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谣记忆时断时续, 现在对魔修及其厌恶。
韩扬让路横看到她,纯粹是想要找乐子。
路横还想要和明知谣说话,怎料对方随后便转过头去, 不再理会自己。
这样的举动让路横的心里凉了一截。
“阿谣……”
他口中呢喃, 韩扬则在一边开口打趣:“你还犟吗?”
“韩扬你……”
一行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心思朝着城内走进去。
城内比城外的状况稍微好了一些,城外都是一些难民,而城内因为有附近宗门在布粥, 所以百姓还不至于吃人肉。
云嫦心中不解。
为何只给城内的百姓发粥?
她停下脚步询问了几个正在布粥的某宗门弟子, 对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开口说:“此地动乱之后, 在外面的那些百姓,有的是自行逃离,有的则是因为抢夺杀戮被驱赶出去。”
并非宗门长老想要活活地饿死城外的百姓,而是不这样城内的纪律就维持不住。
此番是不得已的举动。
云嫦心中了然,冲他道谢后便走到陆修桑的身边。
“大师兄,看来此地情况不容易乐观。”
陆修桑颔首点头, 他也很清楚。
现在既然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炼化路横, 同时要尽快地将其他材料送过来。
而且那所谓的地火熔炉和铸器大师只是有一点点线索, 究竟能不能找到还二说。
云嫦沉吟一声:“那魔骨那边可有消息?”
陆修桑摇头。
他并不过多言语。
云嫦也就没有多问。
五人在这城中找了一处小院子暂住, 陆修桑和云嫦一间,明知谣最近不愿意呆在结魄灯中, 所以她要租一间。
至于那两位魔修自然是住在一块。
陆修桑和韩扬等人外出寻找地火和炼器大师时, 云嫦则紧闭房门修炼功法。
房间之内, 云嫦盘腿端坐在榻上, 双手做莲花决放于胸前。
她闭目认真凝聚气息,但总是难以维持下去。
此功法虽然是正道功法,但却总是扰乱修炼者的心性, 总有梦魇让她心悸。
云嫦又一次从修炼中惊慌地苏醒过来。
她捂住胸口,思绪难平,嘴唇无比苍白。
“进度太慢了?”云嫦不明所以,自己是纯晶之体,修炼进度远超过一般的修士。
云嫦再翻看玉简,再次修炼。
又是熟悉的梦魇……
但这一次她看到了崖州陆家,看到了昌禾的坟墓。
这座坟墓是大师兄亲手挖的,昌禾的尸骨早就在三百年的风吹雨淋中只剩下了一点点残骨。
所以他的坟墓不大,甚至说得上是“小”而简陋。
一方小土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昌禾的名字,他的生辰八字,何方人士,死于何年。
但云嫦这一次看到的石碑上面满是青苔,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残破和腐朽的气息笼罩其上。
虽然有些不太整洁,但云嫦还是很高兴给他来扫墓。
石碑前燃着蜡烛,还有开了封的一坛好酒。
云嫦稍微一思索就明白这或许是自己心中的渴望。
明知谣天天喊着要找昌禾师兄,自己也答应陪她以后去陆家。
于是自己此刻便看到了三师弟的坟墓。
那么阿谣呢?
云嫦恍惚之中不停地往前走,她的身边孤苦伶仃,再没有了别人。
心中的担忧像是错综复杂的野草不停地向上攀升,将她整个人都缠绕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云嫦又一次地惊醒,好在此次修炼有所进展,不算是原地踏步。
云嫦欣喜若狂,捂住胸口呢喃自语:“大师兄,原谅我此次任性一回,你不让我帮你,我心中难安。”
此功法自己必然珧修炼到大成,好在日后去克制魔骨。
陆修桑也并非全无察觉,他晚上和韩扬等人归来,发现云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陆修桑给她拍背:“白日你便说不太舒服,在住处休息,脸色反而越发难看?我给你看看……”
云嫦按住了陆修桑的手,笑着摇摇头:“不用,我的身体没事,我只是看到外面的百姓受苦,忍不住与之共情,心中难受,连带着身子骨也不太利索。”
云嫦找了个理由呆在住处修炼,一边布粥一边修炼。
陆修桑并未多疑,他也不愿意怀疑云嫦。
翌日。
云嫦前去找到施粥的宗门,拿出自己珍藏的灵丹妙药和他们换取了不少的粮食,她并且再去请人熬粥。
云嫦吩咐人将粥熬得稀一些。
负责熬粥的一个老妪看着一身华服,面戴面纱的女仙子,慢吞吞地开口:“医仙子,稀粥可不顶饿啊,不妨熬得浓稠一些,大家肚子不饿啊。”
云嫦街道边上,环视四周,开口:“对于我来说,稀粥救得人多,稠粥让人管饱,并无差别。”
老妪又道:“城外除开有外出逃难的百姓,还有作恶多端的歹徒,难道仙子也要一起救吗?”
云嫦摇摇头:“我只救良善之人。”
云嫦并没有再交流的心思,老妪看到她这样子也只得讪然闭言。
布粥的时候,云嫦站在高处凝视着前来打粥的人群。
大家口中感谢她的大恩大德,也谢陆修桑等人为天下奔走。
云嫦晃神,面对众人的夸赞她并不在意,等到非城外之人布粥时,她才祭出灵剑。
“杀气过重者,敢来领粥,死!”
