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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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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黄昏时分, 首阳山上方昏暗的云层中总算透出一丝光亮。www.kanshushen.com念阮如往常一般挽着丈夫的手出来园子里散步。日薄虞渊,惨淡夕阳照在园中的蓊如草木之上,朔风凄寒地拂起衣襟,衰草乱云, 格外萧瑟。

他这半月来调养的不错, 那刺血之法见效也快, 如今嬴昭已停了先前的药, 改食百合、银耳等补益肺气的药膳。姬恒说,只要再服用个把月, 好生滋补着, 自然也就痊愈了。

“朕在你眼里是如此孱弱么?”

若非那夜夜入梦的噩梦,嬴昭原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病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亦能……他撇过脸似笑非笑地揶揄:“为什么念念总是觉得朕不好了, 是那日朕没把你伺候舒坦?”

“……”

顶着脸上的薄红, 念阮假意不曾听到这句调笑:“那也要把药好好喝完呀!”

“仙人说今日的药服完后,还要再服些滋补的药膳的, 你可别忘了。”

她日日跟个管家婆似的在他耳边念叨, 势必亲为, 每每皆是把汤药捧到他跟前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迫他喝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汤药,他又怎能忘。嬴昭把她冰凉的手卷进袍袖里,屈指刮了下她微红的颊侧,“皇后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总这么怕苦, 你这体寒的毛病究竟几时能好。”

念阮被说得脸上愈发红了。她有体寒的毛病,冬日里总爱手脚冰凉,每每月事时皆疼得满头大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算上从前两世了,独承雨露已久,肚子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上辈子她不想有他的孩子,自也没调养过,只因为月事腹痛喝过几个月的药,是令姒给她的方子,确也有用。而这辈子,她总觉得自己太小太小,还没做好做母亲的准备,又畏惧药苦,是故依旧不曾调养。

她扭捏着摇摇头:“……我不想生孩子呀,好疼的。”

又揽腰把他一抱,下巴枕在他胸前毛绒绒的狐裘领子上,眨巴着一双明眸楚楚可怜地望他:“陛下会疼念念的,对吗?”

嬴昭一怔。他只是心疼她体寒冬日里总要受那么多的苦,暂还未想到生孩子这一层上去。

但这事也是迟早要面对的,他是皇帝,不可能没有继承人,何况皇后无子,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大臣们把矛头纷纷指向她了。若是从宗室之中过继,终究是半路母子,倘若有朝一日他走在她前头,那新帝又会怎样对她呢?

可他亦舍不得她受苦,女子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他父皇的妃嫔亦有不少是死于难产。即便宫中有最好的稳婆,最高明的医生,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只能含混应道,屈指拨了拨她微微凌乱的额发:“那也要先把身体调养好了。你月事时不是总爱疼吗?让姬恒也替你把把脉吧?”

念阮生动的眉眼霎时沉寂下去,抱着他的手霎时也收了回来,厌烦地背过身:“唔,怕是请不动仙人呢,等您养好了回宫再说吧。”

嬴昭薄唇微抿,欲言又止。他知她大概是在气他不顾她的感受把子嗣看得比她重要,可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若他只是一介平民,自可允她。可他却生在帝王家……

“顺其自然吧。”

他从身后拥住她,薄唇贴着她耳际温声安慰,“你我都还年轻,朕不急,你也暂时别去想这些事了。先把身体养好,不要为了躲避这事伤害自己的身体。好吗?”

念阮实则也有些愧疚,事关国家承继,这件事不是她能耍小性子的,何况她难道不想有他的孩子吗?只是……只是实在害怕罢了。

她微红着脸点点头,又有些赧然地问:“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朱缨忽报令姒求见,俱都微微一怔。嬴昭骤然变了脸色:“她怎么上来的?”

她不是应该已和萧朗父子离京了吗?

这首阳山下密密麻麻皆是暗卫,为的就是确保他的安全。知他误会,朱缨忙解释道:“陛下,三娘子未上得山来,眼下还在山脚,自言有要事禀报。应是皇后堂姊,又是您亲封的女侍中,羽林们不敢隐瞒故而报了上来。若陛下不见,臣这就拒了去。”

“还是让她上来吧,兴许,是有什么大事。”

念阮抢先说道。联想到上一世的经历,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帝后在观中暂住的客房里见了令姒。令姒着一身朱色骑装,鬓发散乱,绣鞋染血,浑身衣襟被荆棘划得无一块完好的布料,狼狈中不掩国色天姿。顾不得整理仪容,膝行上前娇喘微微:“陛下,皇后,民女有要事禀报!”

