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张百年来未再出现的脸突然显现的时候，顾渊微微睁大了眼，握剑的手微微颤动，刺来的动作迟缓了片刻，那片刻就已经足以被人抓住破绽。

与恪守卫道的君子剑不同，被新锻造成尖锐双刀的剑灵出招不留后手，几乎是用尽全力想要将来袭者击杀于刀下，物似主人形，颜猷是顾渊的君子剑时白衣济世为民，百年过去，他如今成了魔君迟瑜的本命兵器，打扮如妖邪般浓艳狂狷，大片鲜红衣角在空中扬起。

或许是心中有愧，顾渊并未动用全力，反而处处忍让，一时间，颜猷这把凡间俗铁竟然压过仙界魁首一头，但也只是暂时的，等到其他仙门赶来，他和迟瑜终究还是会落在下风。

幸好，迟瑜看上去也不准备在今天和顾渊争个鱼死网破，在他们缠斗的时候暗自掐诀，妖邪不似仙门做什么都要弄出一套大动作，指间几点星光便可招出传送阵。

唇角带血，天生异瞳的魔君对他伸出手，眼神执拗的像是当年被他硬拉到学堂的异国皇子：“太傅！”

颜猷只觉得这世界有意思极了，当年最粘着他的顾渊成了不顾情爱的魁首，称那把曾经珍爱的君子剑为凡铁；反倒是最不合群的质子还能在他这副模样前喊他一声太傅。

与顾渊六年的师徒之情，竟然比不过一个他国皇子。

有多恨多怨算不上，只不过觉得心寒的可怕。

将顾渊逼退三步，颜猷转身而去，黑衣黑发的魔君握住他的手，等候多时的传送阵亮起，顾渊挥出的剑锋终究只是砍断了一截红色衣袍。

但剑灵未有实体，不久，连带着割断的衣袍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剑灵和落败的魔君一同消失在眼前，只余下刺入玉石板中的长剑，姗姗来迟的仙门众人看着完好的守关大阵和毫发未伤的顾渊，当即放声大笑。

“顾掌门是我辈之最，那魔头自然是不敌！”

“来日必将那魔头斩于剑下！”

“......”

顾渊一声未吭，只上前握住寒玉剑柄，拔剑而起，刀刃寒光更甚，映出不定神情。

“掌门？您要去哪？”有弟子见他要离开，忙问，眼下还有魔族余秽未除去，顾渊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是没了如此强大的后台，弟子们多少少了几分底气。

墨发高束起，白衣仙尊执剑而立，被誉为泽宁君的人却未分出半分眼神。

“重华弟子留下绞杀魔族，在本君闭关期间，一切事务交由长老看顾。”

他紧握剑柄，闭目片刻，如同来时一般如云烟般消失，只留下一句草率的安排。

或许是弟子的错觉，高高在上的掌门闭目时突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弟子遵命。”

——

迟瑜在现在的剧情里还只是刚上任的魔君，实力与已立于仙门魁首百年的顾渊自然比不上，这次仙魔战争不过是魔界长老的考验，迟瑜也顺水推舟带着一批养不熟的魔物杀了过去，左右死的都是他用不上的家伙，倒也无所谓。

唯一让颜猷意外的，是他真的想过和顾渊同归于尽。

他们之前有这么大仇吗？

顾渊分毫未伤，倒是这位新魔君被打没了半条命，刚落到魔界的皇宫没多久，两眼一闭就往后直挺挺的倒下去。

要不是颜猷一直以人形跟着，怕是会成为第一个摔死的魔君。

魔宫里的守卫都是跟随迟瑜一路共同走来的，能力超群的同时忠心耿耿，在察觉到迟瑜气息时就赶了过来，他们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威风凛凛的魔君，却没想过——

是个从未见过的白发剑灵。

视线下移，他们酷炫狂拽的魔君正倒在剑灵怀里，两眼一闭。

“你是何人？！”

眼看来人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入侵者，颜猷忙出手打落那枚袭来的暗器。

“别这么急躁，年轻人。”侍卫就眼睁睁看着白发剑灵轻轻松松抱起他家魔君，明明顶着一张君子如玉的脸，染上笑意时却像是一只坏心思的狐狸，“你仔细瞧清楚了，我是他的刀。”

魔君的刀？

想起那对魔君自百年前就搜集天才地宝重新锻造的凡间刀剑，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魔君若是真喜欢，凡间的铁匠都可重新锻造，却偏偏要拿那些别人求而不得的宝物来重新锻造，凡铁成不了上品，左右只能让那把凡铁变得更坚硬，也仅此而已。

但直至今日侍卫才隐约明白，魔君那百年为得不是那把剑。

而是为了眼前的剑灵。

“愣着做什么？带路，否则你家魔君还得接着遭罪。”

颜猷一脸看傻子一样看着呆在原地的侍卫，出声提醒。

“啊、啊是！”

一路上，遇见的侍女侍卫乃至魔君的属下都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他们曾单枪匹马击杀上任魔君的新魔君大人，晕过去就不说了，甚至是被人抱着走的！

