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

慕强已经成了无法拔除的病根，或许是尝过因弱小而被人踩在脚底的酸楚，他便再也无法忍受自己不立足于最强之位。

无论是成为人皇，还是走上仙门魁首。

顾渊一心只求最强，无论会牺牲多少，他都不在意，作为盛国皇子时，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可成他手中弩箭，直指九天云霄，生于帝王家的人生来就懂得取舍，或许一时间会为情爱迷眼，但终究会舍弃掉。

为君者，从不能有软肋。

顾渊一直信奉着这句话，但那几年与颜猷在宫里的日子太过美好，原本坚定的心止不住的摇摆，甚至为了一个赌注将宫变提前，还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放弃多年谋划来的帝王宝座，如今回头看看，当真荒谬。

只不过是情爱蛊惑了人心，做了那么些年荒唐事，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幸而百年前在前任仙尊指点下，看破迷障，也真正识得本心，那把曾让他做出不少糊涂事的君子剑，终究被斩断在当年大比，凡铁在仙家法术面前不堪一击，曾经日夜悬挂在君王殿内的君子剑成了断剑残渣，连同人皇特意打造的鎏金剑柄一起，被丢进无人问津的剑冢。

连带着用天下换来的剑灵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压下心脏微小的触动，白衣仙尊立于天地之间，寻得了相配的宝剑，执剑寻得大道，与天地同寿，足以让他彻底忘记那把被毫不留情舍弃的君子剑。

只不过是，南柯一场。

[你不是想成为仙道第一人吗？]

那片水镜是君子剑断后百年突然出现在顾渊面前的，水镜中的人总是面具盖住脸，只能从缝隙中看见那双亮着的眼，顾渊一开始以为是妖邪的新法术，挥剑劈斩过去，水镜无形，无论斩杀多少次，水镜分毫未损，里面的人像是打量蝼蚁般看着顾渊。

[只要这天下仍有活水，本君就不死不灭，别费力气了，顾掌门。]水镜的能力深不可测，甚至让人抓不清来意，那股力量，正好就是顾渊所渴求的。

就像是能听见顾渊的心声，水镜竟然自己提出教授顾渊走上大道的提议。

[本君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与天地同寿。]水镜中的人像是个活得久过头的存在，不在意的说着，[既然你如此想到这个位置来看看，那本君就帮你一把也无妨。]

对力量的渴求本就不是一心向道的心思，顾渊就是将心思掩藏的很好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为了达到想要的地方，所有的路都愿意去试一试。

“好。”

那利于三界顶峰的位置，无论如何他都想登上。

就如同当年盛国内斗，他亲生斩杀兄弟姐妹，将自己变成唯一的皇室血统，朝臣不愿也得愿，若是宁死不屈，他就随了他们的愿。

他知道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标起了筹码，但百年来他变得自大狂傲，高高在上的仙尊不相信会有东西逃脱掌握，更不知自己早已走上别人用千千万万年打造的棋局。

从齿轮旋转的第一秒开始，就无法再次停下。

他如今拼命想要登上的位置，是多少年后的自己想要逃离的牢笼。

自负自傲，终究自取灭亡。

......

[你当真不去寻他回来？]

“比起关心别的，不如与我对打一场。”

不愿与水镜多谈剑灵的事情，顾渊将本命剑召回，刺向水镜，与从前一样，水无形也无弱点，甚至连分毫都无法触碰。

[你赢不了本君。]

水镜嘲讽，水波荡漾，连带着人影一起扭曲起来。

[还是说，你道心不稳，被本君发现了？]

“多说无益！”向来淡漠的魁首出招甚至有些失了序。

水镜打量着气急的顾渊，语气说不出来的怪异。

[若是要本君现身，那可就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回应他的是袭来的寒光，但这次砍下的却不是四散的水花，而是一把款式眼熟的君子剑，常年居于水镜的人终于出剑现身在眼前，毫不费力的接下当今魁首的一剑。

那把君子剑上的暗纹，顾渊不可能错认，盛国皇室的纹样，自人皇消失那日就再无踪迹，不可能在百年后有工匠将这把剑再完整的锻出，面具人的双眼如耀石漆黑，手腕翻转间将占的先机的顾渊扭转至下。

丝毫看不出仙气的君子剑也轻松斩断他废了多年炼就的上品灵剑。

就如同当日他的君子剑被斩断一样。

面具人熟知顾渊的每一步，就像是老鹰逗弄濒死的猎物，高高抓起、重重砸下，身为仙门第一的顾渊被逼至墙壁前，瞳孔收缩，世间仅存的强者皆与他交过手，从未有人能将他逼至如此境地。

狼狈的像是多少年前盛国皇宫的样子。

“你究竟是谁！”哪怕古籍也未记载过有谁能以凡间俗剑击败仙界魁首。

来者在他面前停下，小心收好手中的君子剑，偏头打量他：“我怎不知你能蠢到这种地步。”

