,失韦草原上的有些部族有抢亲的习俗,而可以参加抢亲的男子,必须是有擒狼本领的草原勇士。”

“怨不得安木达说,要是我们留到明年开春,还能看见一堆新郎新娘,她说的竟是抢亲。”

安木达身边的猎狗一见苒苒和季离忧过来便放肆吼吠,苒苒吓得往季离忧身后躲。

季离忧看了看那条狗,回身对苒苒说,“他是冲我叫呢,和你无关,不用怕。”

“离忧哥哥,你别走那么近,要是它咬你可怎么办。”即墨苒还记得安木达说过,这只狗曾经咬死过人。

“怕什么,畜生而已。”季离忧看着狗道。

安木达俯下身小声说了几句话,那狗忽然就不叫了。

“你跟它说什么,它听得懂吗?”苒苒好奇。

“我和它说,要是它敢咬你,我就把它炖了。”

“它看来是听懂了。”季离忧说道。

“闻先生没有来?”

“他在睡觉,身子不适,歇息几天就好。”

苒苒点头,“闻先生那日回来,脸色是很不好。”

连她都看出来了,他当时居然丝毫没有注意。

季离忧轻轻叹了口气,苒苒拉着他的胳膊加入了卫琅一行人,倒也没有发现他兴致不高。

草原的男子摔跤都是一等一的好,腰上缠红带和黄带子的人是一队,黑带和蓝带子的人又是一队,苒苒不会摔跤,跟着姑娘们一起在火堆边跳舞吃肉。

卫琅拍着季离忧的肩膀,跟草原上的好友打招呼,安木达见其中有几人不屑,道,“虽说季公子没有摔跤的经验,可也是从小练武,你们不要轻敌。”

一队卫琅为首,还有一队则以安木达的堂兄,姑婆的长子达礼为首。

安木达在达礼耳边说,“你肯定打不过卫琅,不如让我跟卫琅先对,我耗完他的力气你下一局好赢。”

达礼从小就玩不过安木达,自然是事事都听她的,嘴上众人都说以达礼为尊,实际上,人人都知安木达乃是失韦大祭司唯一的血脉,是神使血统。

达礼怕安木达受伤,先开口道,“卫琅,我们这些人都只会摔跤的简单功夫,你们学的那些咒法,我们可不会,中原人的武功,我们也是不懂的。”他看了看季离忧。

卫琅说这个容易,“我们就只是摔跤,我和安木达都不用巫术咒法,季兄也不用中原功夫,如何?”他寻求季离忧的意见。

“可以。”

他正睡着,听见帐包外似有人的脚步声接近,越来越近,笑道,“你不是去摔跤吗?怎么,舍不得我?”

“还是放心不下,让我跟你一起去?”

来人开口道,“你受伤了。”

说书人眼睛缓缓睁开,“你是如何找到了我?晨昊。”

他亲眼看见了他肩膀上的伤,“受伤不能愈合,你失去了不伤不损的神力?”

“是,所以你们不要再找我,我回不去了。”

“那个叫季良的人,是因为他?”

“与你何干?”

“我们找了你千百年,你为一凡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值吗?”

“离开这里,如果他看见了,我得同他解释,很麻烦。”

“上尊……离了九重天不会失去神力,剔了仙骨也不会,可……你动了情,所以你现在……快变成了人。”

“我知道。”

“人人都要修道,为神为仙,可上尊却要主动在凡间历红尘,可笑!”

“你们另寻他主吧,我已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

季离忧接连打倒了五六个草原人,他只看了两遍卫琅和另外一队的摔跤过程便学会了他们的规则。

安木达知道输定了,提出要和季离忧摔一次。

“怎么,你不愿意?”

季离忧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怕你哭鼻子。”

安木达上前抓住他的腰间,“哭鼻子的怕是你。”

季离忧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向旁边轻轻一带,脚下一绊就将她摔倒在雪地上。

“再来。”安木达不服。

“算了算了。”达礼怕她吃亏。

“你走开!”

卫琅远眺了一眼,见苒苒跟女孩们玩得正好,放心收回了眼睛,继续和众人摔跤。

一个女孩摸了摸即墨苒的发髻,“你的头发是怎么盘的?”

“这是我哥哥帮我盘的。”

“你哥哥是谁?”

苒苒指了指不远处的季离忧,“他在那边摔跤呢,你看,他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她一脸自豪。

“你们都是南魏良渚人?”