云嫦的话震慑众人。
有恶徒偷偷地和同伴说:“我就是杀过人了,她一介女子还能看出什么把戏不成?我这就过去领粥喝!”
然而他一靠近,一道剑气滑过,对方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
云嫦目光冷冽,反问:“还有谁敢来?”
凡人中间引起骚乱,也吓跑了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恶徒。
别的凡人看到恶徒被杀,当然是鼓掌叫好。
“医仙子惩恶扬善!”
“听闻陆修桑也来了。”
“那不是曾经的酆都魔主吗?”
“现在陆修桑可是正道修士中的主心骨,大家都指望着他来斩杀魔骨呢!”
在偏僻角落里,数位掩盖身形改头换面装扮成难民的修士们正在传音入密。
——医仙子怎么能知道自己杀的是不是恶徒?
——难道是随意杀一个,杀鸡儆猴?
——不,不对,如果她是乱杀,那恶徒们反而能看得出来了,她杀的肯定是为非作歹之人。
——她是纯晶之体,凡人又不像修士可以掩盖气息,身上的杀气一重就会被她发现。
最后一个开口的剑修正是伏珧,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
伏珧不再和他们交流,而是微微扬起斗笠,目光深情地从缝隙中看向远处的云嫦。
伏珧担忧她,纵然知道云嫦的心中没有自己,但他还是放不下对方。
伏珧抿了抿唇,他和云嫦过往前尘总是有缘无分,不是错过便是在错过的路上。
初见她时,她心中已经有了陈祁远。
后来和她相处,自己却没抵抗住魔骨的诱惑……
而那次的庙会,自己也因为软弱再一次和云嫦错过。
伏珧摇摇头不愿意再想过去的遗憾事情。
现在自己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云嫦和陆修桑来到此地的消息已经被泄露了。
而此地又是以铸器闻名,相比陆修桑是要打造一把神器,此把神器可用来除魔。
但凡能打听消息的修士都能想明白其中的原由。
这是陆修桑瞒不住的。
正道人士和魔修都往此地赶来。
而那被魔骨附身的修士也必然会听到这消息。
不久后,此地恐怕会沦为血色遮天的战场……
伏珧握紧了手中的灵剑,自己现如今用着陈祁远前世的身躯,用着他的修为和法术,自愿能在这场争斗中保住云嫦……
待云嫦布粥完毕后,她离开的时候望向伏珧的方向,微微蹙眉。
看来有不少修士过来了啊……
而与此同时,一名身形高大显得又胖又壮的男修满身魔气朝着此城赶来。
他的眼中再无清明,而是满满地愤怒。
此人依旧彻底被魔骨控制了。
魔骨怨气借用他的嘴开口说道:“陆修桑,云嫦,你们想铸造神器来杀我怕是天方夜谭!”
“本魔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
几日后,前来此城的修士越来越多。
也有人由衷地钦佩陆修桑,想要以他为主。
可惜陆修桑不见他们,他们便用玉简传递消息,更多时候是云嫦看了这些消息。
——陆仙君心胸开阔,胸怀天下,着实令我等钦佩。
——此次韩扬府主寻来铸器之法,吾等也愿意为陆仙君出一份力。
——城中百姓对陆仙君和云嫦仙子赞誉颇多。
——吾等愿以陆仙君和医仙子为首。
有人故意攀附,有人真情实意,但都不重要。
当年他们追杀自己,如今前来讨好……可云嫦并非宽厚大度之人,她不希望大师兄给这些人提供庇护之所,也不希望日后打起来还得为他们分神救他们。
云嫦照样每日偷偷修炼,每日布粥。
她的脸色一日也不如一日,陆修桑心中为她担忧。
后来云嫦去凡人女子中借了一些脂粉涂抹,再加上面纱覆面,倒让陆修桑心中安心了些。
陆修桑给她送了雕刻好的小木人。
那是一个小娃娃,像极了两个人的女儿。
云嫦又想要一个大师兄的木雕,于是陆修桑也在百忙之中允诺下来。
明知谣也想要,但知道大师兄忙碌,她乖巧地不吭声了。
入夜后,陆修桑坐在庭院中借着月色给云嫦雕刻木人,两个人凑在一块说话,偶尔相视一笑。
云嫦靠在他的肩头:“大师兄……”
“嗯?”
云嫦轻笑:“我就是喊喊你,我心中欢喜……”
陆修桑摸了摸她的发丝。
一边的明知谣自觉没趣,和陆修桑云嫦说过后便出门散心。
此地附近都被大师兄的神识笼罩,最为安全了。
院外不远处,韩扬正控制住路横,二人僵持不下。
韩扬看到明知谣来了,打趣说:“新娘子来了。”
明知谣眉心一拧,说道:“哼。”
韩扬嘲讽:“当年是谁一门心思苦恼着要嫁给路横?”
此刻的路横纵然是被捆绑住,但姿态还是轻松惬意,他竭力想在阿谣面前表现出最美好的模样。
可惜明知谣只看了一眼,似乎从未见过他,更别谈爱过他的样子。
路横心碎。
他强颜欢笑,目光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这位和他拜过天地的妻子。
数百年的爱慕,此刻他眼中的含情脉脉反而叫明知谣觉得厌恶。
明知谣摇摇头,说:“我此生最恨修炼魔道之人,我的夫君不可能是一位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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