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石？”明浩辰的眼里闪出了惊喜，“你……没事？”
苏南石伸出自己的手腕，道：“大人自习医术，我有没有事，烦请大人搭个脉？”
明浩辰低头，伸手搭上了苏南石的脉，如山的俊眉微微皱起，须臾越来越皱，不由惊呼道：“南石……你中毒了？可是，我明明给你的是假死药啊？这毒……”
苏南石收回了腕，明浩辰的手还悬在空中，视线追着手腕，道：“这毒似乎不常见，好生霸道！让我再……”
他伸手去捉苏南石的腕，但苏南石却极速转身，面对着身后的画像说道：“都把我上墙了，大人，你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毒吗？”
明浩辰脸色突变，道：“难道是……‘清日散’？不可能啊！那枚假死药一直在我身边，我并没有……不不不，有一个机会……婉如……不行，我要去向她问个明白！”
苏南石转身，拍了拍手，道：“首辅大人文武全才，没想到演戏也十分精通！掌管天牢的龙骁卫是你管的吧？谁人能进得了天牢替换毒药！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明浩辰走到他面前，苏南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道：“聘礼已在去往皇宫的路上，驸马爷难道还没取完东西？”
“南石，你听我解释……”明浩辰的双手在身侧握了握拳，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天之娇子的他，什么时候给一个下人这么低声下气过？
苏南石静静地站在那里，把斗笠拨高了点，好看清明浩辰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大人，自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也没有穿过朱红，这颜色看起来……很配你！我是不是要祝你和公主白头偕老？”苏南石一句一刀，生生地剜进明浩辰的心里。
不虐不成佛！
明浩辰双手一扯，把身上的朱红锦袍给扒拉下来，撕得粉碎，扔到了地上，只着一身中衣的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南石……把你弄丢了，是我的错！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
“呵呵呵——”苏南石仰天长笑，眼角湿润了。
“可是……大人，你说这句的时候，南石已经死了！‘清日散’来自哪里，你不会不知道吧？无药可解、无药可解，你知道嘛！”
“一定会有解药的！我去找她要解药！”明浩辰信誓旦旦地说道。
“她？哪个她？大人，我记得，你从不近女色？先帝在时，赐给你美女佳酿，你只留了佳酿，却退了美女……我以为，你是不喜欢女人的……”苏南石不无遗憾地说道。
主角受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穿过来，却咽不下这口气，誓要将害死主角受的狗男女都揪出来、按到地上狠狠摩擦。
“南石，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说……”
明浩辰用他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三寸不烂之舌，不放弃一丝给自己洗白的机会。
“给你假死药的前一晚，婉如公主来找过我，只有她有近身我的机会，对，一定是她！是她趁机调换了假死药！”
“但我不知情啊！你服药后昏倒，我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上了折子，说你畏罪自尽。守天牢的龙骁卫把你放到一个指定的地方，我派人看守，只要过了十二个时辰，你就能醒来了！”
“等你醒来，我已经给你换了一个身份，我在城外已经预先购好了房产，你先住在那里……”
苏南石越听越可笑，摇了摇手，打断了明浩辰的白日梦：“大人，你是要把我……金屋藏娇吗？这太可笑了！我可是一个男人啊！”
明浩辰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一地的朱红碎绸间，直直地看着苏南石道：“你的身份暴露了……你只能先避避啊？否则我们也不会定好假死逃生的计策……”
“有个问题，大人，你能不能给我解一下惑？”
“嗯？你说！”
“既然你说你派人看守着我，那我为什么……最后出现在乱葬岗？你别说你不知情？龙骁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首辅大人的耳目，你说你不知情，是不是显得……太无能了些？”苏南石揶揄道。
“这……”明浩辰的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他赶紧转身，在书房的衣柜里挑了件常用的便服，披到了身上。
“还有个问题啊……就是……我非常想知道，大人的婉如公主……是怎么近大人的身？以大人的功夫，不至于被一个女人调换了随身之物，还不知道吧？”苏南石又挑出了明浩辰的漏洞。
“那天……公主说……”明浩辰犹豫了一下。
“说什么？”苏南石的眼里闪过嘲讽。
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明浩辰也就哄哄单纯的主角受，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偏偏主角受真的为了明浩辰可以去死。
