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苏知青，等等！你不是也见过我们嫂子？你看看……是不是她？”屁娃拉住缰绳，盯着不远处鞋店廊下有说有笑的男女看。
苏南石坐在车上，也回头看了眼。
那对男女似乎没意料到，镇上居然会遇到熟人，尽管已经极力掩藏着各自的表情，但说话的时候看对方的眼神仍旧能拉出丝来，在那个年代，他们的这种行为已经特别大胆了。
苏南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回过脸来，不以为然道：“那天……我没细看！女人不都长得差不多嘛！”
“就是她！”屁娃压低了扣在脑袋上的帽沿，一鞭子抽到驴屁股上，严肃地说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们老大去！”
回去的时候，屁娃没有再说话，坐在前面赶车，将车赶得火急火燎，苏南石得两手紧攀住车上的护栏才不至于被车颠下来。
驴车飞快，为了避嫌，在村口，屁娃就把苏南石放了下来。
苏南石回到村里的时候，生产队里居然还没下工，冯学海从田间探出头来，问道：“南石，你不是要去寄信吗？怎么还没走？”
苏南石含糊道：“我回来了！半道搭了一个老乡的驴车，所以省了很多脚力。”
冯学海却不怀疑，苏南石凭着编鞋的手艺得到了很多村民的照顾，像这种半道搭个车的好处，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道：“你快去找队长，还可以干半天呢！”
队长看到他也很是意外，同样问了和冯学海一样的问题，苏南石照样子又忽悠了一遍，队长也没怀疑，给他派了一样轻松的活。
后来也没有看到屁娃来上工，想来是，急忙去找明浩辰汇报了。
第二天一早，明浩辰从村民家里出来，被冯学海偷偷拉住，道：“南石，明浩辰好像……出事了！”
苏南石神色如常道：“怎么了？”
冯学海看了看左右，将苏南石拉到僻静的角落，道：“我听说……我只是听说，明浩辰昨天带着人去镇上打架了，好像还把人打伤了，现在公安把他带走了。书记昨晚上连夜赶到镇上去了！”
苏南石心中一凛，没想到，明浩辰动作这么快？按照他的性格，知道自己被绿了，是很有可能这么干的，反正出了什么事都由他老爹兜着。
苏南石悄悄问：“你哪听说的？这种事，谁会乱传？被明书记知道，还不撕烂你的嘴？”
冯学海低声道：“是田老爹晚上找队长他爹喝酒，队长他爹就住在明书记家不远处，亲眼看到明书记半夜套了驴车赶去的！只是不知道把谁打伤了……”
苏南石道：“行了，你也别到处乱说！”
冯学海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我只告诉了你，不过，有明书记在，这小子指定没事！”
令苏南石意外的是，明浩辰这回踢到了铁板，闯下大祸了。
明书记一连三天都没在村里出现，明浩辰家大门紧闭，他的四个跟班也没在村里，有关明浩辰的事，在村里的传得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明浩辰的结婚对象原来有对象，是只破鞋，好像还怀了对方孩子，明浩辰被当了乌龟，这一天，这对男女被明浩辰捉奸在床，明浩辰当场就把那对男女揍得下不来床。
还有人说，明浩辰的结婚对象被一个什么首长的儿子抢走了，那女的嫌明浩辰的爹只是一个小村的书记，根本不及首长权利大，自然是不想跟明浩辰结婚了。
刚开始，村民们只是窃窃私语，不敢高声议论，但在看到当事人真的好几天没出现，谣言更加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人能绘声绘色地讲述那对男女在床上都干了些什么，明浩辰当时是什么表情之类的。
及到后来，明书记一连十天都没有出现，明家的大门也没有开，村民们就不用压抑着议论了，纷纷拿到明面上来讨论。
“听说辰娃子和他的跟班被关进公安局了，听说那个男的被打得的下身瘫痪，女的到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这回明书记可要伤脑筋了！”
“哎，你知道吗？听说辰娃子的一个姐夫在区里当官，他爹去找那个姐夫去说情了。明家五连襟都各显神通，一定要把他们唯一的小舅子保出来不可！”
“这回村霸可要栽喽！真是恶有恶报，这些年，没少受这小子气！”
“你可小声点吧！村里不少人和书记关系好，你口没遮拦，当心书记回来给你小鞋穿！辰娃子铁定没事！”
苏南石默默地听着村民们的议论，了解事情的动态，村民们可能传得不实，但明浩辰的婚事黄了是真事，新娘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婚礼肯定按期举行不了。
又过了一个月，面容憔悴的明书记才出现在了村子里，他好像老了很多，胡子拉碴、脸上的沟壑更深了，蹲在村委门口一口接一口地抽旱烟，一句话也不说。