“我父萧朗反心已成,于今晨携我兄前往献陵,将调令陵卫逃回陕州作乱,请陛下、皇后圣裁!”

她一口气急促说完,双手叠放至额边,一拜触地,动作一气呵成、又急又响。

虽则萧朗逃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令姒会来告密却是意料之外。嬴昭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回陛下,他们今晨本欲带我离开的,但民女自知家父此举犯下滔天罪孽,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又无力改变他之主意,只能觍颜面圣!”

萧令姒把头埋得极低,朝着青石灰砖冒着寒气的地板,两痕脊背如梅枝轻颤,似乎恐惧到了极点。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一张脸却是沉如寒水。

念阮与嬴昭皆有些尴尬,又不便说早已知晓了,无言对视一眼,嬴昭道:“朕知晓了,会着人去瞧的。三娘子先下山吧。”

这个结果并非想象之中的要她留下,令姒微有迟疑,婉声谢了恩便要随折枝下去。她艰难地起身,却打了个趔趄两股战战重又瘫倒下去,绣鞋渗出血来,污了她所站的那方地板,淡然的眉宇微微皱起,轻声解释:“回陛下,臣女不是有意有污尊眼。请陛下恕罪。”

她态度始终不卑不亢,眼波宁和如月下轻波,没有恐惧也没有谄媚。嬴昭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念阮关怀地道:“堂姊这是怎么了?可是伤了脚?”

令姒摇头:“回殿下的话,臣女不会骑马步行上山,只是磨破了些许皮肤,没什么大碍。 ”

念阮眼睫微闪,终归回过味来,有些尴尬,却不动声色地唤了折枝上前,“你带三娘子下去吧。拿我的衣裙给她换上。再找父亲要些治疗创伤的药,女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可别留下了疤痕。”

令姒晶唇微动,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辩解,淡淡地谢了恩,随折枝离开了。

她走后,嬴昭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她离去的方向,问念阮道:“皇后觉得,她为什么而来。”

“人心隔肚皮,妾岂能知晓。”

念阮蹲坐在茶瓮边照看红泥小火炉里的炉火。见水晶茶瓮里茶水已然沸腾,遂拿小银剪子剔开火炭。令姒会来告密她其实不惊讶,就如上一世,她也曾向他密告其父谋反从而捡了一条命未被牵连。如今令姒过来,实在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那念念信她是真来报信的么?”

念阮拨弄炉火的动作稍滞一瞬,尔后放下银剪,提腕运勺,替他舀好一碗新煮的茶汤,亲端给了他:“自然是信的。否则三娘何必路途迢远地跑到这山上来。”

“只是一弱女子,却会背叛父亲来给我们报信?念念当真相信自己这话?”

茶汤汤色碧莹,宛如上好的翡翠。嬴昭伸手接过,眼中却透着丝轻讽。

“不然呢?还能是为了陛下么?”念阮赌气说道。

她其实知晓丈夫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指责令姒另有所图。她亦隐隐如此觉得。她知道这个堂姊并非表面上所表现得那么简单,在她的记忆里令姒便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自小性子淡然,被令嫦欺负也一声不吭,却在后来令嫦伙同叔父造反时一并报复了回去。可见其心计之深、为人之隐忍。

可她也拿不准堂姊想做什么。她知道令姒因为生母不得入萧府对叔父和崔氏心怀怨怼,或是因此背叛叔父。至于她另有何图谋……或许,她只是想借此获得陛下的信任,留在他身边吧。

想起那日在宫中得见的堂姊看着丈夫的眼神,温柔如水,又饱含深情。念阮在心底说服自己道。而令姒这么想原也不算什么大错,她本就是太后属意许给他为妃的……

“此次堂姊首告有功,陛下打算给她什么奖赏?”

收拢烦杂的心绪,念阮轻问出声。嬴昭轻呷一口茶,语调悠然:“她父亲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她首告虽有功,亦在株连之列,功过相抵罢了。还要给什么。”

默了一息又轻叹道:“念念,你这堂姊眼神里有股野心,可惜是生成女儿身了。”

念阮没再应。

她忆起上一世自己因月事疼得死去活来时,是令姒的一纸药方缓解了她的疼痛。后来自己被拘在崇宁寺,偶有僧尼照顾得不周之时,也是她雪中送炭,还曾与她书信来往软语宽慰。

分明她应该恨她的,是她独占了本也属于她的夫君,是她让她独守空闺多年。若连这些都是假的,那前世的她也太可悲了一点,连个真心对她的姊妹也没有……

她终究是对萧令姒心怀愧疚,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嬴昭则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算着时间,小麒麟那边也该有消息了吧?