苍白的手抬起揭下面具，长眉含情眼，那张脸顾渊熟悉的紧。

“人皇，顾渊。”

伴着这句话，人皇伸手捅穿了顾渊的胸膛，捏住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感受着在手掌中的跳动，他含笑看着魁首不可置信的眼睛，靠近他：

“我们说好了，这至高位是你的。”人皇散做雾气涌进顾渊的五官，那道声音在顾渊脑海里响起，“其余的，皆是本君所有。”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那便不可再等分毫。

为顾渊守关的弟子未曾想过掌门此次出关的如此之快，恭敬前来迎接，入目却不是惯常的青白长袍，反而是一片织金华贵的玄色衣袍。

有些好奇的抬眼。

原本最是仙风道骨的掌门，却像是执掌大权的帝王，腰间的灵剑也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把没有灵气的凡器，那剑鞘的款式眼熟，弟子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却被一道力打飞出去，砸在不远处的石柱上。

“本君的剑，很好看？”

随着质问，弟子跪下认错，顾渊摩挲着剑柄的雕花，唇角微勾，威压几乎让弟子喘不过气。

“若有下次，那双眼可就保不住了。”

打发走碍事的人，顾渊看着装点雅静却不缺奢华的重华派，神色阴晴不定，只是将君子剑拿在手中，轻抚剑鞘。

“先生，待本君将你寻回，便给你交代。”

想到记忆里仙尊道貌岸然的嘴脸，顾渊便觉得恶心。

——

百年前，顾渊还是人人口中喜爱剑灵的怪胎。

哪怕成为当时仙道第一人的关门弟子，他也未曾想过舍弃他的君子剑、他的先生。

“凡铁终究不敌。”

当日仙尊这样说的时候，顾渊并未和剧情中描述的一样应承，反而算是起身大不敬的与自己的师尊驳斥。

“若是如此，那还修什么仙道！与凡间昏君有和区别！”

那把君子剑是盛国最好的工匠打造，里面的剑灵是他唯一的太傅，绝非三言两语可评的存在，却在仙门眼中被看作是无用的废铁，甚至说，一把剑就是能否登顶大道的关键。

放他的狗屁！

“能登仙者，自有机缘，若不能，多说则无益。”向来跳脱于规矩外的帝王从不屑于外界的帮助，甚至挑眉冷笑，出言讽刺高台上的仙尊，“仙尊如今不也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灵剑吗？怎不见仙尊得道登仙？”

一语便刺中仙尊痛处，脸色阴沉下来。

“冥顽不灵！”

一路爬上帝王宝座的人皇，从未屈服于外界。

若他们不存在于一本剧情既定的故事里，或许结局并不会走到此处。

但他们被世界意识察觉到了扰乱剧情的波动，世界意识进入仙尊的身体，出手拦下想要离开的顾渊，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掌控着，它要确保一切都照常工作——

踏出这道门的顾渊，一定要是剧情里冷情的魁首。

而不能是依旧情深不寿的人皇。

主角确实是无可替代的，但人的三魂七魄却是能被分离的。

原本完整的灵魂被撕裂成两份，少年热诚连带着爱意都被系统强制剥离，丢入另一个剧情节点同步开展剧情，以此快速推进剧情，只留下贪婪与自私在这具躯壳里，成为剧情所需要的仙门魁首。

原本根本不会出问题。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被分离出去的魂魄没有被洗去记忆按照剧情走上相爱相杀的仙魔爱情路，人皇的魂魄钻了空子打破限制——

硬生生一刀砍废了那个节点的另一个节点的主角迟瑜。

甚至还生吞了魔君的躯体，不仅把那边的剧情弄得乱七八糟，还无法控制。

为了避免世界意识再一次寻找到自己，人皇在世界意识前往那个节点修复的时候来到了颜猷的节点，他终究还是顾渊，一靠近魁首的身体就看到那些年被修改的故事。

那把君子剑，被毫不留情的斩断。

无妨，他亲自锻出一把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

但却找不回太傅的剑灵。

人皇早就察觉到剑冢里的小偷，却并未拦下，与另一个节点不同的魔君迟瑜告诉他，能找到办法将颜猷带回，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机会。

他也会信，面具下与仙门魁首一模一样的脸却无比悲伤。

[你会登上本君的位子的。]

他在水镜中与魁首说道，一点假话都未参杂。

作为交换——

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顾渊，包括颜猷在内的所有，他都要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纠结第一个世界顾卿的结局，倒不是没报应，只是因为我给他准备的报应踩线了（）和那种药物有关（）写上去他报应爽不爽我不知道倒是我可能会没有），不过今明就会把第五章改成顾卿的番外了（言下之意这两天剑灵世界不写），因为忘记把这篇文报备给编辑了（乐观）

毕竟车祸紫砂这种写成顾卿的结局意义不大）思索一下在边缘玩一个野的）感谢在2023-06-12 22:26:14~2023-06-13 21: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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