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落地,江瓷月这才看见地上竟然横七竖八躺着无数人的尸首,涓涓血迹慢慢蜿蜒至她的脚下。
一直身处家宅之中的她哪里见过这些场面,立即害怕地将脸埋在刚才给自己提供了安全的裴砚安怀中。
裴砚安忍着不适,松开手往后踉跄了两步。
江瓷月下意识想要去扶,却被他不动声色避让开。
青衔见状连忙跳下马车,“大人,您受伤了?”他的脸上闪过懊悔,“都怪我,我追出两条街才发现是被调虎离山了。”
“无大碍,速回京城。”裴砚安说完又看向了江瓷月,眉目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这女子倘若是被谁派来的,那放她走必定会知晓他的行踪,就地诛杀为上。
但若不是......
忽而裴砚安伸手迅速在江瓷月后颈处重重一劈,随后一把扶住江瓷月昏迷到下的身躯。
“走。”
青衔没有质疑裴砚安的决定,待他们上车后便迅速驾车离开。
为安全起见,青衔没有选择走官道,而是选了一条废弃后有些不平整的驿道。
车厢内,裴砚安先是打开案桌下的暗格,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仰头将其吃下。
喉结滑动,他紧紧捂住腹部的伤口,双目紧闭忍耐着道路颠簸时牵动伤口引发的痛楚。
数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青衔惦念着大人的伤势不敢怠慢,原先两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缩减到了一个时辰。
以至于当马车停在相府门口之际,驾车的马儿率先力竭倒下。
此时天际已然微亮。
相府外边的暗卫早已听见动静,待青衔出声喊人,相府大门立即打开,有侍从出门迎接。
“大人。我们到了。”青衔侧身对这里面的人说道,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回应。
青衔立即掀开车帘往里望去,看到裴砚安面色苍白躺靠在一旁时脸色突变,在看到他手上的斑斑血迹后更是手脚都有些慌乱。
“来人!快来人!!!”
听到青衔呼喊的侍从连忙来到马车前,只见青衔搀扶着裴砚安慢慢钻出车厢内。
裴砚安此时已醒来,半阖着眼轻声对青衔吩咐着:“我受伤的事不要让我母亲知晓,那刀上恐怕有毒。”
说完这些话的裴砚安已然到了极限,青衔将人交给府中侍从接手后正欲往里走,突然脚步一顿,拉住一人吩咐道:“里面还有位姑娘,将她......先将她置于偏院吧,没有大人允许不许她出去半步。”
青衔交代完这边便匆匆追了上去。
而那侍从掀开车帘望了一眼,一眼就看见里面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衣衫还有些凌乱。
本来他准备自己将人带进去,可看到此情此景,又想到方才大人身边的侍卫青衔所言,不免有些踌躇。
思来想去他还是让人去喊了几位婢女,将这位姑娘带到了偏院里。
偏院常年无人居住,但屋子却是干净的。
被喊来帮忙的两位婢女瞧着安详睡着的江瓷月,不免带了些好奇的眼神。
“这衣服似乎有些大,不像是女儿家的衣服。”如云小心帮江瓷月褪去宽大的衣裳。
“莫不是大人这次南巡遇到的......”红叶偷偷说道。
二人稍稍对视一眼,却也意会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他们大人可不曾将女子带回来过。借着烛光细细看着这位姑娘的面容,雾眉淡雅别致,鼻梁高耸,娇唇粉嫩,肤色雪白如凝脂般。
是个样貌顶好的美人。
她们当下决定替这位姑娘梳洗一番,至于衣服,只能委屈她先用一下下人的了。
可在她们打来热水,在替江瓷月擦拭脸颊时,她却骤然惊醒了。
江瓷月睁开眼后惶恐地推开近在咫尺的婢女,手脚并用退到床榻里面的角落里。
又是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人。
江瓷月甚至意识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方才的噩梦中,梦中有无数的人伸着手要将她摁在地上,逼仄的感觉让她无法呼吸。
后颈处还有些隐隐作痛,眼眶中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
“姑娘?”如云轻声开口,生怕再吓到她。
江瓷月眼前早已被泪水模糊,巨大的绝望和恐惧令她只能将身子蜷缩在一起,难以自抑地抱紧自己的双膝。
她好想阿娘,自阿娘去世,从未像今日这般想过阿娘。
如云和红叶看着她这般,心中都有万般疑惑。
这姑娘现在看起来似乎很怕人,她们还是先退下为好。
“姑娘,这边是热水,奴婢给您放在这边。”如云将面巾放在一边,便和红叶一起退下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江瓷月其实并未听清什么话语,只是将自己埋藏在臂弯之中,以求能获得那么一丝安心。
是以她连自己哭累了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许是陌生的环境,江瓷月睡得并不安稳。少顷烛火忽而爆出一声轻响,本就睡得浅的江瓷月浑身一颤随即睁眼醒来。
昨夜江瓷月是倚在床的角落睡的,醒来后只觉全身的骨骼都僵硬了一般,动作迟缓且肌肉酸痛。
好不容易缓解了身上的不适,她才缓缓爬到床沿,开始打量身处的这间屋子。
清晨的亮光透过窗棂洒落,屋内清一色是黄梨木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幅雅致的的山水画。离床榻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个鎏金铜炉,丝丝绕绕的白烟正从中冉冉升起。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木质香味想来便是来源于此。
床边的矮架上还放着水盆,江瓷月伸手碰了碰那清澈的水,冰凉的感觉令她忍不住一缩。
正当她准备下床走动时,侧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跪坐在床间的江瓷月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来者。
如云拿着衣服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姑娘墨发蜿蜒,素衣罩体,修长的玉颈白皙如玉,扭身望过来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只这般看着便是媚态横生的模样。
怪不得能被大人带回来,当真是位人间尤物。
“姑娘,你醒了?”如月快步上前,但在看到江瓷月眼中的警惕时动作一僵。
联想到方才陈管事交代过要看住她,没有大人命令不准她离开偏院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一抹震惊。
这姑娘该不会是被大人强掳回来的吧?!
当朝最年轻的、堂堂一品丞相掳了个女子回来?!这传出去怕不是会被非议。