厢房里,令姒正在对镜梳妆。

因观中条件有限,并无多的梳妆台,念阮直接让折枝和采芽把她领去了自己的房间。室中鲛纱垂地,翠帷绮幕,菱花镜旁,浅黄色作底的十二破裙散花至地,每一幅破裙上都用金银线交错绣满了十二月花卉,绮丽又仙气飘飘。

额间点缀花黄,高高梳起的飞仙髻上缀着翠翘金雀,流尘金光透窗而来,照着映着女子娇美容颜的菱花镜上,如蒙幻光,一切都显得的那么不切实际。

令姒婉丽眉目间不觉透出一丝恍惚,有刹那间的痴迷。望着菱花镜中的那个女子,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她才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她才是那个正位坤极母仪天下的皇后。

折枝看在眼里,心头微讶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把她髻上未曾插紧的金雀钗扶了一扶,笑言哑哑说道:“三娘子穿这身可真好看,和我们娘子比也不逊色呢。”

令姒回过神,淡淡启唇:“罪臣之女,岂敢与凤凰争妍。”梨白脸颊上却浅浅透出一丝红晕。

“三娘子本就貌美,何必妄自菲薄?”

折枝特意把念阮及笄生辰时皇帝特意命人打造的那支镂空缠枝凤凰钗找出来,插在了令姒的髻上,又蹲下.身在她腰间系着环佩:“我们娘子此前还说呢,咱们家的小娘子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二娘子……二娘子所嫁非人,您的婚事她会慎之又慎。一定会替您找个如意郎君的。可惜却出了这事……”

她像是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又陪笑着宽慰她:“不过三娘子且放心,您如此深明大义,我们娘子定会在陛下面前替您求情,不会让汲郡公的事牵扯到你的身上的。以您的美貌才情,何愁找不到好郎君呢。”

折枝这番话果然将令姒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令姒面上神情淡淡,实则心间如石投水。听罢,她勉强笑了笑,掩在华美袍袖里的手却悄悄攥住了。

她才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她要的是再不看人眼色、随心所欲的日子,她要的是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力。而这些只有至高无上的天子能给她,而他的身边,本就该有她的一席之地。

室外厅中,燕淮的捷报已呈了上来,嬴昭览后大悦:“好一个麒麟儿,不愧是朕钦点的国之瑞兽!”

“皇后,你也看看吧。”

隔着方紫檀木几案,他把羽书轻轻推过去。念阮有些尴尬,怕他呷醋,只拿帕子按了按唇角含糊说道:“军国大事,陛下知晓就行了。妾一个深宫妇人知晓这些做什么。”

适逢这时令姒更衣完毕,婉婉上前福身行礼,二人皆被她髻上华光流转的缠枝凤凰钗勾住了视线。念阮一愣,下意识瞥了折枝一眼。回眸再瞧身侧的丈夫,他脸色已明显冷沉了下来,俨然是动怒的前兆。

“起来吧。”

他久久地不作声,念阮只好代替他免了令姒的礼。令姒如芒刺在背,始终淡然的眸子里第一次现了些不安,抬眸瞧见念阮手边的那封羽书,更是错愕一怔,隐隐猜到了事情的走向。

念阮亦未曾瞒她:“你父兄不告而离城,买通陵卫伙同西去,已被羽林俘获。你首告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令姒胸腔里一颗心跳得狂乱,不顾身体的剧痛惶然跪下:“妾是罪臣之女,家父既犯下如此大错,按律同戮,陛下和皇后不杀妾便是天恩,岂敢再要什么赏赐。”

“妾只愿……能够为皇后与陛下的牛马,结草衔环,以报大德。”

她再度磕了个头,背脊若雨中花枝轻颤。这回再不是方才的伪装,而是后怕。

她再蠢笨也不会认为她父兄被擒是她告密的结果,自己上山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捷报便递了上来,只能说明帝后早料到了。令姒庆幸自己走了这一遭险棋,及时与父兄划清了界限,置身事外。

又有些遗憾,此行既无功,是不能提什么要求了,只能行此迂回之术了。她这四妹妹往日就待她不错,这回……应该是会帮她的吧?

