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无声, 明月清光透过绮疏青琐照进室内的时候,念阮正蹲坐在南窗下的旃席上,对镜卸妆。www.kanshushen.com
盘结在头顶的柔缎似的青丝若云雾幽泻,铺满肩头, 她身着绡纱云纹寝衣, 握了把犀角梳一缕一缕地耐心梳弄着长发。身后屏风后, 嬴昭已盥洗完毕, 倚在软囊上心不在焉地看一卷汉赋,榻前两盏青铜连枝灯光艳璀璨, 脂膏照耀, 一室光明。
香雾若流云轻烟在殿中萦萦缭缭,铜漏清响,静谧的大殿内只余他徐徐翻动帛书的声音。他等了许久才等到她慢腾腾上榻休息, 却只侧首低着眼, 小心翼翼地想要跨越他睡到里侧。
他凉凉睨了她一晌,趁她越过之时, 放下书径直将她抱在膝上坐着了。念阮恍若误入牢笼、仓皇失措的小鹿, 双眸惊惶, “做什么!”
“生孩子。”
他直言不讳,目光热灼锁着她,探指去解她腰间香罗。
念阮却扭捏捂紧衣裙向后躲了躲,羞涩道:“明日还有朝会, 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
女孩子一脸为了他好的忧色, 嬴昭似笑非笑地注目于她,与她僵持不放:“念念是担心朕操劳过度了?那朕教念念骑马可好?”
“骑马?”
念阮杏眼圆瞪,一时疑心自己听错了,都这个时候了, 殿门早已下钥,此时再去马场势必惊得宫人们人仰马翻,不是圣君所为。
“还是不了吧……”她芳唇慢启,斟酌着欲劝,嬴昭却已解下了挽着红罗垂帐的嵌错犀牛带钩,让那明亮而晃眼的光影一瞬变得柔和起来。
指尖往下,解开了她腰间系着的石榴花鸟纹腰带,意味深长地一笑:“念念可记好了。”
“君子六艺,御则居一。马术的第一要领,便是坐稳。若者,还未跑动便被颠了下去,又谈何随心所欲地驾驭呢?”
“膝要夹|紧,背要挺直。脚尖往前蹬,上身往下坠。”
“对,就像这样,念念做的很好。来,抓稳了……”
娓娓柔声叮嘱在耳边,渐渐的,她好似真策马驰骋在三月的春风里,呼啸的风铺天盖地,又兜头兜脑地泼下,拂耳而去。她渐听不清他的言语,水光盈盈的眸子里有深重烛影在摇曳,像是星光倒映在夜阑风静縠纹平的水面,有落石沉水,搅碎一池星光。
“陛下……”
她竭力忍着脸颜上的热意,芳唇微动,香馥如兰。她想再说些什么,可脑中尽是破碎的字句,还有一根濒临断掉的弦,难以拼凑成完整的句子。
“念念学会了么?”嬴昭手抚着她纤薄若蝶翅振舞的锁骨,气息却还平和,若博山炉里不急不缓袅绕升空的馥郁香烟,目光若淡烟笼日,落在她如玉如瓷的肌|肤上。
“嗯……”她羞涩点头,唇瓣上印着一排淡淡的牙印子。睫畔泪光点点,若杏花承露,细弱可怜,忽然,隐|忍地啼|哭了声,身子前倾,不受控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便该朕了。”
他却拨开了她的柔荑,长指在她绯热的颊畔顿了顿,将一缕汗湿的长发别到耳后,薄唇轻贴。
……
九微曙灭,烛影摇红,春窗外蛰伏了经冬的夜莺重又聒噪了起来,喁喁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