迟瑜的外形是高大劲瘦的类型，像是草原的灰狼，原作中还是个不信天命的bking，怎么也不可能落于下风，还有不少怀揣心思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两眼一闭不能接受。

颜猷·本身就是个bug·为了加班顺利不在乎一切：特殊情况而已。

迟瑜的寝殿没有设想里的浮华张狂，反而像是凡间温书的堂面，颜猷这个角色本就喜欢清静典雅的地方，药师来了后就自觉退到一旁，凤目打量着这与魔界整体画风都对不上的寝殿。

一张摊开被法术保管的题字扇面眼熟的很，那扇面像是年头不小，边角都变得枯黄，要不是用术法保管，估计过不久就是碎屑一地了，有几缕白发垂落在身前，分走了注意，颜猷皱眉，寻找有什么能管住这头长发。

罪恶的手伸向了窗边长进来的桃枝，摘干净叶花，业务能力熟练的工作人员半挽起及腰白发，自窗边向外看去，魔界的景色是独一份的，天除了蓝黑可以是任何颜色，新奇的很。

左右不差这一会，他倚在窗边看着外头放空了心思。

“魔君？”药师的声音响起，按照主角的逻辑，除非两个主角撞到一起，否则恢复的都相当迅速，颜猷并不意外。

但却会意外刚醒来的迟瑜从榻上落下，狼狈的样子把身边服侍的魔都吓得跪倒一片，那双漂亮的异瞳死死看着颜猷：“太傅......”

无奈，颜猷只得走近，想把人扶起，半扶半抱的把人丢回那柔软温热的塌上，却被魔君死死扯住衣袍，无奈只能投以疑问的眼神。

“真的是太傅？”

“嗯，真的是。”颜猷微微点头，原以为这样就能松开，却不想迟瑜变本加厉抓住了手腕。

“不许走！”

甚至还勾住他几缕白发，像是伤还没好就对着别人亮爪子的头狼。

颜猷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末了勾唇，反问他：

“你觉得我要走？走哪去？”

面色还有些苍白的魔君不自在的撇开眼，却闭紧嘴不想说，像是许多年前盛国皇宫里那个要他特意拿点心贿赂才愿意来学堂的少年。

“不说？不说那便放开我，伤还没好全就乖乖躺着。”

颜猷惯常喜欢把事化作不起眼的烟尘，不多问也不在乎。

迟瑜握紧了手。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不出口。

用了百年时间，都没有人能确实告诉他碎裂的剑能找回从前的剑灵，那希望微乎其微，迟瑜几乎是靠着一股信念走过这百年，每次听到凡间津津乐道顾渊的故事，他便更怨恨一分，仙门魁首于他眼中，是个舍本逐末的蠢货。

此次前去，他就没想着回来，哪怕是死，也得带着顾渊一起谢罪。

结果颜猷却突然出现在身边，就像是那一直狗屁不通的老天第一次睁开了眼，他作为人活着的那十八年里，唯一的善意就那样出现在面前。

还愿意与他一起离开，他还以为，颜猷会留在顾渊身边，就和百年前一样。

醒来时，太傅倚在窗边看着外面，桃枝挽起白发，一身红衣般配却也不配，他以为颜猷想着离开，原本是仙门君子剑，却在醒来后变成了他这个魔头的弯刀。

或许放在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眼看就这么僵持着也不行，颜猷最终妥协的坐在窗边，任由迟瑜抓着他的衣角发丝不放。

“我现在是你的刀，不会走。”

他是个死脑筋，只认该认的道和理。

迟瑜废了大力气才把这边凡铁重新锻造，于理，算是救了剑灵的命数。

于情，只要迟瑜还叫他一声太傅，他们就依然还有那几年师生情分在。

——

石室内，那把三界难得的宝剑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落了一片灰尘。

[为什么没把他留下？]

水镜中的人问闭目调息的仙尊，面具盖住大半张脸。

顾渊未理会。

水镜中的人不恼，只是歪头看着他，像是确定顾渊对那个话题不感兴趣，话锋一转。

[你今日出剑犹豫了，这样可成不了大道。]

水镜中的人像是引诱人走入歧途的鬼怪。

但顾渊知道，这个莫名出现的人实力强的可怕，虽然栖身于水镜中，却几句就可点醒愚者。

高高在上的魁首以为只不过是利用水镜让自己走上大道至尊。

却没想过，水镜里的怪物只是在慢慢从他的弱点入手，打碎他的伪装后——

夺舍他。

成为他。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这种耳朵里放着歌手机上刷漫画然后电脑上打字的感觉，有种想玩死自己的快乐）

颜猷和迟瑜的位置怎么喜欢就怎么看）

无所谓我会让美好戛然而止（笑）

说起来昨天完结文上夹子有人说我可以去写恐怖小说，嗯，我第一本其实是无限流，某种意义上我文风奇特有可能是这个原因，等我哪天学会写大纲了再来纠结无限流的问题（）感谢在2023-06-11 21:02:23~2023-06-12 22:2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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