“公主哭着来找我，她说喜欢我多年了，最终得不到我的回应。现在皇室想让她同番邦和亲，她想在出发前，最后同我见个面。她请我吃了顿饭，可能那时候……那时候……近了身吧……”向来口若悬河的首辅大人有些卡词，一番话下来，漏洞百出。
“大人，吉时已到！属下就不耽误大人去皇宫提亲了！属下告辞……以后……永无相见之日！”苏南石将斗笠一拉，转身欲走。
“不准走！”明浩辰突然大喝一声。
苏南石惊讶回头，明浩辰自知失态，又端起了架子，背过身说道：“南石，你来了……就别走了！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你……逃不掉的！”
“是吗？大人？属下九岁以后的武功的确是大人教的，但九岁以前……却不是！苏家历代行武，家族流传了很多江湖失传的武功奇招，想从首相府失踪，也不是难事。”苏南石说道。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跑？”明浩辰问道。
“跑？跑哪去？苏家没了，九族俱灭，这世上哪还有属下的家？是大人收留了我，给我吃、给我穿，还教我武功，我为什么要跑？”
苏南石垂下了头，心脏一阵阵抽疼，那是主角受的本能反应，主角受已经把明浩辰当成他的天、他的全部。
十年来，主角受靠仰视明大人过活，心甘情愿地为明大人做年做马，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被明浩辰像扔破布一样扔掉，只为了扫清他当驸马的拌脚石？
“那现在……”明浩辰的眼里闪出希冀和控制欲。
“可是……大人，我不是说……南石已经死了么？是有人拿二十多年的武功修为换了我一条命！‘清日散’像跗骨之蛆，时刻都在折磨我的身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大人，今日属下前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从此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你做你的驸马郎，我做我的江湖游侠，岂不快哉？”
苏南石句句都捅进了明浩辰的心窝里。
主角受在那口水缸里藏了两天一夜，被明浩辰领回了家，给了他家的温暖。
十年来，他们朝夕相处，随着年纪一天天长大，明浩辰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但明浩辰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对主角受越来越好，好得能让主角受融化在他宠溺的眼神里。
没想到，明浩辰脸色突变，走到苏南石面前，双手紧扣着他的肩膀，面目狰狞地问道：“是谁救了你？是谁！”
苏南石猛然后退，肩膀被明浩辰抓得火辣辣地痛，他斜过一眼，看着墙上的画像，说道：“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大人，我第一见你把我画在画上，我觉得画得真像，就像……南石活着一样。”
明浩辰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儒雅，低声哄道：“听着，南石！我和公主订亲，是因为……受到了她的威胁！她说……她知道你的下落，只有和她订亲了，她才肯告诉我！如今，你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我还用受她的摆布吗？”
从九岁那年起，主角受就是被这么哄大的。
自小就练枪的他不愿意练剑，是明浩辰说，练好了剑，以后可以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他练剑时无数次受伤，是明浩辰哄着，说受伤后要马上处理伤口，日理万机的首辅大人每次都是亲自给他上药，他身体各处，都被首辅大人上过药。
明浩辰让他往西，他绝不往东，如果没有往西，明浩辰只会低低地哄着他往西去，过去十年，他一直都按明浩辰的要求长大。
明浩辰经常说，等南石二十岁行冠礼时，他将亲自给南石束发戴冠，到那时，南石就真正成了一个男人，他会……
“大人会怎么样？”
主角受会常常问这个问题，但明大人从来也不会正面回应，只是一笑了之、含糊而过。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看着又一次故技重施的明浩辰，苏南石笑了，他知道，明大人向来抵挡不住他的笑脸，这次也不例外。
明浩辰怔怔地盯着他，讷讷地自语道：“南石，无论如何，让你中毒，险些丧命……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给你……报仇！”
下一刻，苏南石直接就变脸，凭什么他要时刻对明浩辰笑脸相迎？
明浩辰显然也很意外，他快速地移开了视线，伸手想揽苏南石的肩，但苏南石往另一边让了几步，让他的手落了空。
苏南石的眼里冷得聚起了冰霜，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明浩辰的嘴脸。
“大人，我一直想问……”
“从小到大，你……一直当我是什么？”
“从你第二次掀开水缸盖起，我是不是……就成了你的掌中之物，再也没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