明浩辰没有回来。
他和他的跟班们，打人致残，要坐牢。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明浩辰没有动手打人，只被判了一年，直接动手打人的跟班们被判了五年到十年不等。
知道这个结果后，村民们背地里的小声议论更加多了。
“唉，村霸就是村霸，那男的被打得断子绝孙了，女的被打得流产、终身不孕，就只被判了一年？一年时间可快了，出来还继续欺负咱们！”
“小声点！你把村霸挂在嘴上，隔墙有耳，若有人告诉给明书记，儿子坐牢了，他正心情不好，肯定给你小鞋穿！”
“主犯只被判了一年，从犯却判得重，怎么可能？对方家里可是一个首长、一个村里的书记！”
“听说，这次辰娃子没事，全靠他五个姐夫上下周全，求了区里的一个大领导，才保下来！否则，对方两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冯学海听说明浩辰的事后，拍着苏南石的肩，道：“南石，你至少有一年时间可以不用看到明浩辰。不过……我担心一年后，坐牢出来的明浩辰会不会放过你？”
苏南石低声道：“世事无常，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年时间，足够他参加高考，离开这里了。
可是，这也意味着，他要在系统里待上更久时间，虐不着明浩辰，他就出不了系统。不过，现在的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先让自己在系统安定地生活下来，至少活得不那么累吧，以后再做打算。
明浩辰不在村里，村里的气氛就异常祥和起来，连鸡鸭都能放心地大声叫唤，不用担心村霸哪个时间会带着跟班们蹿出来欺负你了。
苏南石编鞋的业务越做越广，做完了本村的，他甚至还被请去邻村编鞋，他的人脉越来越广，得到消息的渠道也越来越多了。
冬天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明天春天，要恢复高考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知青都欢呼雀跃起来，他们可以借着高考回城了，真是一个破天荒的好消息！
冯学海却有些发愁，愁得他都没有心思复习了。
田小妹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后，每天都到冯学海那屋哭诉，希望冯学海不要丢下她一人回城，晚上甚至还钻进他的被窝主动献身。
这样的攻势让冯学海有些吃不消，就常常向苏南石抱怨，苏南石一语惊醒梦中人：“学海，你如果只是玩玩，那就适可而止，和人家讲清楚，但如果你沾了人家身子，你就要负责倒底，不能始乱终弃！”
冯学海满面通红、诺诺道：“可是……可是……我……我没能把持住……那天、那天……他老爹不在……”
苏南石笑道：“学海，农村的姑娘没什么不好，但善良勤劳，哪样配不上你？你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考虑一下吧？”
冯学海低头，握了拳头，似是在下着什么决心似的，一扭头就离开了。
隔了一天，冯学海借着要专心复习的理由从田家搬了出来，同苏南石一起挤到了破庙里，好在，苏南石晚上可以借宿到村民家里，把庙让给了冯学海。
“学海，你……让我说什么好呢……”苏南石叹了口气，拎着行李去老乡家里编鞋了。
冯学海住在庙里看没看书，他不知道，苏南石自己却没有看书，虽然老乡家里有油灯，但他已经不是主角受了，以他现代高材生的智商，参加刚恢复的第一年高考，还不是小菜一碟？
自从明浩辰坐牢后，明书记的脾气差了很多，很多村民都抱怨经常莫名其妙地被明书记臭骂一顿，就连生产队的几个队长、钱主任他们几个村委都被骂过，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被骂，一点面子都不留的那种。
苏南石路过村委时，经常能听到里面的咆哮声，似乎在发泄着独子坐牢的愤懑。
苏南石有多远躲多远，本来明书记就看他不顺眼，他不凑上去挨骂了。
临近过年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母亲的家信，寄来了一小袋糖果，让他过年不回去吃好一点，注意身体。
苏南石换了工分凑钱回了信，还寄去了生产队里送他的一袋花生和玉米，算是给母亲的回礼。
只是这次，他体验了徒步来回去镇上的邮局，真的如冯学海所说，来回走了大半天，等他回来，天都黑了。
那天，他从镇上回来，走到村口，发现村口的老树下蹲了一个人在抽烟，等他走近时，那人叼着烟袋豁地一下站起来，吓了苏南石一跳。
“苏知青，辰娃子……想见你。”
明书记苍老的声音更让苏南石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