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的酒吧连续两周都没有营业，各类社交软件上的消息叮叮咚咚，在他关机后，终于可以静下心准备面前的营养粥，他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天前连胡萝卜都切的参差不齐的人现在拿着食谱，跟随着上面的步骤准备。

显然对他而言太难了，厨余垃圾桶几乎要被失败品装满，还有一两个锅糊了底，被烫了几个水泡才勉强做出一锅卖相和口味都过得去的，小心的装进保温壶里，专门联系医院的备用机也响起。

‘是颜猷先生的家属吗？’

“对，我是他爱人。”

‘今天病人的情况好转不少，已经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病房号是XXXX，有些手续需要家属签字，麻烦您尽快过来。’

“好的，我马上就来。”

他着急忙慌的出门，赶到医院后，护士协助着办理了相关手续，刚好颜猷身在国外的父母也赶了回来，因为出柜的关系，颜猷和家人的关系一度到达零下，但每逢节庆都会给家人汇款，颜父颜母也都是高知分子，再怎么埋怨也不会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孩子，他们有时候也会寄来礼物，虽然没写名字，但颜猷知道是父母的礼物。

在颜猷十八岁那年对家里出柜以后，顾卿也有十七年时间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了，模糊记忆里健壮的中年男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头白发，脊背也有些弯了下去，再一次碰见，他们之间没有了那时候的火药味，只剩下满地的寂静。

“这些年，颜猷麻烦你照顾了。”

颜母的态度意外的和善，甚至对他致谢，顾卿放下保温壶的动作僵住。

“颜猷一直和我们保持邮件联络，说你把他照顾的很好。”她看着顾卿手里提着保温壶，嘴角的笑很温柔，“现在看起来，他没有骗我们。”

原来在颜猷的言语中，他是个称职的伴侣，但事实如何，顾卿一清二楚。

“明明是他一直在照顾我。”

他只能没底气的说出这句话，声音并不大，而关心颜猷的父母并没有注意，等到想要转头问清的时候，顾卿已经走出病房，去了拐角的洗手间。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扑在脸上冰凉的水，医院的洗手间没有配备镜子，顾卿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否得体，原本最注重保养，结果这些天眼里的红血丝就没有消下去过。

两位老人从国外赶回来，和医院再三确认颜猷的情况不断好转后，才算是放下胸口的大石头，显出沧桑和疲惫，顾卿在医院附近定了房间，让他们先过去休息会。

“还好有小顾在，不然我们两个老家伙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越是这样说，顾卿就越沉默，脸上的笑容僵住，像是被支起的皮囊。

——

颜猷那副古板的眼睛被碾碎在车轮下，被埋在惨白中的那张脸，顾卿有很多年没有好好看过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碰，带着温度的肌肤，才能让人安心。

“爸妈都很担心你。”

顾卿慢慢趴伏在病床边，这姿势并不舒服，却会让人觉得安心。

准备好的营养粥和之前准备的很多东西一样，没有等到颜猷醒来，就冷却在角落。

[顾卿！]

十八岁那年，班上最受老师信任，也最木讷无趣的颜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在毕业聚餐后，一路跑着追上来，那时候看着满头大汗，却目光坚定的颜猷，顾卿才知道，原来好学生也会叛逆。

[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上你，原本是不想给你增加烦恼的，但是、但是——] 那时候的颜猷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眼睛红彤彤的。

颜猷说害怕他们再也不能见面。

那时候的顾卿刚分手，或许是他太早进入这个圈子里，或许是颜猷身上有他一直没有得到过的真诚，被酒精攻击的大脑蛊惑他，让他把颜猷拉进了泥潭里。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怎么样？]

十八岁的顾卿不知道，颜猷心底里想的是一辈子，而他自己只想着一瞬间。

不平等的付出永远不会有好的结局。

心底的恐慌让顾卿身上出了大把的冷汗，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直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动作，才猛然睁开眼。

躺在病床上的颜猷正侧着脸看他，心脏兴奋的胀痛，顾卿有些无措，愣了许久才跑出门外寻找护士，还差点踉跄摔倒。

“病人的状态稳定了很多，但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出院后一年内也要定期复查。”

护士在一旁和顾卿说着各类注意事项，包括有关忌口与休息的相关，顾卿拿着本子，记得比他以前出国学习时还要认真。

“你这混小子！知不知道差点把你妈吓的晕过去！”

在颜猷面前的颜母，倒是一副娇蛮模样，嘴上这么念叨，手上却还是小心的给颜猷切着水果。

“嗯，是我不好。”

颜猷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这段时间可都是小顾照顾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

“......小顾？”颜猷歪了歪头，“哪来的小顾？”

顾卿瞬间僵在原地。

颜母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还胡闹是吧，高中那会是谁闹得死去活来的？好不容易结了婚，怎么脑子就是不开窍？”

“结婚？妈你就别开玩笑了，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有人和我结婚。”

随着这句话落，人们才发现不对劲，老人家显得无措，护士连忙上前安抚。

“毕竟在车祸中头部也受到了撞击，眼下的情况也是后遗症的一种，但家属们放心，现实不是小说，是会想起来的。”

护士说话的间隙，顾卿一步步走到颜猷面前，颜猷没了眼镜，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走来，他大致看得见金色的头发，但在顾卿站定时，他才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顾卿？”

颜猷看上去很惊喜。

“你怎么会在医院？你受伤了吗？！”

说着，不顾自己还挂着点滴就要伸手去看，被顾卿反手扣住。

他们结婚十年，如果加上恋爱就是十七年，彼此都熟悉到骨子里，但眼前的颜猷却有些不适应。

“你不记得了吗？”

他把颜猷看的死紧。

“我应该记得什么？顾卿，我有些不明白，但我很高兴，毕业以后再见到你。”

“毕业以后......？”

“对啊，不记得了吗，那天我们全班还聚了一餐。”

说到这里，颜猷的表情有些落寞，但最终还是笑着和他说。

“就是有些遗憾，那时候没来得及和你好好告别。”

他面前依旧是三十五岁的颜猷，但又不是。

记忆里的人生出现了分歧，十八岁的颜猷没有追上他。

“我们的确没有告别，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顾卿不由分说的吻上他，那双惊讶的眼里是他的影子。

“我们结婚了，你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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