“是啊,我们是南魏人。”

“南魏的皇帝长得好看吗?”

苒苒想起了他的胡子,“应该不算好看,陛下年纪大了,只有威严,没有好看了。”

“你们南魏的女孩,都很娇弱是不是?”

众人一口一句闻起来。

苒苒说,“才不是,我们一点也不娇弱,我有几个姐姐,射箭的功夫那是一流,冬季围猎,比我几个兄长还要厉害。”

“射箭?你们也会射箭?”

“当然啦,我们还会骑马。”

“撒谎,草原的女孩才会骑马,中原人是不会骑马的。”一个女孩用磕磕绊绊的南魏话说。

“你才是撒谎,我们南魏姑娘都会骑马。”

“我们不信。”

苒苒气急了,“你们这是坐井观天知道吗?”

“什么是坐井观天?”

苒苒无奈,“一群青蛙。”

听见她骂他们是蛙,姑娘们上前就要和苒苒动手。

苒苒也不怕,撒开袖子就要和她们打架。

方才那个故意挑事的姑娘用失韦话说,“她是安木达的贵客,我们不能打她,不然安木达饶不了我们。”

“那该怎么教训她?”

“不然就吓唬吓唬她如何?”

“好啊,你说着,我们应和你。”

苒苒道,“说什么呢,不会是要联合起来打我,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们乌娅姐姐说,要和你比骑马。”

苒苒心虚,本来她骑马也不算好,现在已经天黑了,地上还有未化的雪,然而嘴上是不饶人,“好啊,比就比,我当然不怕。”

“提醒你一句,附近埋了狼夹子,你先跟着我跑出狼夹子外面,然后我们再比谁骑得快。”

“我们骑马去哪儿?”

“就去月山如何?”

“月山在哪里?”苒苒不知道这里的地形。

“你今日不还和卫琅他们一起去堆雪人?”

“哦,那里就是月山,行,我知道了。”

天更黑更冷了,草原酷寒的风吹得马上的苒苒鼻涕眼泪直流,但她绝不肯承认南魏的女子骑术要比这群草原女子差。

苒苒揉了揉流泪的眼睛,心里生了些恐惧。

一开始两人还是齐头并进,飞速赶往月山,等骑到山下,乌娅就不见了踪影。

苒苒笑道,“怕了我吧,认输了是不是?”

刹那间,山上雪地草原间,莹绿色的眼睛悠然睁开,苒苒浑身发冷,她想她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怕是要把小命搭在这儿了。

但她仍不死心,“乌娅,你在哪里?这儿,有狼……”

叫了几声,仍没有听见回复,她便彻底慌了。

眼泪急急落下,“离忧哥哥,卫琅,安木达,你们在哪里?”

一串串的狼爪印指向了月山,季离忧和卫琅就在山脚下,观察片刻,卫琅道,“怕是狼已经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包围圈,现在他们就躲在月山周围。”

“你的追踪术,再试试,说不定可以找到她具体的位置。”安木达焦急。

卫琅也有些急躁,“要是可以用,我早就用了,但这里是月山,我根本施展不了任何术法,你不是也清楚?”

季离忧挡在他们之间,“先别自乱阵脚,至少现在,我们没有看见血迹,也没有听见苒苒的哭喊。”

几人找了一炷香,突然听见西北角有锐利的兵器相交之声。

卫琅和季离忧对视一眼,“快走。”

趁着狼群还没有找到她,先到她身边去。

月光下,苒苒的鼻涕还挂在脸上,只见她一手拿着马镫,一手牵着马,时不时向厚重的马鞍一敲,发出类似于兵器相撞的声音。

卫琅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还记得我的话。”

她见大家都来了,哭着上前抱住季离忧,“离忧哥哥,你们怎么才来,要是晚点来,我都被狼吃光了。”

“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安木达道。

苒苒邀功似的说,“我聪明,拿这些仿造兵器相撞的声音,卫琅说过,狼是有些惧怕铜器铁器的,听见这种兵刃相交的声音,会暂时被吓唬住。”

安木达讽刺,“这是你这个晚上最聪明的一个举动。”

正在这时,季离忧忽然扑倒了苒苒,“危险。”

苒苒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头草原狼从他们头顶飞过,要不是季离忧眼疾手快,此时他们的喉咙便被狼咬断了。

那头狼没得手,掩藏在黑夜中,又钻进了山里。

山路难走,此时雪水和泥水混在一起,几人上山来已经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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