“朕不能留你在皇后身边。”

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的却是皇帝,“汝虽是皇后族人,朕一再容忍汝父,可汝父却辜负朕的信任,意欲行此谋反之事,朕要再留你在皇后身边,岂不是叫人议论朕姑息养奸。”

令姒未曾想到他竟会拒绝得如此直截了当,怔了一瞬,眼眶里顷刻泛起涩然,如朵开在濛濛山雨里的山茶花,纤美细弱。

嬴昭却瞧也没瞧她,漠然转首向折枝同朱缨两个:“送萧三娘子下山,暂时送回萧府,无朕命令不得外出。”

这是等同于幽禁了。

令姒心里一片冷寒。

原本,父兄谋反,她作为在室女是一定会被牵连的,在父兄罪名尚未定下之前,等待她的也就是这个处决。可她毕竟长路奔袭来给他们报了信,陛下却全然不肯宽恕……

念阮于心不忍,想要再劝两句,令姒噙泪盈盈一拜,知趣地谢恩退下了。

“你是要故意气朕是不是。”

令姒走后,嬴昭微怒拂袖,责备地看向念阮,“那是朕赠予你的,你怎能随意赐给旁人佩戴?!”

“那是折枝那妮子自作主张,陛下所赠,妾怎敢拿来赏人。”念阮菱口微张,露了个无奈的笑,轻握住他大手温言解释。

“你的女侍中,自然是听从你的吩咐,怎敢自作主张。”

他仍是不信。念阮也不知要如何辩解。想了想,轻轻说道:“陛下纳了三堂姊吧。妾看得出,她很仰慕您。您原本就答应过叔父的,天子一言九鼎,岂能食言。”

嬴昭脸上的怒气瞬息僵在脸上。萧令姒仰慕他?不过是仰慕他背后的权力罢了。而这小妖妇竟如此大度!他都同她表过多少次意了,她还想着把他推给旁人!

他峰眉缓缓皱起,勾唇冷笑了声:“念念如此善解人意,肯为他人着想,怎么不为朕想想,朕已经有了你,不愿再有旁人。”

“朕答应过你,此生誓无异腹之子。朕和你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人。”

她苦笑着摇头:“可那并不是妾找您要的承诺。”

“陛下,并非念念不想和您守心如一相携白首。可妾是您选中的皇后,为您充实后宫开枝散叶才是妾的职责。”

“可朕不想和旁的女人诞育子嗣,朕只要和念念的孩子。”

他目光灼灼,眼神坚毅,反倒叫念阮心里一片酸涩。念阮心间如有轻浪翻覆,眼边水光盈盈。她揽腰抱住他,轻轻把脸贴上他暖热的胸口:“陛下对念念的情意,念念感激不尽。可是。”

她语中不由带了丝哽咽,含泪望着他,泪水漉漉沿着莹洁的脸庞滑下,湿了衣襟:“您有没有想过,妾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和您有孩子。”

这件事实在埋在心里太久,她不想再瞒他,也不想再叫他有上辈子没有亲子的遗憾。嬴昭眉棱略略一挑,眼睫半垂,不解看她:“为什么?”

“你我都还年轻,成婚也才半年,你怎会如此笃定?”

“陛下其实都知道的不是吗?”女孩子含泪摇头,“前岁除夕,念念和陛下做了同一个梦。”

“我梦见我入宫多年也不曾有过孕事,至死仍是孑身一人。也梦见……”

她小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埋怨地抬了湿透的眼轻嗔地瞧他:“也梦见您杀了我父兄,将我关在崇宁寺里,还说您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我……”

即使知道有误会,忆起这一幕,她眼泪还是簌簌落了下来,难抑伤怀地靠在他怀中轻泣。嬴昭忽地忆起一事,惊道:“所以你先前才会待朕——”

“是。”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承认了。

“陛下或许会觉得荒诞,会责怪妾为了一个噩梦前时冷落您至此。可于妾而言,那不仅仅是梦,而是如同经历过一回一般,痛不欲生。那时候,念念真的很害怕会重复梦中的命运……”

终于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念阮如释重负,她静静地望着他怔然的黑眸,眸中晶露未散,等着他的反应。

心间却有些紧张起来,他会生气吗?她还是无法把全部的真相皆告诉他,那些噩梦,她忆起便撕心裂肺的疼,她倒真心情愿那只是梦。

嬴昭愕然良久,心疼地把人拥得愈发紧了,涩声开口道:“念念,不要胡思乱想了。”

“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朕梦见朕会英年早逝,可如今不是好起来了吗?你也会好好的,等会儿我们就下山,回宫让太医丞替你诊脉。子嗣的事,朕不急于这一时,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如若真的不会有——”

他顿一顿,眼前如有水露模糊,却温声在她耳畔道:“如若没有,天下子民都是朕和你的孩子,此生,朕必不会负你。”

和上一世相差无几的话,可从前听来她却觉他是虚与委蛇,如今才明了他身为人君肯为她许下这样的承诺是何等之难。念阮眼中一酸,再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他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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